回到他们那间最角落的寝室,一走进去,又是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吴邪在门口就不得不站住了,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味道。他看到一群人正在铁架床上忙活,叠被子的叠被子,整理行李的整理行李。
陆则舟喃喃地说:“我们应该从仓库拿几床被子过来,就这么一床薄薄的被子,我们晚上还不冻死?外面其实不冷,可这里……太冷了。”
他看到吴邪的嘴唇微动,像在念叨着什么,就说:“你在干什么?吴邪?”
“数人数。”吴邪简洁地回答。
陆则舟掰着手指,说:“彭远屿、金明、田云叶、陈越恩、穆乐林、你,还有我,这就是七个人了。”
“对。”吴邪接过了他的话头,“可是,我们从船上过来时,的的确确是八个人,下船点名的时候,也确实有一个倪捷晓。给我们安排的宿舍,还有分配的东西,都是八人份的。”
“你的意思是说,倪捷晓就在下了船、点了名之后,到这个地方这短短的一段路里,失踪了?”彭远屿突然从他的上铺探下头来。
猛然看到他那张形状奇怪的脸,陆则舟抱怨道,“喂,老彭,不用这么吓人的吧?”
彭远屿嘿嘿一笑,“我是认真的。推理起来就只有这个可能性啊。班长说点名点到他了,我也好像觉得确实他有答应,可是到了这里,我们开始换衣服的时候,就没看到他了,士官长也说少了一个人,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在这段路中间悄悄开溜了。”
“溜?这能溜到哪去?”陆则舟嗤之以鼻,“才一到M岛就开始开跑了?拜托,这是要重罚的呢!而且周围都是海,也无处可跑嘛!你真以为你是福尔摩斯呢!”
“喂喂喂,我才不喜欢福尔摩斯呢,虽说他是侦探小说的鼻祖。我喜欢白罗!”彭远屿一本正经地说。
陆则舟差点把口水喷到他脸上去。“那是那是,福尔摩斯可是身材修长的气质帅哥,你老那脑袋跟白罗的蛋形头还真有点像!年纪轻轻就开始秃头,看样子真是脑子用得太多了,要不我介绍你个生发的方法?”
彭远屿也不生气,只是摸着微微有点秃的头,嘿嘿地笑,“劳心嘛,自然头发容易掉,要不我直接剃个光头好了?”
吴邪懒得理他们斗嘴,在他的下铺坐了下来。
因为这“突发事件”,本来接着该做的一件事也耽搁了,那就是“没收不该带来的东西”。
陆则舟翻出了手机,说:“要不再打个电话给晶晶?”
吴邪根本没把陆则舟的话听进去,他的脸上满是困惑,眉毛也拧成了一团,不过好在他够帅,这样的表情还让他多点成熟的味道。“则舟,你有没有印象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倪捷晓是什么时候?”
穆乐林从他的上铺探下头,他那副大黑框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滑下来。“吴邪,倪捷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的衣服上怎么会有那麽多血?现在血还没干呢,为啥那件衣服还是要归我洗啊?”
吴邪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小穆,我问你话。你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坐船过来的时候,有个叫倪捷晓的?”
“有啊!”穆乐林想也不想地说,抬了抬他那副实在有点儿大的黑框眼镜,“我还有跟他说话呢,他说他第一次来M岛,挺兴奋的,想去里面的坑道划船呢!”
“……坑道?划船?”吴邪喃喃地说。
陆则舟在旁边帮腔:“是啊,本来现在去坑道就可以划船啊,那算是旅游景点了,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正在这时候,林裕西铁青着脸进来了,他的脸色吓得在里面又闹又笑的一群人都不说话了。
林裕西飞快地扫了一眼吴邪和陆则舟,眼里含着警告的意味,吴邪摊了摊手,表示“我什么都没说”。
“全都给我起来!五分钟后在外面集合!”
