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典'在你离开后自毁了。”大贤者淡淡地说道。

“我听说了。”奥萨顿了顿，低声回答道：“剧烈的爆炸似乎将周边数千米都夷为平地了。”

“多亏你及时从矿洞里跑出来。”白桦摆弄着面前的屏幕说道：“否则不单单是你，附近毫不知情的矮人居民也要一起被炸成灰烬。”

“现在你得到神代的技术了。”年轻的“厄兆”呆滞地望着远方说道：“下一步是什么？”

“你不要紧吗？”大贤者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头：“不需要休息一下吗？我看你好像挺累了。”

“没有关系。”奥萨背对着她回答道：“不需要顾虑，下达指令吧。”

“不，暂时去休息吧。”大贤者缓缓地起身说道：“要利用这些技术制造出穿界门还需要一段时间，接下来我会去召集工匠和可靠的科学家以重现资料上的设备，在这期间你可以随便去做些什么。”

“我明白了。”奥萨从墙角拿起长剑，将其如往常一般背在身后：“那么完成后请通知我，你应该有自己的方法与我联系吧？”

“当然。”白桦轻轻地点了点头：“顺便一问，你打算去做什么？”

“像以前一样。”年轻的“厄兆”捧起头盔，低声回答道：“四处巡礼，寻找混沌的踪迹。”

“你有充足的时间和理由去休息。”大贤者提醒道：“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如何？最起码……在生命的尽头度过一段像是人类一样的时光；换一身干净的铠甲、像是普通人一样去吃几顿美味的饭菜、晚上不再于黑暗中穿梭，而是找一张柔软而令人安心的床铺——”

“不用了。”奥萨将面罩阖上，在头盔下冷冷地拒绝道：“哪怕生命将尽，'厄兆'也不会有休息的时候。”

“你不想去艾思那里看看艾比吗？”

年轻的“厄兆”意味深长地转过头，在面罩下用那只金红的独眼悲哀地看着矮小的黑袍女子。

“徒增悲伤而已。”他低声说道：“对于她——或者说是对于我而言都是如此。”

“所以要一声不吭的悄然离开吗？”

“是的。”

“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不是最坏的就可以了。”

“究竟是什么……让你……不，你们甘愿如此？”恍然之间，奥萨似乎看见大贤者平淡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哽咽：“你——还有那个笨蛋……都是这样，为什么心甘情愿？”

“因为总有人要去做吧。”年轻的“厄兆”淡淡地摇了摇头：“而且……我也希望能够从中得到救赎。”

“救赎？”

“在遇到艾比之前，我大概仅仅是为了杀戮而杀戮。”奥萨若有所思地说道：“但艾比却并不只是将我所做的事情视为如此机械的存在——她大概一直把我当作拯救别人的英雄了。”

“实际上因为你们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许多人得救了。”

“或许吧。”年轻的“厄兆”耸了耸肩：“但是对于大多数'厄兆'而言，有没有人能够得救并不重要——这样的想法是十分脆弱的，是会逐渐被普通人的咒骂与唾弃所抹去的；因此'厄兆'们并非因为人性被混沌吞噬而变得冷漠，而是自己将这些容易被刺伤的感情封闭了起来。”

“那么最终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斗？”

“这句话就像是在问一个齿轮为何在转动一般。”奥萨在面罩下苦笑着回答道：“因为这是必须有人要去做的事情，就算受不了也会去做——如果硬要找一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对混沌的憎恨吧，每一个'厄兆'越是讨伐混沌便越是憎恶它们；越是目睹混沌所造就的悲剧、越是杀戮化作混沌温床的普通人，这股憎恶便会愈是庞大。”

“所以成为'厄兆'不应该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若有所失地摇着头低声说道：“但我们却又要将自己最亲爱的孩子也亲手送上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把他们也变成转动的齿轮和凝视深渊的巨狼。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师父的用意，她让我找一个少女作为旅行伴侣，并不是为了让我寻找继承者——”

“是为了……救赎你自己吗？”

“是的。”奥萨面罩下的脸颊线条变得柔和了下来：“我大概也在无意之间救赎了我的师父吧。让她从无穷无尽地黑暗中解脱出来，看清楚自己所做之事的真正意义——最后满足的化作灰烬……艾比也是如此，当我抚摸着那孩子的脸颊、看到她眼中那期待的光芒时……我也会知道我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是真的能够拯救到什么人的。”

“这方面你和那孩子彼此彼此。”大贤者的表情变得温柔了下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多年前的某个被混沌吞噬的村庄里，你将一个白头发的少女从混沌的泥沼中拉出来？”

年轻的“厄兆”愣了愣。

“她说她在窒息的绝望与无尽的下坠中被一只燃烧的手臂抓住。”她微笑着说道：“当眼前豁然开朗时，她望见的是那焦黑的铠甲和那只赤红色的独眼——那个'厄兆'，是你吧？”

“她……一开始就知道吗？”

“她说是与你旅行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的。”大贤者将茶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不过……她一直没和你说吧？”

“是的。”奥萨低声说道：“她从来没有提过。”

“但她和我说过。”白桦理了理自己揉皱的黑袍：“她觉得那时的你就像是英雄一样耀眼。”

“英雄吗……”

“是啊，年轻的'厄兆'。”大贤者低声说道：“你，还有那个笨蛋一直都是英雄啊——虽然不会被歌颂，但是依然会有人因为你们而得到拯救……这样令人哀伤的英雄啊。”

“你说的'那个笨蛋'是指谁？”

“第一个将灵魂主动投入世界树中的人。”白桦的脸上闪过一丝悲凉：“和你一样，明明拯救了世界却不被铭记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