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了宫，牧秋语就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阵懊恼。

没错，事情紧急，她便忘了派人通知纪雅臣了，如果他回到承乾殿发现她人不见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如果他知道她是同轩辕夜凌一同去找萧一乐之后又会怎样？

牧秋语已经能想象到那男人暴跳如雷，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了。

“咳咳！”见牧秋语思绪飘飞，轩辕夜凌不禁轻咳了两声。

有些事情，纵然牧秋语不愿意揭露，但总也改变不了的，就像那九霄环佩琴，如今便在他的马车上。

马车很大，牧秋语一眼就瞥见了静静安放着的九霄环佩琴。

“看来这琴与我有缘无份，终是要还给你！”牧秋语看着那人洁白的衣袍上的斑斑血迹，一丝愧疚涌上心头。

喜欢穿白色衣服的男子，大多都有洁癖，尤其是他这种人。今天竟然让清贵雅气的轩辕太子为了一个小太监这般不洁不雅不整，真真是难为他了。

“这琴本来就是你的，只不过是要由我来还给你的！”轩辕夜凌淡淡一笑，说道：“以后不要叫我轩辕太子了，叫我夜凌就好！”

“啊……”他的声音轻软好听，有如春风一般飘进人的耳朵，牧秋语一时不防，差点没被他吓到。一向正经的轩辕太子今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秋语，我已经给过你时间了！”轩辕夜凌忽地握住她的手，一双眸子脉脉含情地说道。

牧秋语心中大惊，他果然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不禁挣来他的手，说道，“上一辈人定下来的事情，又怎么能决定下一代人的命运呢，这不公平！”

“若要说公平，你何曾对我公平过？”轩辕夜凌不禁一笑，说道：“此次来大燕，除了清月和亲一事，父皇还让我带九霄环佩琴来找一个故人之女，还要我带她回去见他。我与父皇不和多年，起先便有些猜疑，后来你让我安排嬷嬷和小蜻蜓回泸州，我才不经意间打开了那盒子，这才发现你我之间十几年前就定下来的婚事，你是我轩辕夜凌光明正大的未来的太子妃，秋语，我不会放手！”

他竟然会发现那个盒子，那也就是说，那一纸婚书，现今在他手里？

“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你却非要弄成什么同盟关系，目的竟然就是试探我和你父皇是否有什么阴谋？你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充满试探与猜忌，又让我如何不怀疑你的意图。或许你有真心，但何尝不是被你自己给摒除去了！”牧秋语微微一叹，笑道：“轩辕夜凌，对不起，我只有一颗心！”

今日看得出他的武功已臻出神入化，亭望湖那次，又怎会那么轻易受伤，那么理由只有一个，他有所保留；刀会派人杀她之时，他却派了一个他父皇放在他身边的棋子去跟踪她，终究是不怎么上心；到如今，他又要来说一个不放手，到底是谁没有得到公平？

当他步步算计，满含猜疑的时候却有另一个人给她全心全意的关怀与爱意，当他犹疑不定，发现本心的时候她的心早已经被另外一个人给占据了，那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还能如何！

看着那人坚定的目光，轩辕夜凌微微叹了口气，但是并不气馁，事情挑明了，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挽回她的心。

马车上一时出奇地静。

许久，轩辕夜凌忽而说道：“秋语，我这件袍子脏了，你一会可要帮我洗干净！”

