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是一码事, 对方愿不愿意原谅是另一码事,陆承骁从没想过要在那件事上得到她谅解,放身段真心实意地表达歉意, 也并非是希望自己内心愧疚能够少一些,无非是真心疼她, 觉得对不起她。
在那件事上, 确实做得相当混蛋, 不奢求她大大方方地原谅,甚至有些私心偏执地觉得, 若是她一直不愿意不原谅也挺好,至少两人间永远有纠缠,能不停地黏在她身后,让她也能一辈子心安理得地接受补偿好。
哪怕一辈子恨折腾讨厌, 也值了。
可是陈知诺方那番话, 是最最害怕结果。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怎么可能, 几天看不见她都难受得要命,枕边没有她, 便日日夜夜无法踏实入眠, 和她在一块每一个瞬间和回忆这辈子都没可能忘。
哪里还有原本该过生活, 和她结婚半年,真真切切地重新体会到生活滋味。
怎么能允许两人重新回到各自该在轨道, 逐渐形同陌路。
陆承骁捧住她双肩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诺诺……不可能, 我做不到。”
“我宁愿你像前一样打我骂我, 半点好脸色都不给我,永远别原谅我,那也好过把我忘了, 让我睁睁看着你走向另一个男人身边,成为别人妻子,过着你们平淡满生活,不可能诺诺,想都别想。”眸深谙,话语虽霸道却也透着股无可奈何。
陆承骁捧起陈知诺脸,一子凑得很近,两人鼻尖只差那么一点点能碰上,男人嗓音微哑,带着鲜少有过颤:“你这一辈子,都只可能是我妻子,只能是陆太太。”
不可能再回到什么狗屁过去,她想都别想。
她想要,无论是什么,都可以给她,什么都能由着她去,除了离开身边,永远永远地把忘了。
陈知诺眶红了红,没来由地委屈,她好想再心软一次,可是她真被骗怕了,从到大她被丢弃过太多次,几乎每一个她信任过人,在需要出选择时候,都无一例地将她放弃,她甚至不知道还能再相信谁,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陆承骁温柔了太久,以致于她差点忘记了本来面目,姑娘瘪着嘴,可怜巴巴没吭声。
陆承骁那些话说完,舍不得看她这种表情,大手轻轻摸了摸她脸颊:“不哭,是我不好好不好?我说话重了是不是?”
陈知诺耷拉着脑袋,听这将态度放软语,泪珠子原本差点控制不住砸来了,哪里想到陆承骁随手剥了颗葡萄,弯身,动熟练地喂到她嘴里。
陈知诺:“……”
泪不自觉地收了回去,她嚼了几口,葡萄冰凉汁水在嘴里停留了几秒,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姑娘吸了吸鼻子,舔了舔唇。
陆承骁愣愣地盯着她瞧,觉得有些好笑,实在可爱得要命。
看入了神,手上半点没动静,陈知诺乖巧地等了一会儿,忽然软软地出了声:“还要……”
陆承骁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仍旧饶有兴致地睨着前家伙那红扑扑嫩生生脸蛋瞧,陈知诺等得有些失了耐心,莫名有些娇起来,抬脚在腿上轻踢了两,这回没说话。
陆承骁忽地回过神来,忙任劳任怨继续替她剥起葡萄来。
两人间氛熟悉微妙,谁都没舍得打破这难得默契和谐。
一颗接一颗了肚,陆承骁看着那水润润嘴不停地动呀动,没来由地燥得慌,喉结忍不住动了动,半晌后出声打破了这深夜宁静:“好吃吗?”
陈知诺这会儿也没和闹什么脾,听一问,便乖巧地点点头,轻轻地“嗯”了声。
葡萄好吃,不用自己动手剥皮葡萄尤好吃。
“这么喜欢?什么味儿。”陆承骁低声问出一句显得智商很低话。
陈知诺都有些忍不住想笑了,不自觉地眨了眨,抬眸问:“葡萄你没吃过啊?”
