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属于你的东西。”林裕西简单地回答。
吴邪说:“如果我不呢?”
“随便你。”
林裕西扔下了一句,他转过身,面对着那群站在不远处张望的男孩子。“看什么看?走,去宿舍,你们不想早点休息吗?”
“报告班长……我、我们想游泳!”陆则舟大声说。
林裕西“哼”了一声,“死了一个我怎么交代?告诉你们很多遍了,你们不是来这里观光旅游的!”
他忽然一把拽住田云叶的手,吼了起来:“这是什么?谁叫你摘这个的?”
田云叶的手里捏着小小的一朵花,红色的花、湛蓝的边、丝丝缕缕的花蕊,他的眼睛黑莹莹地在发光,直直地看着林裕西,“班长,这不是我摘的。”
“那是谁?!”
穆乐林发着抖举起一只手。“班长,是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M岛特有的红蓝石蒜,以前都只有在图鉴上见到过……”
林裕西反手就把田云叶手里的花抢了过来,又像是被火烫着了似的,一松手,花掉到了地上,他一阵乱踩,踩得那朵红蓝石蒜都成了渣。
他抬起头,看到所有人都像看神经病似的瞪着他看,涨红了脸大叫:“看什么看?走!”
扔下这句话,他越过众人,大步就朝前走,一群人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
陆则舟用手肘撞了撞吴邪,问:“我们班长是怎么了?怎么他的脾气这么大?拜托,被分到这么荒凉的海岛的倒楣鬼是我们耶,应该不高兴的也是我们才对!”
田云叶还站在原地不动,他看着自己的手,说:“因为那是石蒜,也叫死人指头。”
一阵夹着海盐的腥味海风卷了过来,吴邪本能地缩了缩肩膀。一时间,他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朝刚才那个白衣女人的方向瞟了过去。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彷佛一刹那又有白色的衣袂在闪光,但眨了眨眼,他又什么都没看到了。
这时,陆则舟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
“走吧,吴邪。”
“我是你们的士官长,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在这里过上一年。你们会分配到哪个岗位稍后再决定,我们会先进行各种训练……”
鞠思音一口气说到这里,忽然发现面前这群人的表情有点不对,都好像没听进去似的,就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林裕西,那眼神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林裕西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长官,这群小鬼头都是娇生惯养的,大概被这里的环境条件给吓坏了,还没回过神呢。”
鞠思音苦笑了一下。他走到刚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脸苦相,连眼睛眉毛都挤得苦巴巴的陆则舟身前,问:“叫什么名字?”
“报告士官长,我姓陆,陆则舟,以身作则的则,一叶孤舟的舟!”
鞠思音扬了扬眉头。“喔,名字不错啊。陆则舟,你大学是不是中文系的
啊?”
“是啊是啊,士官长你怎么知道?”
鞠思音把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长得一副滑头样,还学中文的?那你给我背两首古诗来听听?”
“报告士官长,我的文凭是混来的……”
鞠思音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怎么最后一个才到!”
陆则舟又直着嗓子说:“因为我到处找洗手间,找了半天!”
鞠思音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多问了,他伸出三个手指,摇晃了几下。“三分钟,把你们的衣服换好!”
一群人一边在那里扒拉跟自己身材合适的衣服,一边唉声叹气。
陆则舟嘀嘀咕咕地说:“真是的,比先前训练的时候发的衣服还要差,真是有损我的形象。”
吴邪正在一堆实在不怎么像样的旧迷彩服里扒衣服,好不容易凑好了一套看起来比较能看的,他把帽子扣在自己脑门上,对着挂在床头的一面小镜子照来照去。
“行了吧,就说了又不是来这里度假的,这鬼地方你也别想跟女孩子拍拖,你的形象有什么重要不重要的?反正你长得也就那样了。”
鞠思音站在门口,他五官十分端正,鼻梁高挺,是相当标准的美男子长相,他看着这群乱七八糟的新兵的时候,眼神带着点好笑,但笑容是温暖而柔和的。
“喂,吴邪,你刚刚捡到的是什么,给我看看可以吗?”陈越恩撞了一下吴邪。
陈越恩个子比较矮,所以进来抢床位的时候,他明显地落了下风,只剩两个靠墙的上铺,都离天花板只有四、五十公分,要爬上去躺下不撞到头,那是相当需要技术的。
吴邪说:“等会儿,你没看到我现在在忙吗?”