“啊……”牧秋语第二次被轩辕夜凌吓到，轩辕夜凌什么时候跟纪雅臣那个痞子一样油嘴滑舌了！

“我对这件袍子颇为喜欢，如今沾了这么多……难道你就不能为这件袍子做点什么吗？”轩辕夜凌浅笑，继续说道。

牧秋语复又瞥了一眼那件衣袍，白色的，还沾了那么多鲜血，怎么可能洗得干净？就算洗好了，也不可能保持原来的样子了！

“改天我让人替你缝一件一模一样的就是了！”天衣之坊是用来做什么的，让衣娘赚了那么多银子让她免费做一件衣服应该没有什么困难吧，大不了她掏钱买就是了！

“那好，改天你亲自为我缝一件一样的衣服就可以了！”轩辕夜凌浅浅而笑，容颜煞是动人。

“让我缝？”牧秋语怀疑今天轩辕夜凌的脑子是不是撞坏了，她看起来像是个会女红的女人吗？

“嗯，就这么说定了！下车了！”和她这样说上两句，轩辕夜凌显然心情很好。脏了的这件袍子也算值了。

“哎……”牧秋语一怔，马车这么快就到了，她没忘记来一乐居的目的，必须马上请萧一乐医治小林子，便也不再跟轩辕夜凌贫嘴。

下了车，正好看见朝霞晚霞骑马而来，东西已然带全。

牧秋语没有见过一乐居的模样，上次来的时候一直是昏迷状态，今日光是看到这一乐居外面的遍地芳草，就不禁心旷神怡。

其实牧秋语不知道以前的药圃才叫一个壮观，只可惜都被纪雅臣一个怒火烧掉了，现在的虽然是纪雅臣从各地搜罗出来补偿的，但是要恢复以前的满园氤氲还是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为此，小风童子不知推胸顿足，在心里痛骂纪雅臣多少回。

而今，牧秋语发现，她和萧一乐相像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小林子的伤势虽有轩辕夜凌的内力缓着，但也确实不能再拖了。当初一心想来这一乐阁请萧一乐医治他，到如今来了这里，才想起这事并不如她想的那么简单。

雅臣和轩辕夜凌都认为萧一乐深不可测，而她却不知为何那般相信于他，但是仔细想来，萧一乐绝对不是传说中那种济世为怀之人，其实跟她一样，不过是凉薄之人罢了！

小林子和他并无干系，她牧秋语说白了也只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她所依仗的，不过是她内心里对萧一乐的信任罢了！

“萧一乐在或不在，牧姑娘不是早就清楚了吗？又何必拘泥于礼仪，推门便是！”纵然只是淡淡的回复，牧秋语却能想象那人绝尘脱俗的容颜上浮着的一抹微笑，令天地生香，而万物无光矣。

不知为何，就因为他这一句话，牧秋语的心蓦地安定了不少。

“好！”牧秋语淡笑，她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古板之人，而他更是与世隔绝的方外之士，君子之交淡如水，她有什么请求就不必拐弯抹角，他也定然不会介意。

牧秋语当先进去，轩辕夜凌则背着小林子的人随后进来。本来屠逐等人就说要代替太子背的，却被太子一口回绝了。

看着一向极爱干净的太子如今满身血污既不皱眉，也不换掉，甚至还有一丝欢喜。屠逐等人不禁疑惑，太子转性了不成。

一进屋子，就见萧一乐一身素衣坐于轮椅上，他手捧一本古书，背对众人，旁边是一个正煎着草药的药炉，童子晓风正蹲着身子小心地看着火。

明明是很平凡的一个画面，牧秋语却觉得，那个纤瘦而挺拔的背是那般的惹人怜惜，不见其貌，却已为之倾心。

药炉上升起的袅袅熏香氤氲一室，天地在此刻忽地如此安静而宁和，牧秋语甚至都不忍上前打扰。

“把那人带走吧！”许久，萧一乐眉目不改，动作不变，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本古书籍上，却忽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啊？”牧秋语一愣，万没想到他会当先开口，而开口的第一句竟然会是这样。

竟然就这样被拒绝了？

“这人我是不会救的！”翻过一页书，萧一乐眉毛轻轻眨动，继续说道。语气有些冰冷。

“为什么？”牧秋语不禁问道。小林子并非他那三不救之内的人，而他连小林子的伤势看都没看过，却说出这样的论断，未免……

“想救的时候才有理由，不想救的时候就什么理由都不需要了！”萧一乐忽地一笑，摇过轮椅，俊颜面对于她，笑道：“我救了他，似乎并无任何好处，功力还会损耗不少。”

“这个我知道！”一乐阁赠医施药是没错，但是得到其帮助的人却要为一乐阁做一件事当作回报，有的甚至还发誓终身效力于一乐阁。这些，都是她在后来才调查出来的。此前纪雅臣为了救她，不知又答应了萧一乐什么条件？

但是牧秋语并不认为萧一乐定下的这个规矩有何不妥。与其假惺惺地赠医施药博个虚名，背地里做些害人的勾当，倒不如明码算账，毕竟天下没有嗟来之食的道理。这样有些小人的做法比那些个伪君子不知好上几倍。

“你需要什么，牧秋语能办到的一定办到！”牧秋语定了定神色，说道。早就有心理准备要和他谈条件，虽然心里不愿，但说出这话的时候又觉得谈条件的话心里反倒舒坦了。

互不相欠，岂不更好？

“如果你是要来跟萧一乐一同品茶的话，鄙人欢迎至极，但是医治人一事，还是作罢。”萧一乐瞥见了朝霞晚霞带着的流光杯与那罐恩施玉露，淡淡说道：“我要你做的事情，你恐怕办不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