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白九霄一拍江轻鸿的肩膀,脚步微微有些摇摆。
江轻鸿含笑道:"你喝了太多了。"
白九霄笑悠悠的打了个酒嗝,摆手道:"不多不多,今天...高兴..."
今天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高兴的事,除了洛玉影的事稍有进展之外。
白九霄拉长声音叹了口气。
"真想不到,原来那两个家伙竟然也是神捕堂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江轻鸿笑道:"也没多久,不过是那次救出沈樊的时候,我看见那地牢和官府所制的几乎一模一样,我就有所怀疑...糟糕,忘记问他沈樊的事了。"
他十分惋惜。
白九霄却大笑。
"想不到,料事如神,未卜先知的人竟然也会忘事!有趣,哈哈哈,真是有趣!"
他拍掌大笑,好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
江轻鸿喃喃道:"料事如神,未卜先知,这八个字我可不敢当。"
白九霄原本一直在笑,笑得几乎弯了腰,但是忽然之间,他脸上的笑意连一分都瞧不见了。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问,而是道:"那位田大爷的身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这个要更早一些了,我也许没对你说过,早在灵云庄还未出事的时候,我就曾见过田大爷,也猜到那个化名苗泃的人或许就是他。"
白九霄眼睛一亮。
"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轻鸿稍微回忆,"好像就是姬灵云找我,要我同往风凌山庄邀请的那一晚,她也好像看到田大爷了,但是她认没认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和魔教无关,也知道失踪的那个人不会是灵云庄血案的凶手?"
江轻鸿笑了笑。
"就算苗泃不是田大爷,我也从未觉得这件事与他有关,因为杀死吴令的人是被人以内力震碎肺腑,而据我所知,田大爷杀人从来只用兵器。"
"兵器?什么兵器?"
"一对银勾,平时就藏在他的衣袖里,只有杀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田老狗的名号白九霄也有所耳闻,但是江轻鸿所说的,他却从未听说过。
因为他没有白三爷这样一个好朋友。
江轻鸿道:"白三哥告诉我的事,绝对不会有错,所以我绝对相信人不是田大爷杀的。"
"那...那就一定是子夜了!"
白九霄似乎觉得这是唯一的答案了。
江轻鸿却接话,只道:"那晚出现在宴席上的人本来最有嫌疑,不过吴令原本走了,为何尸体会出现在灵云庄,我想最先要弄清楚的应该是他死在哪里。"
白九霄心念流转。
"你的意思是说,吴令是否是死在灵云庄内,这个是关键?"
"不错。"
"可惜这件事我只听说过一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现场看看,加上姬灵云和丁凡都想息事宁人,我再插手就显得太不识趣了。"
江轻鸿说的这些,白九霄都不知情。
因为那个时候,他和江轻鸿还不是朋友,灵云庄的事他也没有插手过。
不过巧的是那晚的酒宴他也在场,所以对当时的情况还记忆犹新。
"那晚本就是因为子夜送了一张什么破帖子给灵云庄,那些人都是姬灵云找去商量对策的,这个吴令我也有一点儿印象。"
白九霄沉思着,脚步也慢了。
"对有可能对吴令不利的人就是子夜了,子夜肯定是想给其他人一个警告,要他们不要插手灵云庄的事。"
江轻鸿笑了笑。
"如果真是如此,吴令的尸体大概就不会出现在灵云庄了。"
"什么意思?"
