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向高速入口。丰城背靠着山，只有一条高速路口经过胜城。
我搞不懂王荣在想什么，要我死，我跑回来，又眼睁睁地看着我带着老爸跑，打他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以王荣的体重真要压过来，我撑死只能回几拳，就要被他制住。
可是他从头到尾没回过一拳，都是在笑。
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真以为杀了人不用坐牢？还是说整个丰城的警察局都是他家开的？
我想着事，车子已经开到高速路口。天才刚亮，这里就聚了不少蓝皮的大卡车，车上用帆布遮着。外面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来。
我看了一下后视镜，老爸闭上眼，脸色有点发白，手放到肚子上。我有点歉疚，本来是过来度个探亲假，却被我的事搅成这样，等出了丰城，再跟他解释吧，现在说遇鬼，公司同事要杀我这些话，恐怕要把我当成疯子。
我的手机响了，周礼打过来，我没接。一直响了三次，接着叮咚一声响，是短信。
前面的大车突然来个急刹，帆布卷起一角，露出白花花一片的东西。
我也跟着踩了一脚车刹，恨不得一脚油门撞上去。
只是左右前后都被大车挤得满满的，根本就没有加塞的机会。我只能耐心等着。
打发时间，我拿起手机看，周礼来的短信。
“我的车不能上高速！千万别开出去啊！”
我放下手机，不能上高速？这借口找得也太勉强。
等开到胜城，再叫他来拿吧，虽然对不住周礼，不过为了保命，我也没办法。
嘭！一声巨响，一个人砸到引擎盖上，脸斜对着我，是从大车上掉下来的，我压根就没想大车上怎么会掉下来一个人的问题。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人的脸。
我认得他，我才刚杀过他，就在舞台上，摄影棚里，一剑一剑捅得他身上都是血，他惨叫着，翻滚着，我还以为是演戏，老九！
他那满口黄牙，还有一脸扭曲的表情，我到死都不会忘记。
老九的尸体缓缓下滑，很快被引擎盖遮住，看不见了。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是老九来索魂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我的视线往上抬，看到大车上一片白花花的手和脚，还有黑黑的头，以各种诡异的角度折过来，弯过去，像是一堆乱糟糟挤在一起的回形针。
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都就是皮肤发白，白得晃眼。是那种泡在水里三天三夜后的尸白。
这是怎么了？大车的后视镜里，大车司机的眼睛眨了一下，明明就是看到了。
要不要提醒他，有具尸体掉了？
可是——我突然意识到老爸还坐在后面，转过头去，却对上了一张惨白的脸，老九！
我的头皮一下子炸开！下意识一跳，头顶到车顶，被我顶开一个小包。
老爸呢！我第一反应是去找老爸，刚才明明就在后座，难道让老九这个索魂恶鬼给吃了？
原来他趴在后座上，双手还捂着肚子。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爸你怎么了？”我假装没看见老九。真的是魂魄，假装看不见，也许他就会放过我。
“可能吃坏肚子了，有点痛。”老爸哼哼唧唧地说。
“喂，快开回去吧。”“老九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你没死？”
老九的脸很白，口气却是再正常不过。
“你还活着？”
“废话，谁死了跟你说话？”老马白了我一眼。
我呆了半天，直到老爸的声音传来，手抓衣服，额头上汗珠都滴下来，看来病得不轻。
这时前面大车也开出去了。我一脚油门跟着出去。
该死！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开到收费站，前面只有一辆大车。
老九说：“嘿，那天的阴鬼厉害，我找个由头装死骗过去。”
“王荣、小白、咪咪、还有那个老马，他们是疯了吗？这个城里到底搞什么鬼！”
老九指了指前面，说：“不要开出去。”
我没理会他，继续往前开，这时大车开过去了，车上的尸体手脚还一摆一摆的。
所有的人，包括收费站里的人，边上的司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更让我抓狂。我要离开这座城市。
我开过去，收费员是个中年女人，问：“车里几个人？”
我说三个。
收费员张了张头，看了一下，“两个？不对，一个，好了。”
杆子提起，我正要开出去。杆子又放了下来。
收费员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紧张道：“你把佛珠拿过来看看。”
我觉得莫名其妙，好好地给你看什么佛珠？
不过现在急着离开，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抬起左手给她看。
我这时才发觉佛珠有九颗变白了。本来是黑色的佛珠，变成骨头一样的白色，这是怎么回事？
收费员摇了摇头，道：“不行，你不能出去。”
我急了，“为什么不能出去？”
老九还在后面帮腔：“回去吧。”
收费员回头跟里面的人说了几声，然后一个人走出来，哨子声响起，那人挥着手，开始指挥我后面的大车往后倒。
我一咬牙，一脚油门下去，轮胎发出尖啸声，撞向栏杆。
老九在后面大叫：“不行！不能出去！”
我才不理他，已经开出了收费站，突然一辆大车失去了控制，朝我撞来。
我猛地打方向，转了个弯才停下来。
我惊出一身冷汗，那辆大车却只管自己开走。
这时手机响了，老爸突然跳了起来。
我还以为他哪里伤到，忙道：“爸，你没事吧？”
噗！老爸一口血喷出，后座车窗上满是红色。喷完就晕了过去。
手机还在响，我却顾不了那么多，解开安全带，就去看老爸的伤势。刚才小车转了一圈，刚开出收费站，速度还没提起来，只是车头蹭掉一点，老爸是怎么了？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我却什么也听不到。
老爸的脸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脸上一点一点的红点泛开。眼睛紧闭着，晕了过去。
难道发病了？可是之前妈打电话过来，不是说吃了那个药都好了吗？
老九推了我一下，“你的电话。”
他按了免提，王荣的声音传出来：“小宽，回来吧。”
我抢过手机，冲着手机喊：“是不是你搞得鬼！”
“快带你爸回来吃药吧，我等你。”
王荣挂了手机，我这才明白过来，王荣为什么就让我带着老爸走，他那带血的笑容现在想来格外的讽刺，我只能回去找他，他下得药！从探亲福利，再到所谓的秘方药丸给我爸，当时我还感激他来着，王荣！
老爸一动不动地躺在后座上。老九这时倒是安静下来。
我看看收费站上面那两个大字——丰城，又看看另一边的高速公路，终于还是开车回去了。经过收费站的时候，那些收费员齐唰嘘地回头看我，都带着一丝赞许的笑容，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拦住我，说刚才闯关的事。
我闷头开车。
“老九，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九说：“丰城这地，邪得很，活人是出不去的。”
“什么？”我手一抖，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活人出不去？什么意思？”
“这理也不是人人都懂，有人不信，硬闯出去，就是会出各种意外，像是那场车祸。”
我的心凉下来，想到刚才那些司机冰冷的脸，还有满车的尸体，难道他们都是死人？
这个城果然有古怪。
“这城就像一个巨大的养蛊场，把人圈养起来，看看能培育出什么东西。”
我问老九，那我该怎么办？老九半天没回答，等我一回头，车上空空的，老九趁我等红灯的时候溜了，车门还开着。
槽！一定有办法可以出去！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救回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