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骁瞬都以为自己是幻听。
确认那句话是这小东问出来之后, 时竟语塞到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半晌才问:“我什么时候碰你了?”
“刚刚碰了!”那小家伙嚣张得,半点没有偷吃逮到心虚, 原本两只手抱着葡萄,这会儿努力地将葡萄全攥到边, 而后腾出只手来, 也没管自己是不是还人拎着, 手臂摆到后边,伸出只软乎乎小手指头, 对着自己屁|股戳了戳,“是这里,你看!”
“我看个屁。”陆承骁回忆了半天,才回想起来几钟之前, 好像确实拿脚轻轻踹过两下。
陈知诺人小胆大, 四肢还悬空着呢, 半点不胆怯, 给他指完地方,又重新从手里葡萄串上抠了颗下来往嘴里塞, 腮帮子下又鼓鼓囊囊, 整个嘴里混着满满葡萄汁, 说话含糊不清,但是还是扯着嗓子道:“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陆承骁:“……”
他那是想看她死没死, 这小屁孩还怪能来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还在我手里呢?”
陈知诺塞葡萄动作顿了顿, 终于想起了这事。
“你这小生活过得还挺惬意啊, 人拎着还能吃得这么开心?”陆承骁“啧”了声,没过这么欠揍小孩。
陈知诺安静了半天,能屈能伸地开口缓解两人之不太友好地关系:“我看你也是第次做这事, 原谅你好了,你也不要自责,下次不许再犯是了,我们把刚刚事都忘了吧,我不和你计较了。”
陆承骁:“……?”
这小王八蛋在说什么屁话?
陈知诺长串教做人话说完,咽了咽葡萄汁,非常熟练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问他:“好了,现在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陆承骁哼笑声,转了转脖子,有些好笑道:“行啊,你说,我放你下来?”
“嗯嗯。”陈知诺求生欲强,小鸡啄米似忙点了点头之后,圆溜溜眼珠子机灵地转了转,观察了下四周,迅速打点了下等会儿落地之后逃跑路线后,还不忘催他下,“你快点哈。”
陆承骁勾起唇,笑得有些坏。
下秒,少年捏住她背带裙手指头松,小丫头吧唧声再次掉回了草垛里。
陈知诺:“……?”
草垛里发出小姑娘奶凶奶凶痛骂:“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陆承骁低低地笑出声来,这是他自父亲过世之后,第回发自内心笑:“是不是你自己说,让我放?还催我,挺能催啊,小小年纪这么没耐心。”
里头小丫头半晌没声。
陆承骁斜着眼用余光瞥了两下,也不知道怎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自己能不能爬出来?”
哪知道草垛里那小东方才还中气十足骂他呢,这会儿委屈巴巴嗓音里都带着哭腔:“不能……”
最后还是陆承骁伸手给人拎回出来了,直拎到庭院里乘凉阳伞下,随手将人放到桌上。
“刚才不是挺能耐?”陆承骁垂眸睨她眼,“骂我不是骂得挺厉害?还抽空吃葡萄?”
“……”
陈知诺撅着小嘴,眼泪汪汪眨巴两下眼睛,又掉了几颗小金豆子。
陆承骁没过女孩哭,没把人弄哭过,到这阵仗,也不能再和人置气了,忙不自觉软下声来,尽自己从没哄过人最大能力,哄了她两句:“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是我错了行不行?”
陈知诺对方认错了,也好哄,乖巧地点点头,嗓音糯糯:“行……”
陆承骁:“……收放自。”
小丫头坐在桌上,耷拉着脑袋晃了晃两条白嫩嫩小短腿,脚指头抓了抓,而后伸手扯住他衣服:“叔叔……我鞋鞋掉了只……”
那年还是十六岁陆承骁听到这称呼:“??叔叔?”
陈知诺仰着小脑袋,脸无辜地瞧着他,这会儿还有点湿眼睛眨了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也大了你十来岁吧?叫哥哥!”当年陆承骁还没有多年之后那般能坦然接受“叔叔”这称呼,幼稚地纠正着她。
“叔叔……”
陆承骁:“我年纪还没那么大。”
陈知诺:“嗯……小叔叔?”
这逻辑,没谁了。
陆承骁坚持:“叫哥哥。”
陈知诺虽然才四岁,可也相当有原则,有自己解:“你那么长,当然是叔叔?”
那年十六岁陆承骁已然有米八多个头,是陈知诺短暂人生中过最高男人,那会儿年纪尚小她还说不清高矮长短,只用两只小手臂敞开来,对着陆承骁比划了下:“你看,你比我长这么多,是叔叔!”
