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簌簌,月已偏斜。
深邃的夜色中,一条翠绿的轻云纵身起落,从重重叠叠并排的屋檐上飞掠,最后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小院中。
小院中没有灯光。
看来她来的不巧,洛玉影大概早已睡下。
但是她等不及,等不及要知道那暗器上的毒是什么,等不及明日看江轻鸿大吃一惊的样子。
洛玉影睡下倒是并不奇怪,她本就睡得早写,但是怜儿那小丫头今日睡得早倒是反常,难道怜儿出去了?
她并不知道在这里发生的变故,还以为一切照旧,心里想着就朝屋子里走去。
门是虚掩着的,她伸手一敲,门便自己开了,她毫无防备的走了进去,然后立刻被吓了一大跳。
狭长的桌案上横躺着一个庞然大物,定睛细看,那竟然是个大活人。
叶小蝉忍不住发现一声尖叫,尖叫震碎了夜空的宁静,躺着的那个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谁啊,吵死了..."
白九霄从深沉的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
"你!你怎么在洛丫头的屋子里,还躺在桌子上,洛丫头呢?"
回过神的叶小蝉四处打量,发现屋子里除了这一个人之外,显然没有其他人,洛玉影并不在。
白九霄慢慢爬坐了起来,伸手摸着发酸的后脖颈,忍不住抱怨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不习惯睡别人睡过的床..."
叶小蝉皱起眉,奇怪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洛丫头去哪儿了,怜儿是不是也出去了?"
"怜儿走了,她们都走了。"
白九霄还有些发愣,被叶小蝉这一吵,一边不耐烦的解释着,一边从案桌上跳了下来。
"真的走了?"
叶小蝉又是吃惊,又是失落。
她知道洛玉影是要走的,但是却没有想到她会走的这么快,这么急,甚至连招呼也没有打一个。
她以为怜儿也是跟着一起走的,心里就不由更气。
以洛玉影的怪脾气,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只是怜儿竟然也未留只字片语,把她扔下就离开了。
沮丧与气愤一并漫上心头,她不觉叹了口气。
"还是那句话,走了也好,独来独往虽然逍遥,偶尔也会觉得寂寞的吧。"
在白九霄不知为何发出的一句感叹中,叶小蝉从失落中回过神。
看来暗器上验毒的事要另想办法了,她转身就准备向外走。
屋子里漆黑一片,她莽莽撞撞,不小心碰到打翻了什么,低头才瞧见脚上那双淡青色的鞋面上被染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倒霉,这是什么东西!"
她跳起来,用力跺了跺脚,想将鞋上的黑尘抖落,然后她才看清楚自己打翻的是个火盆。
"是你在烧东西?这烧的是什么?"
她忽然狐疑的蹲下了身,用手指在灰烬里拨动着。
"不是我,你快走吧,别打扰我睡觉。"
"这到底是什么,警告你,可别乱动这里的东西。"
"都说了不是我,那是烧过的书。"
白九霄懒懒说完,翻了个身,正准备重新躺下。
叶小蝉的脸色却突然变了,神情诧异惊愕,她慌忙冲到书架那一边,只见一片空空荡荡,原本满满的书架上现在连一本书也没有了。
"书呢?这里的书...她烧得不会是这里的书吧?"
她激动的大叫。
白九霄哼了一声,"不知道,出去的时候记得将门关..."
话未说完,叶小蝉已一个健步冲了上来,然后扑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她的力气出乎意料得大,白九霄几乎被勒得喘不上气,不得不爬了起来。
"喂,臭丫头,你是不是想找死。"
他的叫嚣叶小蝉好像没有听见,她沉下脸厉色道:"这书真的是她自己烧的?"
白九霄一把扯开她的手,瞪圆了眼睛。
"是啊,是她自己要烧的,难不成是我。"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叶小蝉好像忽然慌了神,她喃喃自语着,又焦急道:"你快告诉我,她们是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还有这两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她连珠炮似问得白九霄有些头疼,他烦躁的挠了挠头,提高嗓门重申道:"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人走了也就一个多时辰,要找人就请自己出去找!"
"你再好好想想,这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到她,不然我怕她会出事的!"
叶小蝉的态度忽然软了下来,她不得不好声好气的和白九霄商量。
现在事态紧急,已经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她也不介意对白九霄放低姿态。
"她怎么会出事,不会有事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怎么说他们也是自家人而已..."
