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紧迫, 澹台家又对芙蓉看得很紧, 因此并没有机会直接面见宁公子。
笑笑还是让唐立寰想了法子,在宴会结束时, 安排芙蓉与那铁公子见了一面,把想说的话都掏出来对那铁公子讲了,请其代为转达。
铁公子倒是对宁公子抱有很大的信心:“澹台姑娘只管放心,宁公子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虽然在下从未见识过蒙七的箭术,但宁公子的箭法自小就得了名师真传,必不会败下风。”
射箭场也是分很多圈子的, 像铁公子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和蒙七他们一起玩的。
芙蓉还是担忧道:“那蒙七也是自小就练箭的,其少年时代就曾用箭射过我的猫。”
“他射死了你的猫?”铁公子对蒙七小小年纪就表现出的戾气大为吃惊。
“射伤了猫的腿,那猫受了惊吓再也不肯回家, 说不定就那样死在外头了……”芙蓉说到这些就有些切齿,还有些鼻酸:“是一只纯白的波斯猫, 蓝黄鸳鸯眼,唉, 此人心狠手辣不得不防。”
“请姑娘心安, 在下会将这些话全数转达, 宁公子绝不会让我们失望。”铁公子对其充满了信心。
……
半个月的时间里, 蒙九围的猎场已经收拾妥当, 尤其在里面布了几道令人不易察觉又无法避开的陷阱, 更是锁定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宁公子本人并没有过来看现场,铁公子与小白公子倒是专程带本组队员来过几次,但因工人们总在修缮改建, 一直也未曾看个彻底。
蒙九再次向铁公子确认:“姓宁的真准备应战?他怎么说的?”
铁公子言简意赅:“他说:成,去吧。”
蒙九被这个人的无知无畏给逗乐了:“呵,呵呵……那就战场上见真章。”
这些日子商界却并不太平,蒙七尤其烦着心,朝廷也不知谁牵的头,突然就开始彻查京都的地下钱庄。
这一次的彻查绝非虚晃一枪,力度之大挖掘之深,令商家们心惊胆战。
蒙七觉察到风声不对,只能迅速收拢资金,忍痛关闭了两家大钱庄,明面上只剩几家小银号维持生意,饶是这样,还是被朝廷查了个底朝天,小银号亦被封了两家。
蒙七这回真的被查怕了,四处找门路打点上头,银子送出去不少,也攀藤摸瓜找到些门道,最终竟一路探寻着摸到了宫里夏太监的头上。
蒙七也懵了:夏太监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回的事儿是皇上的意思?若真如此,自己的钱庄在两三年之内是开不得了,为了保命还得给那夏太监送足了钱。
仅为了这一次打点,蒙家就准备了几十万两银票,京都黄金地段的房契地契更是数不胜数。
蒙家元气一下子损伤大半,蒙七娶芙蓉的心也不似之前那么盛了,但围猎比赛还是要参与的,毕竟是自己叫的局,若是临阵脱逃,旁人还真以为蒙家要完了。
蒙七亲自熟悉了战场,对这回的围猎布置很是满意,一时又说蒙九的陷阱设计有些狠了:“咱们又不打算置他于死地,不过就是吓唬吓唬,让他早些放下那些痴心妄想。”
蒙九点头,此时蒙家正处于风口浪尖,还是少惹些事为妙。提起那个姓宁的,蒙九就有些不屑,一个蝼蚁般的小人物,需要用这样大的阵仗来对付,真是杀鸡焉用牛刀。
比赛的日子就定在了处暑当天,这一日暑气全消,有些秋高气爽的意思,很适合骑马打猎。
到时比赛将分为两支队伍,每队十人,马匹弓箭自备,两队分黑红两色衣衫,用黑红两种箭羽,在规定的时间里,射杀猎物多的一队算获胜。
两队参赛者皆都跃跃欲试,比赛的消息不胫而走,准备来观战的人越来越多。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谁会想到,喝粥都能烫了后脑勺。
——就在比赛当日清晨,那一块猎场突然间被皇家征用了,说是要收进皇家猎苑的一部分。
之前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朝廷也没有因此发个文,彷佛是皇上睡醒了睁眼就起了这么个馊主意,所有人就得跟着照办。
实在巧得让人想怒想笑,偏偏就在即将比赛的节骨眼儿,来了一大群御林军就把场子给围了。
大家都欲哭无泪,连分辨一句也不敢。
所有参与比赛的人和那些看热闹的人,全都退到了场子外面,有一种想痛痛快快吃一顿火锅,却发现没有筷子的感觉——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肉肉都煮好了,却没有任何能捞的工具,只能干咽口水干着急。
就在大家集体随秋风飘摇的时候,宁公子骑着马过来了,还穿了特意准备的红色战衣。
蒙九看了看宁公子那匹普通的马,连嘲笑的劲儿都没了。
宁公子望着被明黄色布围起来的场子,下了马,问蒙七:“还比么?”
蒙七指了指那快“消失”的场地,有些无语。
“要不就咱俩比?”宁公子打量了一下剩下的空间,两个人比箭还是够用的。
蒙七洒了一眼围观的群众,犀利的眼神扫向宁公子:“怎么个比法?”
“射靶子也行,射活物也行。”宁公子拍了拍自己的马,让它先去一边歇着。
蒙七当然不能认怂,这一场比赛势在必得。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吼了:“射活物!咱们这儿有兔子,还有鸡!”
