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有些面熟。
白九霄正在回忆,那人已自己走到跟前,不待寒暄,就拉开板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
这个人什么话都不说,沉着脸重重叹了口气。
"老板,再来个碗!"
他扬手招呼。
不想驼子背对着他,完全没有听到。
他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他摇摇头,似乎觉得今天遇上的事没有一件顺心的。
江轻鸿道:"他听不见的,要不要一起喝点儿。"
"来了酒肆哪有不喝酒的道理,来,今天我们一醉方休!"
他说着就把一整坛酒拉到面前,仰起头就把坛子举了起来,直接伸着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他一口气喝了小半坛酒,这个人才算活了过来。
"这位是万洋,他姓白,你们认得的吧。"
万洋瞥了白九霄一样。
"哦,小财神爷,怎会不认得,想不到你们还在一起。"
"万洋...我也听说过了,你就是那个假罗青。"
万洋抱了抱拳,就算打了招呼。
"你传话要见我,是不是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万洋面露愧色,稍一迟疑。
"湘姑还没有找到,你也知道月牙儿的事有些麻烦,但是我听说轻歌也失踪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消息。"
"哦?原来不是来给你送消息的,而是想向你打听的。"
白九霄摇头一笑,对万洋道:"正好,你没打听错人,唯一亲眼见证轻歌之死的人就在你面前。"
"轻歌死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万洋的脸色更沉。
江轻鸿却道:"你真的不知道?"
万洋皱着眉,显得忧心忡忡。
"祁凌失踪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但是说出这句话,便胜过千言万语。
"就是那天,祁凌受伤回来,第二天一早他又出去了,后来就一直没回来。起初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你知道他有伤在身,所以这几天我就到处去找,还是没有找到。"
"你很担心他?"
"怎么能不担心,祁凌和我不同,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一定是出了事,不然不会音信全无,更不会不和我汇合的。"
江轻鸿转念一想。
"最近这里来了个叫花无影的,你认识吧。"
"我知道,祁凌的事我已告诉他了,但是也一样没有消息。"
"那田爷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万洋一愣。
"你,你怎么知道?"
江轻鸿淡淡一笑。
"我以为你找我,是打算将一切都告诉我,如果你还想对我有所隐瞒的话,那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万洋愣了片刻,又一个劲儿的摇头,苦笑。
"哎,祁凌当初就劝我小心你,我还不相信,看来我才是个傻瓜,大傻瓜!"
他加重语气,又叹息。
但是一声叹息之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冷光。
"你是不是见过田爷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扔下酒坛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江轻鸿。
"我和田爷已见过几次,最后一次见就是上次田爷走之前,至于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轻鸿象征性的回忆了一下。
"大概就是小叶子发现真罗青,还有沈樊的时候吧,因为那个小院子,不过当时你们搬出了火驹,我虽然怀疑,但也没有机会证实。直到我真的遇上火驹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了,你一定打听过了,火驹里并没有我们这两号人物,是吗?"
江轻鸿道:"这个不用问,因为只要试一试,你就自己露出马脚了。"
"啊?"
万洋一时想不起,忽然道:"什么时候?"
江轻鸿道:"还记得上次我对你提过两个人吗,你并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你不知道他们才是火驹的人。"
经他一提醒,万洋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可恶,算了,既然被识破了,我也无话好说。"
江轻鸿道:"我想你也不是刻意想瞒着我,否则就不会请我去喝酒了。"
万洋道:"算你明白,因为这件事,祁凌可骂了我好几回。"
江轻鸿笑了笑。
"祁凌看起来蛮斯文的,可不像是会骂人的人。"
万洋忍不住苦笑。
"对别人就不会,不过他时常被我烦得头大,骂人也不奇怪。"
"铛、铛、铛。"
白九霄用碗沿敲着桌面。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还有田爷是谁?"
江轻鸿遂解释道:"我还没有告诉你,田爷就是田老狗,而你面前这个万洋,也是神捕堂的人。"
"什么?你说他也是神捕堂的人?"
"怎么,白公子莫非觉得我哪里不像?"
听了江轻鸿的介绍,万洋调整了一下坐姿,挤出一丝微笑,点头默认。
知道了万洋的身份后,白九霄确实对他另眼相看了,不过他的态度并没有太明显的转变。
"你像不像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们神捕堂的人还真闲,来了一批又一批,连大名鼎鼎的田大爷也出动了,看来有人要瑟瑟发抖了。"
见白九霄冷笑,万洋好似没有听出他话中带着刺,微笑道:"多谢小财神看得起我们,希望我们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不会让大家失望。"
白九霄挤出三分假笑。
万洋道:"话说开了也好,省得日后再有什么误会。要是别人误会了也不要紧,但是江公子要是误会了,只怕回头白三爷会怪罪。"
江轻鸿笑了笑。
"放心,我这个人虽然不算太大度,但肯定不会记恨一个请我喝过酒的人。只要你凡是都照规矩做,谁也怪罪不到你头上的。"
"哎,江大哥你的眼睛真毒,一眼就看出我是那种不喜欢守规矩的人。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神捕堂的规矩有多大,就像是毕竟是同僚,虽然因为不同的案子才碰到一起,互相帮助一下不是很应该么,偏偏是那些破规矩,有大事也耽误了。"
说起这个,他好似满心的不满。
江轻鸿道:"这个我也略有耳闻,不过连子夜都知道互不干涉,你们所查的案子不同,各司其职也是应该的。"
"这个我明白,我也是抱怨两句罢了,我很担心祁凌。"
说到祁凌,万洋的嬉皮笑脸就不见了。
"我看得出,你们感情不错。"
万洋道:"我入神捕堂三年了,和祁凌搭档快两年,他这个人低调又能干,脾气又好,也就他能忍我这么久了。"
"你觉得他会去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怕他再去找月牙儿,因为他一直说月牙儿被追杀这件事有古怪,说不定和我们查的事有关。"
江轻鸿默然片刻。
"对了,不知道你们正在查的事方不方便向我们透露。"
万洋料到江轻鸿一定会问,他似乎早已准备着江轻鸿问了。
他非但没有任何为难的表情,而且还有些期待。
"要是别人,那肯定是死也不能说的,但是江大哥是白三爷的朋友,也就是神捕堂的朋友,我可以破例透露一些。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一年前,郑王府郡主被绑架,这件事二位可有所耳闻。"
白九霄想也不想,便摇摇头。
江轻鸿则眉心一沉。
"王府郡主被绑架?为什么我好像从没听过这个消息。"
江轻鸿的消息一向灵通,连他都不知道,那知道的人恐怕就少之又少了。
万洋道:"没听过就对了,这件事除了郑王府的人,大概就只有我们神捕堂的人知道内情了。被绑架的人是郑王的独生女儿丝云郡主,当时绑匪开价十万白银,结果拿到钱之后,便杀人灭口,最后郑王府人财两失。当时即将出嫁的丝云郡主死得很不体面,再加上这宗案子迟迟未破,所以消息一直是封锁的。"
"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你们神捕堂不是很厉害么,都一年了还没让凶手伏法?"