白九霄终于忍不住宽慰,但这话一说出口,就更证明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不相信无所谓,但是你和洛丫头总没有深仇大恨,不能见死不救的。希望你能将你知道的告诉我,这也许关系着一条性命。"
叶小蝉已冷静下来,她一本正经的面对着白九霄,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盘腿坐着的白九霄已整好衣领,他勾了勾唇,淡淡道:"好,那理由呢?你说她有危险的理由,如果你能说出让我信服的理由,或许我会考虑考虑,要不要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你。"
叶小蝉咬了咬唇。
"就是那些书啊,她是个爱书如命的人,可是现在她却自己将这些书毁了,这一定有问题!"
白九霄却觉得完全没有道理,不屑笑道:"我看有问题的是你吧,你是没有看到她烧书的时候气定神闲的样子,而且这么多书,你不知道她烧了几天,你没发觉现在这屋子里还乌烟瘴气的。"
他只承认洛玉影喜欢看书而已,什么爱书如命,他可没有看出来。
看来洛玉影真的是将所有的书都烧了,叶小蝉更加确信,在洛玉影身上一定发生了很重大的变故。
她不由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这里的书都是她的心血,有一次她为了求书,大冬天在那本书的主人家门口站了整整一夜。虽然我也不懂,但是我知道这里的书对她真的很重要。"
可是现在,她却将它们都毁了。
一个人突然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毁掉,这会是一种怎样绝望的心情呢...
叶小蝉觉得难以想象,有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知道叶小蝉所言不虚,白九霄脸上轻松的神色也不免为之一凝,他默然片刻,突然重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可恶,这个倔强的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见叶小蝉还在那里出神,他扬眉道:"走吧,现在去找的话,也许还有希望找到。"
街上空无一人。
洛飞烟等人来去匆匆,哪里还能找到半点踪影。
找寻的途中,白九霄已简略的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和洛玉影现在的关系简单说明了一番。
虽然他表达简略,讲的也有些混乱,但叶小蝉总算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么说,原本洛丫头想要你保护她,可是你却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她带走了,切,那丫头的眼光也有这么差的时候。"
她鄙夷的瞧着白九霄,趁机挖苦一句。
白九霄则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谁知道那些人和她有什么恩怨,我只看那些人对她客气尊敬的很,而且他们的意思很明确,只是想将人带回去,不会伤害她的。"
"那带回去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将她带到哪里去,洛丫头是否愿意回去。"
洛玉影当然不愿意。
但是这并不是白九霄所要考虑的事。
无论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还是从他们的约定来说,他并没有哪里做错。
他原本是一直在保护她的,避免她受那些上门找麻烦的人的伤害,但是他很清楚,洛玉影与洛飞烟之间并不是涉及生死的个人恩怨,而只是洛家的家事。
虽然就连他也有些看不惯两人之间彼此的冷漠与敌对。
至于约定,那是洛玉影自己单方面解除的。若不是这样,就算不情愿,他还是会继续遵守约定的。
他没有做错。
他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可是叶小蝉焦急的神色也不像作假。
被人从睡梦中吵醒醒,然后他昏昏沉沉,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跟着叶小蝉在外找了一夜,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叶小蝉走了,就算要继续找人,她也显然不打算继续用这种笨办法。
清晨。
街上很快有稀疏的人来人往,早市逐渐开始变得热闹,早点摊子也摆了出来。
神色倦怠的白九霄出神的在街上走着。
"呦,公子今天好早啊!"
面摊老板热情招呼。
白九霄没有说话,只一摆手,然后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了下来。
"随便来些什么,越快越好。"
他打算吃饱了就回去好好睡一觉的,他打着哈欠一转脸的时候,看到一旁的酒馆。
酒馆的门还是紧闭的,他却不由微微出神。
"对了老板,这酒馆的生意不错吧,我看平日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
面摊老板手脚很麻利,很快将一碗热腾腾的肉丝面端了上来。
"是啊,这家店里的高粱酒是出了名的,客官有时间也可以去尝尝的。"
"那这家店是不是每天都很晚才关门。"
"是啊,有些上工的伙计回来得晚,都会到这店里坐一坐,所以店家一般要到夜深才会关门。"
"这样..."
酒馆就在巷子口,白九霄揉了揉下巴。
他只希望自己运气好一些,洛玉影离开的时候最好能有人注意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