陆承骁舌尖顶了顶脸颊,忽然伸手在她嘴唇边擦了两,陈知诺条件反射地往边上舔了舔,却没成想一舔到了陆承骁那冰冰凉手指头。
一瞬间功夫,她脸颊红得不成样子。
见陆承骁面不改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低头尝了尝那刚刚被她不心舔过手指头,随后“嗯”了声,一本正经地评价到:“你确实比较好吃。”
陈知诺没去细想那句“你”到底是指她葡萄,还是什么乱七八糟涵义,刚想推开往地上跳,听见轻笑了声低低道:“一边委屈还能一边吃,塞颗葡萄不哭了,葡萄精。”
好笑地说完这句,不自觉顿了顿,总觉得这脱口而出词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
只是没想到陈知诺一秒随口答话,是一瞬间将拉入某个久远回忆中。
姑娘砸吧砸吧嘴,有些意犹未尽:“葡萄还是可以勉强吃几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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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陆承骁高三,父亲刚刚去世没有多久,陆家正值腥风血雨,被搅得天翻地覆。
母亲江素蘅操持完后事,不得已带着陆承骁暂时躲到名一处远离华安城僻静别苑住。
江素蘅画家出身,生浪漫,对豪奢靡并不太留恋,倒是对乡间风光别有一番兴致。那处别苑是陆父送给她生日礼,两人每年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到这远离城市喧嚣地方过上一段粗茶淡饭安逸生活。
那年是江素蘅最后一次去往那里,也是唯一一次身边没了陆父陪伴。
一连住了半个月,江素蘅每天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前树,看着太阳升起落。
没有半点生儿。
陆承骁也是在那一年会抽烟。
父亲离奇死亡,母亲悲痛欲绝,除了睁睁看着难受,别什么都做不了,那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废。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每天几包烟几包烟地抽。最开始着抽时候觉得呛,烟儿一蹿入鼻腔,涩冲,泪都能给辣出来几分。
可是心里竟然真好受了不少。
后来便越抽越凶,那样每天坐在后院篱笆角,一根接着一根不停地抽。
直到有一天,篱笆边上角落里突然冒出了个女孩儿,想起刚刚那声像是什么东西砸落在地上声音,再抬头往上瞧了,那孩八成是从篱笆边葡萄架上掉来。
应该是一墙隔福利院里跑出来孩,掉来时候没掌握好方向,掉错了边,砸到了这边篱笆角。
那会儿陆承骁唇边还叼着根燃到一半烟,里没有半点光,整个人颓丧到不行,对任何事情都打不起精神,见到那孩栽进草垛里,也只是微微抬了抬,歪着个头,半晌低低地喊了一句:“喂。”
孩许久没出声。
陆承骁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烟,掀了掀皮子,这妈该不会是死了吧。
少年单手撑着地,懒洋洋地支起身子从篱笆角站起来,随后往那边草垛走近了几步,停在边上:“喂?”
陆承骁一支烟抽尽,随手掐了,而后扫了“案发现场”那,草垛还算厚实,叠了好几层,孩是趴着姿势,整个头和上半身都陷在里边,剩个屁|股撅在头。
陆承骁抬头看了葡萄架到地面高度,还没到肩膀高,何况那草垛在边,能有不缓冲,按理来说摔不死。
少年抬脚往那屁|股上轻轻戳了两:“喂,孩?还活着吗?活着吱个声。”
那屁|股总算是有了点动静,往边上微微挪了两,静止了。
陆承骁扬扬眉,父亲离开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对某个东西重新有了点兴趣。
两步踏上那几十公分高草垛,双手随意扒拉了两,将孩周围干草料全都撇到边上,很快便看见了那屁|股本人整个背影。
孩看起来也四五岁样子,皮肤嫩生生,和平日里见过福利院孩稍微有那么些不同,看起来精致些,不太像是从寄人篱长大。
是这个王八蛋喊了那么多声都不应声?陆承骁俯身,凑得近了些,仔细确认了一这东西没有缺胳膊少腿,草垛周边也没有半点血后,稍稍松了一口。
只是还没等继续开口,草垛里忽然发出了点砸吧砸吧声音。
陆承骁皱了皱眉,确认那声音是从孩那边发出来后,再次弯腰去。
见那东西不仅没死,还偷摘了串葡萄,方不搭理人,这会儿正撅着屁|股,哼哧哼哧地吃得正起劲儿呢。
陆承骁:“??”
都快笑了,刚都以为她死了呢,少年歪了歪脖子,伸手一攥住那屁孩儿背带裙上交叉处,半点没犹豫,直接将东西从草垛往拎。
仅仅是一秒钟功夫,陆承骁手里拎出个女孩,女孩腮帮子鼓鼓,手上抱着还没来得及吃完葡萄,葡萄上还粘着几根干草。
简直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哪成想那家伙比厉害着呢,人都还没从手上来,正晃着短腿被吊在空中,便张嘴教做人,奶声奶凶巴巴地控诉道:“男孩子怎么可以碰女孩子屁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