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蝉有一种直觉。
江轻鸿仿佛知道了一些她并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她也见怪不怪,江轻鸿知道的事情本便比一般人要多些。所以相比之下,他好像比自己更适合做狐狸窝的探子。
"你不过是灵机一动,随便换了件夜行衣出去走了一趟,就能得到祁凌的暗器,那别人想要得到他的暗器,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小蝉不得不承认,江轻鸿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样一来,糊涂的倒是她了。
因为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做。
如若真如江轻鸿所言,发出暗器的人不是祁凌,那出手之人极有可能是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又或是意图摆脱自己的嫌疑,嫁祸祁凌。
但在双方有言在先,正大光明交手之时,暗中偷袭人虽不免行为卑劣,也还不至于到要大费周章,借用别人暗器行凶的地步。
除非...
"除非发出暗器的人,并不只是想干预比试,而确实是想致人死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轻鸿眼神中的光亮不觉明显一暗。
叶小蝉倒没有很吃惊,只淡淡道:"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假定下手人的目标是沈樊,若是为的是让罗青获胜的话,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为了取胜而杀人这并不少见,但是为了让别人取胜而杀人者,若非能从中获利,至少也是与罗青关系深厚之人。
除了祁凌,剩下的是林万里和贾松。
林万里是扬名镖局的副总镖头,即便是扬名镖局在此地的分号也并不归他直接管辖,他只有偶尔来巡视一番,很少在此地久留,而看他的样子并不像与罗青或是祁凌熟识。
至于贾松,他则常年在关外活动,进关的机会虽多,但也是天南海北的到处走,叶小蝉无意中听他提起,他上次来灵云庄的时候还是在一年前。
所以即便罗青战胜他,林万里与贾松也不像是能讨到什么好处。
沈樊为人谦和,彬彬有礼,又很好说话,并未见他得罪过谁,倒是罗青有时候说话嚣张,经常得罪人而不知。
叶小蝉掰着指头说完,然后看向了江轻鸿。
"数来数去,还是只有祁凌嫌疑最大,其他人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
江轻鸿摸了摸下巴,忍不住重复一遍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说,有人或许想要置人于死地,可并没有说这个人一定是为了罗青,也许这和罗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嗯?"
叶小蝉一蹙眉,却又开始清波泠泠的思索着。
"怎么,你是说那人有可能是单单冲着沈樊来的,目的与今晚这场比武无关?"
"对了,小叶,你有没有觉得今晚这场比武有些奇怪。"
"奇怪?"
叶小蝉的双腿往桌边一靠,立刻反问道:"哪里奇怪?"
江轻鸿淡笑道:"当然是那位罗公子,你不觉得他今晚的出言挑衅有些太过刻意?"
叶小蝉愣了一下,竟直接回答道:"我并不觉得,因为他原本便是这么轻狂嚣张的人。"
"罗青或许是张狂了些,但是那位姬老板是何等人物,她什么棘手的情况没有见识过,处理这种小冲突本就是小菜一碟,游刃有余的事,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推波助澜..."
"既然像你所说,无论出了什么样的意外,她都能处理妥当,那在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生的时候,她也不见得一定会跳出来横加阻拦。"
叶小蝉笑了笑。
"再说,你不是没有听见罗青说的那一番话,也许姬大老板早已被他得罪过许多次,有心让他出丑,只是他自己却还什么也不知道呢。"
如今的灵云庄处在纠纷的漩涡之中,任何小小的风吹草动都极有可能演变成大的矛盾,防寒于未然才是明智之举。
而对于叶小蝉的说法,江轻鸿没有接话,只是暗暗沉默。
叶小蝉忽然又问道:"刚才你说射出暗器之人不一定与罗青有关,那便只剩下一种解释,有人想借这场比试的契机,而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加害沈樊的话..."
但她又很快自己摇了摇头。
"那也不对嘛,就算换做沈樊,林万里与贾松也没有加害他的理由啊,灵云庄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天下之大,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
行走江湖之人,走南闯北,偶尔狭路相逢,冤家路窄的事也是会遇到的。
而这种事在灵云庄里是绝不会发生的。
在灵云庄下榻的同一批客人之间,除了一同结伴而来的,几乎从不会碰上熟人或者仇家。
仇人自然是不能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而熟人也并非不会有翻脸成仇的时候。
何况有些人既然肯多花数倍的银两来到灵云庄,自然也是不太希望他们的行踪张扬出去的。这个时候熟人碰面便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尴尬了。
所以姬灵云与狐狸窝里的奎老头才会有所交集,算起来姬灵云也是狐狸窝的老主顾,每一年她从狐狸窝买消息的金子就不下数万两之多。
这些事叶小蝉也早有耳闻。
这些事一摊开,反而也解释了为什么在魔教令牌突现之后,姬灵云并没有怀疑到奎老头的身上,而只是派了魏连去询问消息。
她并非惧怕泥巴巷里的势力,而是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与奎老头的狐狸窝交恶。与奎老头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她相信奎老头也同样不愿意失去灵云庄这桩买卖。
想明白这一点,江轻鸿的身子不由轻轻往后一倚,忽然变得更加沉默。
"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叶小蝉当然不肯轻易罢休,拉扯着他问个不休。
江轻鸿只好随口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只是觉得这位沈大剑客似乎是要碰上什么麻烦了。"
叶小蝉眼波流动,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然后她便说道:"东西你已经看完了,我收起来了。"
她随手将有毒的暗器包好,塞进了衣袖。
"这东西你好生收着,也许日后会有用的。"
江轻鸿忍不住提醒。
叶小蝉吐了吐舌头。
"这是我的东西,就不用你操心了!"