这个案子听起来并不复杂,白九霄便随口问了一句。
江轻鸿却知道这其中必有内情。
"这个案子内情很复杂,我不方便细说,不过经过不懈的追查,最近进展很大。我们追查一个嫌疑人来到这里,而这个嫌疑人最后却消失在了灵云庄。"
"灵云庄?那就难怪田爷会出现在那里了。"
江轻鸿明白了来龙去脉。
白九霄奇怪道:"田老狗也去过灵云庄吗?什么时候的事?"
"田爷化名苗泃,在灵云庄出事之前住过一阵子,还引起了不小的误会,为当做是魔教余孽,说来着实可笑。"
万洋无奈。
江轻鸿道:"也对,这件事确实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起因除了田爷突然行踪不明之外,好像还因为一个包袱。"
"包袱的事我也告诉田爷了,但是田爷什么也没有说。您也知道,我和祁凌其实是白三爷手底下的,借调来帮田爷破案而已,案子迟迟没有头绪,现在田爷对我们是失望透顶了。"
万洋叹了口气。
江轻鸿道:"这么说你们与田爷查的是同一件案子,他进入灵云庄可查到什么了吗?"
万洋摇头,沮丧至极。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田爷根本什么都不和我们说,他查他的,我们查我们的,他根本都是独来独往,只是隔三差五来找我们。别说不知道他查到什么,查的怎么样,他要是不出现,连我们也找不到他。"
"原来如此,想不到田爷行事作风如此,只是苦了你们。"
"是呀,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看这次田爷回去这一趟之后,我和祁凌很快就会接到新的指令了。现在我只想尽快找到祁凌。"
江轻鸿点头。
"祁凌的事是要紧,回头我会让其他人帮忙去查。"
"那就多谢了。对了,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相信江大哥也许有兴趣。"
"请讲。"
"我是想说一说苏雳的事,听说几天前他被人行凶致死。"
江轻鸿正在想万洋为什么提到苏雳的原因,只听万洋道:"其实有一天傍晚,我与一个盐帮的兄弟出城去找祁凌,不想祁凌没有找到,偏偏碰上苏家那个混世魔王。"
"你碰到过苏雳?什么时候?"
"好几天了吧,第二天我就得到他被杀的消息,听说苏家还到处找那两个仇家,我想这是个误会。"
江轻鸿与白九霄对视一眼。
白九霄忍不住道:"喂,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苏家要找的那仇家之一就是你吧。"
万洋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但看他的反应,就知道白九霄的推测没有错。
万洋道:"其实说不上是仇家这么严重,那个混小子简直不讲理,不过因为那个盐帮的兄弟多看了一眼苏雳身边的女人,那小子天高地厚,竟然动手打人,要不是我劝着,打一顿头破血流是难免了。他这么不讲理,要不是他亮出苏家的名字,我也认为他该教训。不过他怎么会死呢,为什么又说是仇家寻仇,还扯到我们身上..."
江轻鸿道:"苏雳是死在苏家,凶案至今没有头绪,当时这件事被草草处理,因为小厮的几句话就定了追查放心,是不免草率。"
"简直是荒唐,谁会因为一两句争执就闹到要杀人,我就不用说了,盐帮的人更不会了,何况亮出苏家的大名之后,在这地界上,他就算横着走也没人敢管的。只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我现在不方便出面澄清,这件事有劳江大哥和苏家的人说一说。如果需要我出面的话,你再来找我吧。"
"好,你说得这些很有用,我一定会转告苏霆的。"
"那最好了。"
万洋像是松了口气,但是他立刻又警惕起来。
"不过苏雳怎么会死呢,不会又是子夜在搞鬼吧。"
"最近苏家的祸事是一桩接着一桩,连婚事也被推迟了,希望苏家能挺得过这一关吧。不说苏家了,最近你的那位同僚好像很忙,你有没有想过去帮帮他。"
"帮他?"
万洋冷笑。
"我单枪匹马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各做各个而已,我和这个姓花的以前也没打过交道,不过都是神捕堂的人,话总归还是能说得上的。为了祁凌,我才舍下这张脸皮去找人家的。"
万洋喝了一整坛酒,临走还带了半坛。
他原本就心事重重,根本没有心思喝酒,江轻鸿也没有多留他。
从酒肆出来,江轻鸿已有了三分醉意,白九霄却已醉了七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