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木鱼认出了江轻鸿是旧识,既惊又喜。
江轻鸿笑道:"看来无瑕道长说错了,你非但不是个石头脑袋,而且还聪明得很,至少比那小苹果有眼力。"
"大雁哥哥见过果儿了,她好不好。"
木鱼显得十分开心。
江轻鸿道:"她就住在这观后,她好与不好,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大雁哥哥明知故问,师父不喜欢我出去玩的。"
木鱼咧嘴笑了笑,然后忽然在一刻间收了笑意,一本正经的作了一揖道:"道祖慈悲,小道不在红尘俗世,本就不该问的。师父的早课刚刚结束,公子请进。"
江轻鸿正奇怪木鱼的言行举止为什么变得规矩起来,便瞧见院中有人走了过来。
老者一身青色道袍,白须白发,身形消瘦,神情严肃的负手而来。
"哦?原来是江公子,贫道有礼。"
老道人施施一礼,他正是此观观主无瑕道长。
江轻鸿忙恭敬的回了一礼。
"无瑕道长,久违了。"
无瑕道长微微一让。
"公子请进,木鱼,上茶。"
进了观,江轻鸿才发现这里仿佛又好似一切并没有改变。
观里还是只有无瑕道长与木鱼二人为伴,但厅中道家祖师塑像却是崭新的了,室中一应桌椅陈设也都焕然一新。
待客厅中还是老样子,陈设与往日相近,简单而干净。
"道长,许久未来,这观中的人气竟比从前好了许多啊。"
江轻鸿言笑晏晏。
"无量天尊,道家讲究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贫道等皆是修道之人,平日只知诵经修行,本都不在意外物好损。不过偶尔有有缘的道友来进香,或者论经,也是常事。公子所说,那要多亏有位道友,他见观中陈设破旧,便舍赠了许多银钱,用来置换开销,还请人修了路..."
"哦?如此说来,那这位道友还真是做了件积功立德的大好事,不知在下日后可有机会与之一见。"
无瑕道长缓了神色道:"这位道友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都会到观中进香,用过午膳才归去,前几日才来过,公子若想见,那可等月尾再来一见,贫道自当引荐。"
木鱼恰是送上了茶。
无瑕道长拂袖道:"请。"
"道长请。"
江轻鸿一让,也随着端起了茶。
"如此甚好,到时在下若是有空,便一起来尝尝这落风观的斋菜。"
无瑕道长却淡淡道:"公子不必勉强,修道论经讲究心平气和,自然无为,公子心有挂怀,又怎能安心论经呢?"
江轻鸿微微一笑。
"说来惭愧,在下此来确实不只看望故友,而是有事要向鲜于先生讨教。只是恰逢鲜于先生不在,在下想讨碗水喝,路过观前,才厚着脸皮来叨扰。"
"公子不必客气,非但公子是鲜于先生的朋友,贫道与鲜于先生也算多年相邻的朋友。何况与公子论经谈道,往往受益匪浅,所以贫道倒是十分乐意公子有空就来坐上一坐。"
无瑕道长笑了笑。
"不过若是想等鲜于先生,我看公子怕要失望了。"
"哦?"
"贫道与鲜于先生居所只隔一片松林,偶尔也有会面之时,不过前些时候,经常有生人来打扰鲜于先生清净。所以自那之后,白日里鲜于先生时常是有意躲出去的,有时候一躲就是数日。"
江轻鸿不由道:"那果儿呢?"
提到果儿,无瑕道长又淡淡笑了笑。
"果儿这丫头是个小机灵,从前便听鲜于先生抱怨,她是如何也舍不下那几只生灵的,所以平日倒是时常在家,公子应该见得到她才对。"
"见是见到了,不过才过了两年时间,果儿这小丫头竟却不认得我了。"
江轻鸿笑着,无奈摇头。
不过想起上次他来的时候这果儿才七岁,时隔许久,不认得倒也不奇怪。
果儿要是认得他,也就不会躲着不见人了,也怪他没有见面便自报家门,兴许果儿还会有印象。
无瑕道长放下茶杯。
"不知公子找鲜于先生的事要不要紧,需不需要留个话儿,等人一回来,我便让木鱼转达。"
江轻鸿立刻欣喜道:"如此便有劳了。"
他一迟疑,又道:"我找鲜于先生也不是什么别的事,只是想向他打听一下鲁班门从前的一些旧事。道长就替我转达一声,说在下近日会再来拜访。"
鲜于怀也曾是鲁班门门下,只是多年前早已退隐。
他在这世上再无亲眷,只有果儿一个小孙女。
听说就是在果儿出生的那年,鲜于家突遭横祸之后,鲜于怀便退出了鲁班门,隐居至此。
一番闲话家常,很快又到了无瑕道长修行的时辰,他便请江轻鸿自便,江轻鸿亦起身告辞。
无瑕道长施礼后进了侧室,木鱼将人送到门外,才又恢复了那满满孩子气的神情。
"大雁哥哥,以后要常来啊!"