"吴令死在灵云庄,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无异于子夜同时也对双拳门宣了战。就算子夜要对付双拳门,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白九霄听明白了。
以吴令在双拳门的地位,杀死吴令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激怒双拳门,甚至将双拳门逼到灵云庄那一边去。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吴令被杀之前,姬灵云与丁凡还没有什么来往,但是后来两人的关系却亲密了许多。
纵然以子夜的实力,完全不用惧怕任何人,但原本只要用一根手指就能解决的问题,没有人会刻意想多废力气。
白九霄哼道:"也许是子夜看不上一个小小的灵云庄,所以故意这样做。"
江轻鸿笑道:"若子夜看不上灵云庄,就不会给姬灵云发逍遥帖了,这也是我觉得想不通的地方。"
与其说想不通,倒不如说他是认为吴令的死因刻意。
杀害吴令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随着双拳门的覆灭,一切大概只能石沉大海了。
白九霄倒并不是十分关心是谁杀了吴令,他道:"你不是说灵云庄被灭的时候曾有一活口留下,那个活口还在吗?"
江轻鸿道:"魏连被救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他原本一直被藏在丁凡府上,双拳门被灭的那一夜,丁凡的家眷被杀,府邸与双拳门一同毁于大火。丁凡是因为被苏霆挽留留,在苏家喝完酒,回去的时候迟了,才侥幸躲过一劫。"
白九霄无奈道:"想不到喝酒还有这好处,看来以后我应该听你的,没事多喝点儿。"
想到之前见到魏连那一面,他那眼中似有话语要说的不甘心,江轻鸿觉得是自己太疏忽大意。
那时候他以为双拳门和丁家会是个安全的地方,可是他想错了。
想到这些,他不免觉得有些懊悔。
他甚至觉得,如果魏连不死,或许能解开灵云庄被毁之谜。
但是现在,这些好像都像是在姬灵云死后石沉大海了。
白九霄也想到了姬灵云。
"哎,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欠人情,我还欠姬灵云一个小人情,但是想不到已经没有机会再还了。"
他不由叹息了一声。
"纵然吴令之死与子夜无关,那姬灵云被火烧死应该是子夜想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对了,你当时也差点被连累,肯定比别人都清楚内情吧。"
不止是江轻鸿,还有叶小蝉。
当时有人放了迷药,他们都几乎一同葬身于火海。
江轻鸿很确定,那场火就是为了除掉姬灵云。
他现在还记得火场里的情景,当他将睡死的叶小蝉从房间里拖出来的时候,姬灵云房门口的火势已差不多将一切都吞没。
姬灵云的房间极有可能是起火之处,而这场火的目的明显是要置姬灵云于死地。
于是他想起他们一起喝酒,他很确信那酒中并无迷药,所以他才疏忽大意了。
后来他喝的那壶能让人飘飘欲仙的茶之后,人就睡得毫无知觉了。
至于叶小蝉与姬灵云为什么会睡得那样死,也许是有人在她们喝醉之后又动了手脚。
又是火。
将一切化为灰烬,仿佛同时也将所有的真相付之一炬。
白九霄道:"姬灵云看起来是个十分精明的人物,听说她葬身火海,几乎所有人都要大吃一惊的。"
江轻鸿惋惜道:"但是她确实死了,一个美人被烧成了焦炭,子夜那些人果然是没有人心的。"
若是有心,就该怜香惜玉些,至少不该让一个美丽的女人死得这么难看。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回去的路上一直寂静无人。
最近城里不太平,晚上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不敢外出游荡。
经过相思楼,看见相思楼虽然亮着灯,但也是一反常态的大门紧闭。
昨天一番折腾,相思楼也是元气大伤,要恢复生意恐怕不是三两天的事。
他希望那些美丽的面孔能恢复如初,也希望花无影的手段不要太残忍。
可惜这只是他的希望而已,花无影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正相反,像他们这种官差,似乎都已变成冷血的人一样。
相思楼门前贴着一张告示。
白九霄看了一眼,幽幽道:"无限期歇业,不就是和关门差不多。看来这相思第一楼的招牌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楼里的灯火稀疏惨淡,前几日还是一派繁盛的景象早已烟消云散。
江轻鸿的心中竟生出一番落寞之情。
眼前高楼起,眼见高楼塌。
不论相思楼是不是子夜的联络点,在这里他也曾消磨过无数欢乐与寂寥的时光,而今,那些时光便是要一去不返了。
从相思楼离开,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现在已是寒冬,寒风一吹,两个人的酒早就醒了。
白九霄觉得浑身都快散架,只想找个暖和的被窝,什么都不再想,只痛痛快快蒙头睡一觉。
想到什么就去做,这就是他的习惯。
这一觉果然睡得不错,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升得很高。
昨晚喝完酒的时候已经不早,加上喝的酒又多,吹了风之后有些头痛。
白九霄从床上爬起来,爬到桌子边想倒碗水解解渴,却发现茶壶是空的。
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传来,不是花香,而是食物的香气,热腾腾的几乎能把人的魂儿勾走。
白九霄拍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桌边架着炉子,炉上热着锅子,锅子里有菜有肉,锅子边有茶也有酒。
屋子里很热闹,因为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叽叽喳喳吵闹不停。
大的是叶小蝉,小的当然是小狗子。
白九霄走进来的时候,江轻鸿正握着酒壶,坐在窗边发愣。
江轻鸿的心事很重,重到他几乎已忘记喝酒。
"好香,吃的是什么?"