少年都快气笑了,伸手捏住她那小鼻子轻拧了拧:“这叫高,有没有人教过你?哥哥也可以高。”
陈知诺实摇摇头,确实没人教过她这些。
陆承骁动作顿了顿,这才想起来她是隔壁福利院掉过来孩子,八成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连个家都没有,哪有人教她这么多。
他至少拥有过十六年完整家,今母亲也健在,家庭条件仍旧优越,可是这小孤儿什么都没有,才四岁,吃串葡萄都得自己爬出来。
少年鼻尖忽然酸了酸,不打算和她计较什么了,大手揉了揉她头发:“等着,哥哥去给你找。”
陈知诺安安静静坐在桌上等候,陆承骁边往草垛走,边回头看她两眼,小丫头心看起来不错,方才还哭呢,现在晃着腿惬意得不得了,差没唱歌了。
陈知诺还不负他所期待,下秒哼了起来,调子跑得没法听,也不知道哪个神仙教。
陆承骁手里勾了只鞋,她那葡萄串压坏了,还特地重新给她摘了串才回头。
到了小丫头跟前,顺手将葡萄交给她,陈知诺半点没和他客气不说,还得寸进尺自然而然地抬起了那条光着脚腿。
白嫩嫩小脚丫举到他面前,陆承骁低头愣,这才白过来。
这哪来祖宗,怎么唤起人来这么熟练?
他陆承骁这辈子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替别人穿过鞋啊?!这小孩怎么没点那什么数呢?
哪成想陈知诺根本没察觉出他态度,脚尖在他胸膛上戳了戳:“嗯?”
陆承骁手指头转了转她那只小鞋,莫名认命:“行……”
下秒,少年弯下腰去,双手捧着陈知诺小脚丫,仔仔细细替她穿起鞋来。
小姑娘又塞了颗葡萄,砸吧砸吧嘴提醒他句:“蝴蝶结不能歪哦。”
陆承骁:“……”还挺严谨。
他折腾了半天,总算把那蝴蝶结绑正了:“行了吧?”
陈知诺翘起脚丫子来瞧了眼,夸他:“嗯,不错。”
陆承骁:“……”
“小叔叔……”陆承骁只觉得自己衣服下摆又人扯了两下,重新低头看向她,她奶里奶气地皱着眉头,“这串葡萄有点酸。”
陆承骁这回是真气笑了:“你差不多都快吃没了,才觉得酸呢?”
“边哭边还能吃这么多,给你能耐。”
陈知诺本正经道:“葡萄还是勉强可以吃几颗。”
“行。”少年下将人从桌上抱起来,几步走回葡萄架边上,“你自己挑,要哪串我给你摘总行了吧?哪来小祖宗,怎么屁事这么多……”
陈知诺只当没听,认认真真替自己再挑了串。
陆承骁连人带葡萄起抱回桌上,任由她吃,自己拿了张凳子坐下,掏出包烟来点上。
还没等抽上口,那小家伙红着脸咳了两声。
他像是条件反射般下意识把刚点好烟掐了,随后问她:“闻不了这个?”
陈知诺乖巧地点点头,小声问他:“叔叔能不抽吗?这个不好。”
陆承骁前阵抽得凶,哪管好不好,天王老子来也劝不了他,可也不知怎么,他那小东憋红了脸样,张了张嘴妥协道:“能……”
不抽不抽吧。
陆承骁不仅把烟掐了,还顺手将烟蒂和烟灰缸全挪得远远,生怕她闻似。
通通打扫完之后,还破天荒地进屋子换了件衣服,低头闻了闻新换衣服,确定闻不到什么烟味之后,才又懒洋洋地回到桌前。
陈知诺还没走,她那串葡萄还没吃完。
陆承骁盯着瞧了两眼,百无聊赖地伸手剥了颗喂到她嘴边。
小丫头也愣了愣:“嗯?”
“不吃?”陆承骁扬扬眉。
“吃!”陈知诺立刻口吞了,而后滋滋地再次吹起彩虹屁来,“小叔叔,我觉得你虽然乱碰女孩子屁屁,但是人还是蛮好……”
陆承骁:“……??”
他这罪名是彻底洗不干净了是吧?他要是人不好,她以为自己现在还能活着在这吃葡萄?早他扔出去了。
少年正想着,手上动作停了,哪成想桌上小姑娘他喂过之后,立刻养刁了,他没动静,等得有些没了耐心,小脚尖踢了踢他,理所当然道:“小叔叔,还要……”
这到底是哪来祖宗!
他陆承骁这辈子没受过这窝囊气,少年深吸了口气,手上竟还真不争气地再给她剥了颗喂过去。
“小祖宗。”少年没好气道。
“嗯?”陈知诺仰头看他。
她居然还真好意思答应。
“你这么喜欢唤人,以后哪有小男孩儿敢做你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