他招着手,似恋恋不舍。
"好,下次来,给你带好东西。"
江轻鸿神秘的眨了眨眼睛,木鱼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纯真的笑意。
"那好,一言为定!"
他兴奋的伸出小拇指。
看来就算常年深山清修,也没有改变这少年一颗青春跃动的心。
江轻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加重了音色。
"好,一言为定。"
他走了几步,才又转身走了回来。
"对了,忘记向你打听件事,山下的庄园你知道吗?"
"庄园?哥哥你说的是风凌山庄吧。"
风凌山庄里,住着一位风凌公子。
而这位神秘的风凌公子便如这风凌山庄一样,似乎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对于这些,木鱼知道的也不多。
无瑕道长平日对他的管教尚严,不过在江轻鸿看来倒有些适得其反了。
少年的青春往往是伴随着叛逆与好奇的,这个时候越是不肯让他们做的事,他们往往越是感兴趣。
就像无瑕道长不肯让这个叫木鱼的小徒弟下山,他便更对山下的一切好奇的很。
而此刻江轻鸿也是一样,见不到鲜于先生,他勉强按捺中有些焦躁的心。
从落风山到城里,再回到灵云庄,一天已过去大半。
回来的时候没有马车相送,不过江轻鸿运气好,便搭了一辆顺路的牛车。
回到灵云庄,江轻鸿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刚刚在床上躺下来,门就被人从外面破开了。
江轻鸿的眼皮未动,他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来的是谁。
在灵云庄里不敲门就向里闯的人,除了叶小蝉,不会有第二个人。
"嗯?你竟然在啊。"
她似乎很疲倦,一进来就冲到了桌子前,摸了摸茶壶,便直接拎了起来,对着茶嘴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一连喝了半茶壶,叶小蝉才长长舒了口气,一屁股瘫坐了下来。
江轻鸿一翻身,惺忪的眯着眼睛。
"有消息了?"
"嗯,有我出马,怎么会有拿不到的消息。"
叶小蝉嘴里虽说的肯定,神情却说不出的沮丧与倦怠。
"想听么?"
她将脸颊贴在桌子上,失落的歪着头。
江轻鸿嘴角微微一牵,"怎么,你不会现在才打算坐地起价吧。"
"嗯,这倒真是个不错的提议。"
叶小蝉用鼻音轻哼了一声。
"反正我告不告诉你都无所谓,是我失算了,小狗子知道的也不多。"
小狗子就是奎老头手底下最精明的情报探子之一,叶小蝉没有介绍,但江轻鸿却毫无缘由就隐约想到了昨晚遇到的小乞丐。
"小狗子不敢对我撒谎的,听说是有人直接找到了奎老头,旁人都没有接过手。奎老头爱金子你是知道的,想必是使了不少钱,他见钱眼开,也便将那个人引荐到了灵云庄。想来他若知道了那人与魔教有关系,一定会吓得连觉也睡不着了..."
大概生怕江轻鸿不相信,叶小蝉又补充道:"你别看那老头子平日里傲慢得很,其实他那点儿胆子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稍有风险的事他是从不沾手,更何况是中原武林人人畏惧三分的魔教。"
江轻鸿忽然补充道:"错,魔教之事早已过去,不过我倒相信奎老头并非有心与魔教中人勾结,你又何必急着为他解释。"
叶小蝉的脸颊不觉微微一红,她咬了咬唇,忽然闭上了嘴。
她不是为奎老头,而是为了狐狸窝里那上百张的嘴,还有下面打探消息的家伙们...
做这一行是有风险的,凡是在狐狸窝里混日子讨生活的,若非日子难得过不下去的,便是像小狗子这样无亲无故,无牵无挂之人。
所以叶小蝉的脚插得并不深,因为她不一样,她还有江轻鸿。
有江轻鸿在,她的心就像被牵着线的风筝,无论飞到哪里,飞去多远,好像总有一条线将她拉扯着,扯也扯不断。
但是在叶小蝉的骨子里,她也如大多数女人一样。
重情。
这世上,并非只有男子之间,才有豪情万丈的情谊。
女子感情细腻而丰富,仿佛滋润进土壤的春露,润物无声,却缠绵不绝。
而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情感的牵连,偏私袒护也是自然的。
江轻鸿很明白一点,无论叶小蝉说的是不是实话,看来奎老头这条线已经几乎是不可能找到别的有用消息了。
别人不想说的事,他从不愿勉强,更何况这个人是叶小蝉。
叶小蝉也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平时话太多的缘故,此时忽然安静下来,江轻鸿反而不适应,也有些睡不着了。
所以他又闭上了眼睛,准备尽全力睡上长长的一觉,好为晚上的赌局养精蓄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