五分钟后,总算是在外面集合了,林裕西拿着名单点名,鞠思音背着手站在一棵老树的阴影里。
吴邪暗暗在心里数数,可是不管怎么数,还是只有七个人。他碰了陆则舟一下,低声问:“我们上船的时候也有集合点过数,那时候是几个人?”
陆则舟明显地愣了一下,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我还真不记得了,那时候慌慌张张的,只顾得举手说自己到啦,谁有留意一共几个人?”
吴邪“嗯”了一声。
林裕西跟鞠思音低声说了几句话,又走回来问:“谁跟倪捷晓熟?”
“倪捷晓?”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个说“我好像见过”,那个说“我好像跟他说过话”,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林裕西忍耐不住地怒吼一声:“好像好像好像?你们就不能有肯定一点的说法吗?一群白痴!那至少告诉我他长得什么样!”
大家一下子噤声了。
林裕西说:“说不出来?想不起来?你们究竟是失忆了还是老年痴呆?!”
“……对于长得没有特点的人,真的很难记住啊……”陆则舟小小声地说了一句,被林裕西恶狠狠地吼了回去。
“自己白痴,还好意思找理由?!”
“行了。”鞠思音实在看不下去了,作了个手势,“直接回去找他的档案吧。”
林裕西当然只有听他的话,但是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回头狠狠地瞪着一群站得直挺挺的新兵。
“我看你们精力有够充沛的是吧,在床上又说又笑又闹的?行,绕着这里跑上一圈,然后今天你们就可以休息了!”
这里绝对不是个跑步的好地方,当地有句话叫“地无三里平”,绝对一点也没夸张。这一带除了一个运动场之外,就没啥平地可言,一群人都跑得气喘吁吁,而且更要命的是——带队的人跑着跑着不见了。
“喂喂,我们的班长呢?跑哪去了?不会吧,这种天气把我们扔下了?”陆则舟嚷了起来。
本来这时候天还没全黑,但风雨欲来,重重的云层都是铁灰色的,朝海那边望上一眼,只见波浪翻卷,潮声轰隆如雷鸣,好像天都要压下来似的。
一听到班长不在了,所有人都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虽说新兵训练的时候也不好过,但是那些地方真比不得这山地,上山下坡,像迷宫似的绕来绕去,吴邪只觉得背心已经汗湿了,海风再凉,也没把他背心上不断涌出来的汗给吹干。
金明突然冲到边上去,“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吴邪虽然也累得不行,但还是走过去好心地帮他拍背。
陆则舟在旁边讥讽地说:“怎么了?才来就想妈妈了?告诉你,这里还要待一年,既然来了这鬼地方,就好好熬着吧,哭也没用!”
“喂,把你的嘴闭上!”吴邪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都是一起来的,你这么幸灾乐祸,像什么话!”
陆则舟也恼了,把迷彩外套脱下来用力往地上一扔。
“他妈的这班长跑到哪里去了?明知道我们不认得路,带我们出来跑步,就把我们扔在山上,准备让我们喂狼吗?”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听到树林里传出几声相当凄厉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陆则舟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哎,这里不会真有狼吧?”他小声地问。
吴邪更没好气了,不耐烦地说:“这岛上住了那麽多人,哪来什么狼!”
他突然觉得树林里有个人影在动,还没看清楚,那人就窜了出来,居然是他们的班长。
林裕西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如死灰一样,吴邪吓了一跳,试探地问:“怎么了?”
穆乐林忽然惊叫了起来,指着林裕西的右手,吴邪低头一看,只见林裕西的右手上全是鲜血,而他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串鲜血淋漓的东西。金明刚才吐完,一看见,又“哇”地一声开始吐了。
陆则舟突然叫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刚才在树上看到的东西是什么了!刚才的是人的肝,班长……班长你现在手里拎着的……是人的肠子!”
他话还没说完,也扭过头去,一脸作呕的表情。
“咕咚”一声,穆乐林已经一头栽到地上,吴邪虽然也脸色不好,但还是机械地想去看看他有没有事。这时候,他听到田云叶的声音,在旁边低低地说了一句:“哟,大家动作都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