白九霄刚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整个人已完全清醒。
叶小蝉道:"你鼻子真灵,是肉锅子,要不要过来尝尝。"
她竟一反常态,心情看来很不错。
白九霄却走到小狗子身边,按住他的肩膀道:"你怎么也在这儿,是不是有消息了?"
小狗子正被锅里捞出的肉烫了嘴,脸上的表情皱成了一团。
等他囫囵的将肉吞进肚子里,又喝了一大碗水,才腾出空不满嚷道:"我今天是来吃饭的,不谈公事。"
白九霄弹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道:"那你就快吃,吃完就滚蛋。"
小狗子白了他一眼,果然闭上嘴专心的吃起来。
看见锅里黑乎乎不知道什么东西,除了青菜之外,肉都炖的烂乎乎的,香气极为诱人,白九霄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可是他却不愿意和这一大一小挤在一起吃,于是走向江轻鸿。
"你也别发愣了,走,请你喝酒去。"
江轻鸿笑了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你要请我喝酒?"
"怎么,我请你,你难道还不去?"
江轻鸿含笑。
"你请我就算了,我中午已有约了,不过倒可以算上你。"
约江轻鸿的人是苏霆。
在苏家吃酒,白九霄不免有些失望。
但是对于白九霄的出面,苏霆也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为陪江轻鸿来的人会是叶小蝉。
近来白九霄和江轻鸿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比叶小蝉还多。
请客的人是苏霆,请的人却不知江轻鸿,还有慕容瑾。
苏霆已经可以下地行走,酒席就安排在一间景观很好的雅室里。
从雅室向外看,就能看到花园里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近午时,天气又暖和很多。
四人落座,酒菜皆备。
"想不到白兄也肯赏脸,我该先敬你一杯才是。"
苏霆刚想去拿酒壶。
慕容瑾忙提醒道:"你还有伤在身,饮酒恐怕..."
苏霆愣了一下,柔声笑语道:"我只喝三杯,不碍事的。"
"大难不死的人是你,我敬你也一样。"
白九霄不废话,干脆的喝了自己那一杯。
喝完第一杯,苏霆又满了第二杯。
"这第二杯当然是要感谢江兄,最近府里的一切都是江兄在操劳,我...感激不尽。请。"
"请。"
江轻鸿也饮了一杯。
苏霆又要倒第三杯。
慕容瑾却私下拉了拉他的衣袖,这个动作显示出他们比之前是亲密多了。
"这是最后一杯,这一杯我一定要喝,因为我要敬瑾儿你。"
"我?"
"是,要是没有你的悉心照顾,我也不会好得这么快。还有婚事的事...所以这一杯既是道谢,更是要表达我的歉意。"
"我...我并没有怪你。"
慕容瑾垂眸。
"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委屈了你。"
"别说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好,我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