她转身大步向外走,却与款然而来的姬灵云撞了个正着。
"呦,小叶姑娘,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出去?"
叶小蝉哼了一声。
"这不是正好么,我走了才好腾地方啊,有人巴不得吧。"
冷语一句,她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姬灵云脸上笑意未减,施施然走了进来。
见这酒桌上只剩了江轻鸿一人,她神情中不免露出失落之色。
"看来是奴家来迟了,沈公子已回去了?"
"想来沈兄今日是比剑劳累了,刚刚已回去休息,姬老板既然过来,不妨稍稍一坐再走吧。"
江轻鸿微笑示意。
姬灵云却妩媚轻笑。
"江公子若是平日对身边的女人都是这么礼貌周到的话,也就难怪小叶姑娘的火气总是那么大了。只可怜了奴家,这几日里里外外被小叶姑娘盯得辛苦,就连睡觉做梦也能梦到她那双大眼睛死死的瞪着我了呢。"
江轻鸿淡笑。
"这件事说起来是小叶不对,相信以后便不会了,再说,相信姬老板与在下一样,行得端做得正,自然也不怕谁人来瞧的。"
"江公子这话倒是推的干净,不过明人不说暗话,奴家确实也不怕小叶姑娘闲暇时陪灵云到处走走。只是这庄子里人多眼杂,还请江公子转告一声,请小叶姑娘不要到处乱走,否则惹出什么麻烦来,为难的可不只灵云一人..."
想不到不过半刻功夫,叶小蝉擅闯春风阁,试探祁凌之事便已暴露,看来这灵云庄中倒还真没有姬灵云不知道的事。
她的语气倒还是很温柔的,并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
大概是同为女人,她并非不能了解叶小蝉的心情。
对于情场上的敌人,不论女人,还是男人,他们往往都是很容易失去理性,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来的。
江轻鸿一脸无辜,随即歉疚笑笑。
"看来刚才小叶出去转了那一圈,怕是又惹祸了,姬老板这番话,在下一定会记得转达。"
姬灵云也不知是否将这话放在了心中,只神色一敛,轻语道:"其实奴家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与江公子聊一聊。"
"姬老板请讲。"
姬灵云垂眸一笑。
"不知方才那场比试,江公子有何看法。"
江轻鸿似想到了她会问这个,于是笑了笑,夸赞道:"天外剑客的剑术果然名不虚传,令人大开眼界,至于那位罗公子嘛,说话虽不怎么中听,但是也算勇气可嘉。"
姬灵云优雅含笑。
"这里只有我与公子二人,江公子还准备用这些话来搪塞奴家吗?"
江轻鸿意味深长的笑道:"在下所言皆出肺腑,姬老板难道另有高见?"
姬灵云道:"高见不敢,奴家只是想向公子道谢。"
"哦?姬老板严重了,这谢字从何说起。"
"当然就要从公子仗义出手,幸使今晚交手时未生变故而来。"
秋波流转间,似有温柔的风情款款,姬灵云笑的赏心悦目,成熟的风韵中带着令人心醉的魅力。
江轻鸿道:"要说起来,是在下多此一举而已,一时竟忘了姬老板也是用暗器的行家里手,相信就算在下不出手,那沈樊也不会损伤分毫的。"
姬灵云淡淡一笑。
"公子这么说,灵云可不敢当,不过公子可曾瞧见那出手之人了?"
江轻鸿摇了摇头。
"姬老板可有所发现?"
姬灵云细弯的双眉不由一蹙。
"怎么,公子当真没有瞧见,奴家瞧着倒像是那位祁..."
"祁"字一出口,姬灵云又忍不住立刻掩口。
但江轻鸿已道:"怎么,姬老板觉得像是那祁凌?"
姬灵云又轻轻摇头。
"不好说,奴家没有证据,这种事不好妄下定论的,不过我可以去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