的确,为了吸引猎场里的那些野兽,人们专门准备了一些小型猎物,此刻就装在笼子里。
“好,将这些活物撒出去,一炷香的时间,看谁射的多。”一袭黑衣的蒙七从背后箭袋取出了自己乌黑的箭。
“一炷香太久,不如就用十箭。”宁公子身着战旗红的骑装,面对蒙七的犀利,有条不紊地应对着。
一炷香的确太久,场地这么小,骑马根本跑不开,只能以步兵的形式射杀猎物——把兔子们撒出去,一炷香都够它们掏窝撒欢生崽了……
蒙七已经执起了弓:“也好,十箭定输赢。”
主持这一场比赛的是位老箭师,所用的也是老规矩:“在比赛之前,每个人都有一炷香的时间熟悉场地。”
众人听见都不觉嗤笑起来:还当这里是围猎场呢?这么小的一块草地,一目了然,有什么可熟悉的?
参赛的两人皆没有分辩,遵守了老箭师的决定,各自前去熟悉场地。
蒙七只略略转了一圈就回来了,此时就站在原地活动筋骨,执起弓箭来熟悉感觉。
宁公子却是沿场细细地走了一大圈,到最后一刻才回到场边,执着弓箭与蒙七各站在场地两端。
每个人的箭囊里只剩了十支箭,眼前的场地虽说小,却也不算小,两人为避阳光都面北而立,在这一片草坪延伸之处,东面与北面是一片小山坡,西面则是一条小河。
蒙七就立在西面,也算占据了地利,毕竟那些惊慌的动物只会胡乱逃窜,一旦逃到西面河边就无法再前行,蒙七只要守在河边就能有收获。
宁公子立在东面,此时执着弓箭,闭目而立,似是在休养目力。
开笼放活物与拉弓射箭是在同一时间开始的,随着老箭师一声令下,几只笼子一起被打开,瞬间鸡飞兔子跑,还夹杂着咕咕咕惊恐的叫声。——这些活物加起来有六七十只,一时间场面热闹得很。
两人同时开弓,蒙七迅速连射出两箭,各射中一只鸡;宁公子则一弓同时放两箭,分别射中一只兔子一只鸡。
比赛的规则是:射中兔子得五分,射中鸡得三分。
这些兔子与鸡开始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完全没有章法和规律可言,蒙七根据地利,几步赶到河边,准备将困在河边以及不要命冲进河里的猎物们射杀。
就在蒙七拉弓之时,突然觉得身旁一个人影像箭一样射了出去,但此刻却顾不得想太多,只专心做好自己能做的。
场边的观众们却爆发出一声比一声更高的惊叹,只见那个火红的影子冲进了场中,那速度简直不输一匹战马,且还能在急速前进的过程中拉弓射箭,这箭射得也有章法:东一箭射中只兔子,西一箭射中只鸡,箭势之凌厉形成了两股箭气,将这些没头没脑逃命的动物们向一个方向逼赶而去。
观众们却越看越不明白了,这位穿红衣的宁公子能达到这样电光火石的奔跑速度,且还能边跑边射箭,为何不趁势一箭一只迅速解决问题呢?他这是驱赶着这群鸡飞狗跳的东西去哪儿?
这厢蒙七已经结束了战斗,十支箭不可能做到弹无虚发,其中有两支射空,战利品是五只鸡和三只兔子。
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蒙七这边的人为了压住对方的气势,轰然发出一片喝彩之声,但在喝彩之余,还是担忧地望着那个火红的奔向山间的影子,不知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远处的宁公子向这边招了招手,老箭师这才带了两位徒弟前去验看,身后自然有大批好事者们跟上去看热闹。
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都爆发出一阵惊喝:“一箭三凋!全都是一箭三凋!!!”
那些带红色箭羽的每一支箭都赫然贯穿了三只猎物!这样的情景令在场所有人惊叹连连。
但当人们看清了地势,便发出了更加佩服的啧啧声。
却原来,宁公子在勘察地形时就留意到,在那片山坡前面有一道很深的横向沟壑,兔子跃不过,鸡也飞不过,一旦被逼进了深壑中,就很难再挣扎着跳出来。
因此,宁公子方才便上演了驱赶猎物的一幕,将大多数猎物逼进了山前这道沟壑,这便形成了瓮中捉鳖的效果,只要找准位置,就能一箭贯穿三只,箭箭不落空。
宁公子之前便已射中四只,再算上在深壑中堵住的这些,竟一共有二十二只之多!其中兔子和鸡各占半!
蒙家这边的喝彩者全都哑了炮,蒙氏兄弟也愣在当场:没有时间限制,射出十支箭,谁射中的猎物最多,谁就算赢。
宁公子并没有犯规,人家就是赢了,还是大比分压倒性的赢——让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蒙七傲气惯了,但面对眼前悬殊的差距,此刻也只得拱拱手:“到底是上过北疆战场的人。”
“承让了,”宁公子也向对方拱手,“别忘了赌约。”
蒙七咬了咬牙,瞪着眼睛道:“自不会忘,我蒙七,十年之内绝不娶妻、亦不纳妾,立此为誓。”
“嗯。”宁公子点点头,吹了个口哨叫来了自己的马,“后会有期。”
蒙七感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股怒火无处发泄,忽见钱庄的管家急急火火跑过来,只得强压着脾气道:“何事?”
管家拉过自己的东家借一步说话:“夏公公发了话了,银子房契一概不要,但亦能保公子平安。”
蒙七紧蹙双眉:“那他要什么?!”
“要一只猫。”
“什么?他要什么?!猫?!”蒙七又蒙圈了。
“点明了要一只波斯猫,纯白毛的,蓝黄鸳鸯眼。”管家也感觉这话说起来像个玩笑,但传话的却言之凿凿,不可不信,“就是要一只这样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