“那是情人石啦。”金明在旁边说,他正在努力往腰上扎一条明显太宽了的皮带。“这里有个很出名的说法,说是黄鱼脑子里有对情人石,拼起来是一个心型。情人各拿一个,如果有一个变心了,那情人石就会变颜色!”
“骗人。”彭远屿在旁边不屑地说,“迷信!谁真见过了?毫无科学根据,我看是把那石头不小心扔进染料堆里染红了吧!”
田云叶在旁边格格地笑了一声,“说不定是把自己的指头割破,用血给染红的呢?”
吴邪跟陆则舟同时回头看他,彭远屿喃喃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田云叶却完全不当一回事,只是对着镜子在研究自己的皮带。
“班长。”鞠思音忽然对林裕西说,他的两道浓眉重重地聚了起来,“他们人数不对呀,你怎么数的?”
“人数不对?”林裕西正抱着双臂在门口看着这群新兵收拾,这时候也吃了一惊,“哪里不对了?”
鞠思音奇怪地看着他。“这间宿舍是四个上下铺,也就是八个床位,他们来的也是八个人。可是你看,现在空了一个床位啊。”
林裕西又呆了一下。他的眼光扫过那群正在穿衣戴帽的新兵,嘴里喃喃地点着数。他明显地紧张起来了,连鞠思音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穆乐林正抱着一堆衣服察看有没有破洞,忽然,他“咦”了一声,把右手摊开放在面前,只见手上一片血红。穆乐林吓得惊叫了一声,怀里抱着的衣服都掉在地上。
“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鞠思音和林裕西都变了脸色,两个人同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鞠思音一边问,一边掰开穆乐林的手看。
但穆乐林的手上并没有看见有伤口,林裕西一伸手,捡起他刚才扔在地上的迷彩军服,摊开递到鞠思音的面前。
迷彩服的颜色很深,但仍然有一大团更深的污迹,鞠思音伸手一摸,他的手也迅速被染红了,他跟林裕西面面相觑,两个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天,鞠思音对着林裕西挤出了一句话:“这批衣服……是从哪拿的?”
“……当然是仓库,老地方。”
鞠思音脸色变了,一转身就冲了出去。
他们这座宿舍是在半山腰的一座砖房,那房子十分老旧了,连砖缝里都爬满了苔藓,周围到处都是野草,尤其是房子后面背阴的地方,那青苔深深地侵进了砖里,几乎把砖都染成了青绿的颜色。
仓库就在最背阴的房间里,阳光是照不进来的,此时大门虚掩着,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铜锁,那锁看起来也就是个摆设。
鞠思音一脚踢开门,屋子里有些高低铁架床,一些蚀得发霉、看上去马上就要支离破碎的木柜子,地上乱堆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袋子。
鞠思音回头问道:“你在哪里找出来的?”
林裕西迟疑了一会。他走到靠里墙的一排木柜子前,打开中间的一个。
他已经作好准备面对柜子里会有的任何东西了,但是奇怪的是,里面居然也只有些杂物,没看出什么异常的。
林裕西满脸疑惑地回过头来,跟鞠思音四目相对,两个人都觉得有些茫然无措。林裕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句:“我好像曾经把衣服堆在外面的树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大叫,两个人一回头,就看见陆则舟正站在一棵树下,一脸惊恐万状,吴邪站在他旁边,正紧紧地盯着他手里捏着的东西。
陆则舟的双手不知抓着什么鲜血滴答的东西,软软的、不成形的,他站在一棵大树下,光线很暗,一时也看不清楚他手里的究竟是什么。
林裕西冲了出去,眼疾手快地一把掩住了陆则舟的嘴,用力瞪了他一眼。
“不要叫!安静点,别让其他人知道。”
陆则舟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林裕西又盯了他一眼,确定他不会再乱叫了,才慢慢把手放开。吴邪站在旁边,他慢腾腾地伸出手,从头顶的树枝上扯下一样东西。
银光闪闪的军牌,沾满了血,鞠思音接了过来,念了一遍上面的名字。
“倪捷晓。”
他抬起头,看着林裕西。“我记得坐今天的船来的新兵里面,就有这个叫倪捷晓的。他在哪里?”
林裕西明显地怔了一下。“我在接他们的时候……我记得人数是对的,八个人,他们是过来的最后一批。我点名的时候,绝对有点到这个倪捷晓,他还答应了一声呢。”
他望向吴邪,吴邪的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又扭过头去看陆则舟。
陆则舟也想了半天,说,“好像是有这个人,船上的人很多,并不止我们八个。我似乎听到有人叫倪捷晓的名字,但是……但是我好像对他的脸没有什么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