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你刚刚在喊救命。”奥萨俯下身，对面前的孩子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人受伤了？”

“你是……医生吗？”小男孩怯生生地打量着年轻的“厄兆”：“你看起来像个士兵……”

“并不是只有医生才会治疗。”奥萨轻声回答道：“带我去看看伤员吧。”

“不，我不信任你。”小男孩向后退了两步：“我那天看到像你一样穿着铠甲的人把我爸爸的头……”

“那大概是奥斯帝国的军队吧。”年轻的“厄兆”有些厌恶地在面罩下皱了皱眉：“你大可放心，穿着铠甲的人并不一定都是坏人——不然我现在不可能还和你心平气和地说话。”

“我明白了……”小男孩嘟囔着走到前面——奥萨注意到他只穿着一只鞋，赤裸的那只脚早已被废墟和乱石剐的伤痕累累：“你一定要救救姐姐……我们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可以分给你一些干粮。”

奥萨用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瞥了一眼潜藏在废墟阴影中的野狗们——后者则识趣而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就在这里。”男孩将灰烬和落叶从地上拨开，露出一处狭窄的活板门：“那些士兵入侵到我们村庄以后我和姐姐就一直躲在这里，除了去外面找吃的以外都是在这里。”

说完，他便用像是刚刚那群野狗一般机警的眼神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飞快地掀开活板门爬了下去——而在掀开活板门的瞬间，奥萨便闻到了从那之下传来的不祥腐臭味。

“情况不妙。”奥萨一边在心中判断一边爬下梯子：“恐怕伤口也腐烂感染了。”

男孩的姐姐在脏乱的床上呻吟着辗转反侧，身下的床单早已被血液染得发黑——年轻的“厄兆”看到少女那象征着受诅咒的白发时稍稍愣了愣，但这样的犹疑没有持续太久。他随即便摘下手套，试探性地碰了碰女孩的额头——不出意料，很烫。

年轻的女孩在昏迷中尖叫着，奥萨不知道她是否梦见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伤口感染带给她的巨大痛苦足以使其奄奄一息；他将女孩的身体翻到背面，娴熟的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开几乎要和血液凝结在一起的破烂布料。

“你有办法治吗？”男孩焦急地问道：“看起来好严重……”

“这是怎么弄的？”年轻的“厄兆”将匕首放在屋内的蜡烛上撩烤：“确实很严重，再晚两天恐怕就没救了。”

“那些士兵杀掉了我们的爸爸，然后抓着姐姐的头发把她拖到了屋外。”男孩低声抽泣了起来：“我当时躲在衣橱里，直到姐姐回来找我——她那时候衣服都被撕烂了，背上也多了好多伤口……”

“好，我明白了，你可以不用说了。”奥萨冷冷地打断道：“把你的姐姐按住。”

男孩用脏兮兮的手背抹去眼泪，有些迷茫地看着年轻的“厄兆”。

“我要把她背上烂掉的肉都切掉。”奥萨解释道：“这肯定很痛，但是我没有带什么麻药。所以为了你姐姐好，尽量把她按住不要动。”

“听起来好可怕……”男孩的脸一下就白了：“没有别的办法吗？比如说给她喝药——”

“喝药是之后的事情。”年轻的“厄兆”回答道：“我不是法师，没法让已经腐烂的伤口瞬间痊愈——我能做的只有这样原始而野蛮的治疗方式，如果你想救姐姐就听我的话。”

男孩吞了一口唾沫，蠕动着干裂的嘴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不情愿地照办了。

少女的力气比两人想象的都要大，她在床上挣扎时乱甩的手臂险些将奥萨的头盔掀飞——但好在年轻的“厄兆”尽量迅速地完成了切除与包扎，于是男孩的姐姐便又一次陷入了昏沉而安静的睡眠之中。

“接下来只要再给她喝一些药就可以了。”奥萨从背包中掏出一小瓶药水：“保险起见，我会先在这里待个两三天。”

男孩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放心，我对你们的干粮没兴趣。”年轻的“厄兆”冷冷地说道：“我这边可以自己解决，你们的食物多留给你的姐姐一些吧。”

“谢谢……叔叔？”

“举手之劳。”奥萨用以前绝不会有的关怀语气回答道：“你看起来也很久没睡了，去睡一觉吧。”

“我不敢睡……”

“为什么？”

“因为这两天经常还会有士兵经过这里，我好害怕他们会发现这个地方……”

“不要紧，不会有谁专门来搜一个破地窖的。”

“而且地上很凉，我根本睡不着……”

“用这个先凑合一下吧。”奥萨扔给男孩一卷像是毛皮一样的东西：“我离开的时候还给我就好。”

“这是什么？”男孩好奇地嗅了嗅：“感觉……有股臭味。”

“熊皮。”年轻的“厄兆”缓缓地坐在墙角：“半个月前经过森林时被它袭击了，本来是打算经过城市时想办法卖掉的——但从这个国家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没什么人会买这种奢侈品。”

“叔叔……你把熊杀掉了？”

“是啊。”

“好厉害啊！你是护国骑士吗？”

“不是。”

“那你和护国骑士比起来是谁比较强？”男孩一副雀跃地模样追问道：“可以让我摸摸你的剑吗？”

“大概是我比较强吧。”奥萨缓缓地摘下头盔，朝男孩温和地笑了笑：“我的剑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把有些缺口、勉强还能用的东西而已。”

“真是好大的口气啊，大叔！”男孩露出了像是朝阳一般耀眼的笑脸：“话说你和我姐姐一样，头发都是白色的哎。”

“你喜欢这个颜色吗？”

“我觉得姐姐的白头发很好看！”男孩摆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大人都说这是不祥的征兆，大家都不喜欢姐姐。爸爸还想过要给她染发。”

“……”

“叔叔？”

“或许这在不少人眼里是诅咒的印记——甚至我以前也这么认为。”奥萨望着在床上昏睡的女孩说道：“但在不久之前，有个少女告诉我这是英雄存在的证明。”

“那个人的头发也是白色的吗？”

“是的，但我从未见过她对此纠结过。”

“姐姐也是……”男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说这是证明，是自己被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证明……叔叔，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谁知道呢。”

“明明你的头发也是白色的哎？”

“艾比。”年轻的“厄兆”缓缓地闭起眼睛：“看来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