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自然注意到了安夫人的异样,从让开一条小道的人群中走过来,扬声道:“劫持一个怀着孩子的人,你算什么英雄?”
松涛没有阻拦慕青的动作,只与安若两个,一人一边儿紧紧的护持着慕青,准备一有异动便挺身而出。
“怀孕?”王力诧异的看一眼被自己挟持的女子,邪笑一声露出一半雪白的牙齿来:“倒是想不到船上还有这般人物,你诓我?”
见到王力如此问,且原本勒安夫人勒的极紧的胳膊微松了松,慕青心里有了底,也不答话,只问道:“郎中呢,告诉他!”
之前为安夫人诊脉的郎中正在人群中,年纪大了见惯了生死便更生出畏惧之心,原本这样的事,这年过半百的郎中乃是躲着走的,但有慕青这样不怕出头的,再加上他原本便是安家养活的大夫,所嫁非人的安夫人的确让人同情,倒让他这会儿生出一股勇气来。
郎中肩上还挎着药箱子,虽不敢离的近,但却扬声道:“老夫才给那位夫人诊过脉,原本便动了胎气,可经不得吓了,否则……”后头的话不吉利他便打住了,但倒比说出来的效果还好些。
听到这话,王力又将安夫人看了一回,她额头鼻尖冒汗双手护着肚子,显见得刚才自称郎中的人没有撒谎,他恨恨骂道:“倒了八辈子的霉!”随后饶有兴致在瑟缩的安恒远以及站在他面前的,气度不凡的慕青身上扫视。
“既然她不中用,那咱们便换一个,左右爷们得有个护身符不是?”王力说的轻巧,但目光却直勾勾的看着慕青的方向。
他倒是想挟持方才那弱鸡一样的公子哥,但一来因着这公子哥瞧着犯了众怒,想来不大当用,二来这般用孕妇躲灾的,心可比他这样道口舔血的人狠多了,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捅死了事。
“你也配?!”安若挺身护在慕青前头。
“呦呵,高手!”王力看上去狠辣又无赖,对安若一脸的挑衅之色:“那你身后的姑娘想必十分值钱,就她了!”
听到王力的话,原本看上去气若游丝的安夫人眼睛亮了亮,这叫慕青看的有些气闷,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就一定是对的么?
慕青与人为善没什么问题,但却还没有高尚道会以命换命,若是寻常时候她许豁出去与王力这等悍匪周旋一二,但现在她的命可系着萧凛元的命,是万万冒不得险的。
“不成!”慕青拨开护在身前的安若,对王力摇头道:“你手中夫人的命是命,但我的命也是命,这我不会答应。”
人群一片躁动,慕青之前在这艘船上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个英雄,但此刻她断然拒绝了王力换人质的要求,虽然也在情理之中,但好些转不过弯儿来的人便有些不能接受,只有一小撮人静观事态发展,虽觉她这话有些不大好听,但似乎还蛮有道理。
慕青管不得旁人这会儿如何看,她前头的话说完,紧接着又道:“但你应当看的出来,如今这船上我说了算,这船上带有小舟,我保证你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还可以额外赠你金银,你放过她,如何?”
“保证管个屁用!”王力道:“我前脚上了小舟,恐怕后脚便被射成筛子了!”
“我元青在此发誓,若不能让你安然离去,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慕青郑重道。
她这话一处,船上的人顿时一片哗然,便是王力都有些呆住,神明无处不在,这样的誓言可以说是极重了。
性命攸关,尤其是眼见昔日生龙活虎的弟兄如今尽皆死于非命,王力的求生欲比之寻常要强上许多倍,但眼前女子的态度太强硬,而他拖着个半死不活的孕妇实在是扎手,一时竟是个两难境地。
王力的目光落在对面叫元青的女子身后一护卫手上的弓箭上,转瞬便有了主意:“不要人质也可以,小舟给我,金银也准备好,你站在船头,若有异动我便张弓搭箭,如何?”
“主子,不可以身犯险!”松涛的目光都恨不能将眼前得寸进尺的匪徒捅出十个八个窟窿来。
“小姐!”文竹怕慕青冲动,已经将手挽上了她的胳膊。
“姐姐,你可别犯傻,姐夫可还等着呢!”夏羽毛眉头皱的死紧,生怕慕青一个想不开。
慕青静默一瞬,拿开文竹的手:“我答应你!”就凭这王力不肯挟持孕妇这一条,他便可信的多。
“真巾帼也!”王力忍不住赞叹道,随后身体微往前倾了倾问道:“真想看看你这样的女子长什么样!”
“那你只能想一想了!”慕青冷脸回道。
按王力的要求,其余人都站到船尾,两条小舟正在船头的侧面,只弱鸡安恒元与慕青这两个看上去最有身份的人站在船头,区别是安恒元周身缚以绳索,而慕青却没有。
王力利落的放了安夫人,随后跳下小舟,小舟顺流而下,他手中张弓搭箭一直对准船头,在小舟与大船之间快隔开箭矢范围的时候,松开的箭羽直射而出,正中安恒元的胸口。
“若是乱世,这人真是个枭雄!”慕青遥望那顺流行的飞快的小舟不由低声道,随后目光落在身体抖了几抖便不再动的安恒远上,只感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她在那王力要求将安恒远绑在船头的时候,对这样的结果便有几分预料了。
慕青被夏羽毛与文竹逮住看上看下,瘫软在船头的安夫人被抬走医治,倒是黑山对着安恒远的尸体叹息了好一阵子。
正在此时,人群中又大呼小叫起来,似乎说是“又有船来!”之类的,慕青心头一紧,倒是松涛远远看了一眼松了口气般道:“主子,是官船,想来是追那些盗匪的!”
后来便是夏羽毛亲自出手,安夫人这样一个怀胎不过三月的人如此动荡了一日,腹中的孩子到底没有保住。
而此时的慕青,已离开了安家的货船坐上了官船,倒很是感叹了一回人生何处不相逢,因为睿王箫煜元正面色沉沉的坐在她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