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奥萨背对着少女低声说道：“身体感觉如何？”

男孩的姐姐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艰难地尝试着从床铺上坐起来。

“床头有一瓶药。”年轻的“厄兆”缓缓站起身来命令道：“喝掉。”

少女乖乖照做，然后用疑问的眼神看了看一旁睡在熊皮上的弟弟和正熬煮着什么东西的奥萨，似乎在等待着一个解释。

“就当我是医生吧。”奥萨漫不经心地搅拌着煎药锅中粘稠的液体：“实属侥幸，在你的弟弟冒冒失失地跑出地下室寻求帮助时遇到的是我——如果是毁灭你们村庄的那群士兵，恐怕你也只能烂在这个地下室了。”

“你是……谁？”白发的少女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医生是不会穿着铠甲的。”

奥萨缓缓地转过头，让她看见那焦黑的铠甲与在面罩下散发着赤红光泽的独眼；他伸出一只手，令火焰从铠甲的缝隙之下窜起，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其掌心间扭动着。

少女讶异地盯着那盏在手套中心跳动的火焰，但这多半是因为出乎意料而非恐惧。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厄兆'。”年轻的“厄兆”重新转过头专注于锅里的煎药：“一个偶然间经过此地的'厄兆'。”

“我这辈子第二次被'厄兆'搭救了呢……”少女似乎笑了笑：“命运真是奇妙啊。”

“命运么……”奥萨淡淡地重复道：“至少这不是最好的命运，否则你应该一辈子都见不到我们。”

“了解到你们并不像传说中写的那么坏不也挺好的吗？”男孩的姐姐摸了摸自己衣服下的绷带：“我还以为这一次真是走到头了呢……那群人突然冲进来把爸爸砍死，然后野蛮地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拽到屋外，撕碎我的衣服……”

她突然不说话了，但年轻的“厄兆”敏锐地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微弱抽泣声。

“都过去了。”奥萨柔和地说道：“我接下来会拜托附近的法师保障你们的安全。”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少女抹着眼泪说道：“我们的国家与奥斯明明是有和平条约的，为什么突然……”

“不光是你们的国家。”年轻的“厄兆”低声说道：“他们几乎在一夜之间和周围所有的国家都宣战了，至今为止已经有三个国家因此而灭亡了——你们的国家……恐怕情况也不算很好。”

“他们就像恶魔一样。”少女深深地将脸埋进枕头里：“明明我都说了不要了……”

“这些都过去了。”年轻的“厄兆”轻轻地搂住白发的少女，用令人安心的语调低声重复道：“都过去了，你们以后都会安全的——没关系了。”

“谢谢你。”少女用很低的声音哽咽道：“给你……添麻烦了。”

“哪怕与被我杀死的人们相比微不足道……”奥萨缓缓地闭上眼睛想道：“但就这样积累起来，或许终究有一天我也能得到救赎吧……毕竟'厄兆'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人们而诞生的啊——对吧，艾比？”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可爱少女的开朗笑容。

地面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这个声音令沉睡中的男孩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奥萨则警惕地从墙角拿起长剑，对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悄无声息地掀开活板门爬了出去。

一小队士兵在废墟中搜索着，从铠甲上的纹饰来看应该来自于奥斯帝国——奥萨在面罩下皱了皱眉头，趁对方尚未发现自己谨慎地将地上的活板门用灰烬和落叶重新埋了起来。

他仿佛漫不经心般地出现在士兵们面前。

“那里有人！”最先发现他的士兵迫不及待地大喊道：“杀了他！”

奥萨用那只能让人血液凝固的冰冷独眼瞥了正打算拔剑冲过来的士兵们一眼，缓缓地把手搭在肩后的剑柄上。

“你们看他的铠甲！”不知道是谁突然喊道：“被烧成这副鬼样子，肯定是'厄兆'！”

“那就是个吓唬人的传说而已！”另一个士兵撇了撇嘴反驳道：“骗骗小孩也就算了，我看他顶多是个扮成'厄兆'的逃兵。”

年轻的“厄兆”一言不发地从鞘中抽出长剑——在宛如红莲般绽放的火焰映照下，他宛如找到猎物的狼一般迅猛地攻了过来；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士兵甚至尚未来得及抽剑防御便已身首异处，其脖颈断口处仿佛喷泉一般将鲜血洒了在场的士兵们一头一脸。

“被混沌所侵蚀的国家……被混沌所占据的士兵……”奥萨摇着头抽身回防，有些无奈地在心中想道：“尽管'厄兆'们会将奥斯帝国化作焦土，但正在被侵略的国家却依旧被置之不理——真是残酷啊。”

阵脚大乱的士兵们很快便一一躺在了地上——在甩干剑上的鲜血后，年轻的“厄兆”便学着艾比的模样将双手合十，虔诚地为这些焦黑的尸体祈祷着。

“或许无济于事，甚至显得无比虚伪。”他低声说道：“但我希望你们在最后也能够得到救赎。”

“怎么样了？”男孩胆战心惊地向奥萨问道：“他们……走了吗？”

“被我赶走了。”奥萨淡淡地回答道：“没事了。”

“但你身上有血……”

“我把他们中的一个砍伤了。”

“好厉害啊！叔叔。”

“把尸体埋起来花了我一点时间……还是尽量不要让他们看到尸体和血迹吧。”年轻的“厄兆”在心中盘算着：“即便是遭遇此等惨剧，孩子依旧是孩子。”

“接下来我们要离开这里。”奥萨冷冷地说道：“继续待在这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要尽快把你们送到国境的法师那里。”

“法师？”男孩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我不太喜欢法师……爸爸以前说他们会吃小孩。”

“那纯粹是诽谤……至少我认识的法师都还算友好。”

“既然是叔叔认识的法师……”男孩僵硬地点了点头，有些干巴巴地说道：“好吧，我知道了。”

“这些行李要麻烦你背一些。”奥萨指了指墙角放着的背包：“我已经尽量把不太需要的东西丢掉了，所以不会太重才是。”

“这个包已经快比我还大了……”男孩低声埋怨道：“那你呢？你拿什么？”

“我得背你的姐姐，你要是不满意也可以和我换。”

“唔……不用了。”男孩瞥了坐在床上的少女一眼，有些微妙地移开了目光：“我还是背包就好了。”

“你是想说我很重吗？”少女不快地翻了个白眼：“等我的伤好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年轻的“厄兆”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发自内心地向上扬起——这是以往十分少见的事情，但他并不为此而感到担忧；相反，他感到无比的愉悦。

“我身为人类的那些感情从未被混沌所夺走。”他将手放在胸膛上，静静地感受着那颗灼烫的心脏在胸甲之下跃动：“谢谢你，艾比……让我解开对自己的束缚，让我重新……像个人类一样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挺起胸膛，温和地眯起眼看着面前的孩子们嬉笑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