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凑过去看。一行字写着:“我叫小方,看到跟我妈说——”
“救我!”
“不要信他们,所有人都不要信!”
“我饿!我饿!”
字都写得歪七歪八,好像关过很多人。
我转到另外一堵墙,还要看下去,灯突然灭了。
黑暗中,只留下我的呼吸,我摸着墙,走到角落坐下,想着再过一天,再过一天,干脆睡吧、睡吧。
我真得睡着了。
梦里我回到家,和亲戚们聚会,老爸端起酒杯,说这是我儿子,主持人。
有人问,主持什么的?
我说灵异节目。
“灵异节目是啥?”
“就是讲鬼的。”
“讲鬼?那你为啥不讲我们呢?”
环境突然变了,灯光暗了,亲戚们的脸也变了,本来笑吟吟的父母转过了脸来,也都成了青色。
都用一种古怪的调子喊着:“对啊,为什么不讲我们呢!我们也是啊!嘻嘻嘻——”
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还是一片黑色。这才想到是梦。
现实和虚幻,根本就没有我落脚的地方,睡了不想醒,醒了又不想睡,不管到那里,我始终没个安全的地方。
门突然响了。不是那种轻轻地脆响,是咣当当地巨响,咯拉拉的刺耳,我捂住耳朵,人贴在墙上,不是李小岸!是谁在外面!
是电锯的声音。火光和半只电锯伸出来,充斥了我的视野。
很快就把铁门切成两半,然后咚咚的锤子声响起,铁门上半截砸开,摔在地上,铁门的火星照着,一个人形出现在门口。
老马。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四处寻着一切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老马嘿嘿笑着,把电锯扔到一旁,跨过铁门,伸手就来抓我。我大叫一声,撞过去,老马一个侧步让过,反手一掌切在我脖上,我又晕了过去。
冷!好冷!冷死我了。
冷得我的血发烫,在体内流动,我都感觉得到。
我想睁开眼,眼皮却被冻住,怎么也睁不开,接着我听到了噌噌的声音,很有节奏。
这声音我听得熟了,是刨木头的声音。
一想到刨木头,我身上的伤又痛了起来,钻心的疼。闭着眼睛,我感觉着,好像是冰块堆在身边。
是老马吗?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杀我?
两只手抱起我,放到地上。离了冰块,我用力眨眼,总算睁开了。
老马拿着刨刀对着我笑,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过老马笑。
真的,一次都没有。但是他现在笑得格外开心。
“你笑什么?”我突然问。明明还有其他问题好问。可是我偏偏问了这个问题。
哦,忘了,老马又弯下腰,把我手上的佛珠摘下来,扔到一边。
“可以开始了。”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开始什么?喂!你别乱来啊!”
老马手一抖,嗖的一声,我手上一痛,一块皮肉不见了。
我躺着看不见,但是那钻心的痛和冰水混到一起,锥子一样刺着我的脑袋,我一下子弯起身,大叫着,又被老马按了回去。
“少叫呦——快好了快好了,等我把你刨了,再死,阴功啊!无数阴功!”
槽你妈!老马!我眼睛一下子红了,本来还带着惧意,现在尽数化为怒火,老马要活活刨我!就像那些木头人一样!
我和你拼了!
双手伸出去,马上就软了,垂下来。
老马笑得更开心了,“知道我为什么不绑你吗?这样阴功才更多啊!没想到,你居然能逃出来!白白便宜了我呦!”
老马越说越兴奋,搓着手,都忘了要下一刨。
我躺在那里,血水缓缓流出,浸湿了我的身子,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那个独眼木头人,小白上次失手刻的。它在动。会动的木头人,咯吱响得走到老马身后。
声音其实不小,两条腿直上直下敲得地板响,像是后面支了个人。可是老马笑得太得意,没听到。
然后木头人一头撞在老马身上。我拼尽最后一丝力道,跳了起来,一拉老马,把他双腿也放了进去。
又移上棺木。老马在里面咚咚地敲着,我抓过地上的钉子、锤子,沿着棺木边一阵乱敲。
钉了好几根钉子。棺木中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坐在棺木上笑了起来。
“快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回头,那个木头人早就散在地上。没有动弹,好像刚才它就没动过。
我忍着手上的伤,逃了出去。夜风一吹,伤口火辣辣地疼。
我在想去哪。乘出租车是不可能了。出租车也是老板的。
去哪呢?
连李小岸都要害我,我的位置除了她知道外就没有别人,最后却是老马过来,一定是她说出去的。
去哪?我拿出手机,打开屏幕,想着要不要打电话报警,或是叫一辆出租车过来,周礼?
不行,那家伙我更不放心。
这时手机振起来,荣哥打来的。我呆了好久,终于还是接起来。
“回来吧。”荣哥没有爆粗口,语气很温柔,好像熬好了汤,等我回去喝。
“为什么?”我沉默了许久,还是不知道荣哥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仅仅是因为我知道了他们杀人?不对,那是我封进墙里之后才知道的,那是为什么?
而且不只一个人,咪咪、小白、李小岸、老马他们怎么了?
难不成我还进了一个疯人院吗?
“你还是回来吧。”荣哥的语气愈发的温柔,还充满了怜悯。
“为什么!为什么!变态!疯子!你特么的玩什么!不要跟我说录节目!快跟我说为什么!”我脑袋一冲,冲着手机大吼起来。
“你爸在这。”
——
“我爸?他怎么——”
“忘了,上次的探亲福利没人用,我就给你了,特意包了头等舱让他老人家过来的,回来吧,他等着见你呢。呵呵呵——”
我轻轻抖起来,从脚抖到头,牙齿咯咯地响,眼前一片花花绿绿,胸闷得喘不过气来。
探亲名额!是上次的探亲名额,荣哥问了一圈,都没人要,我还问他怎么不请亲人过来,哈哈,连自己老婆都杀了,还会有什么亲人过来!
我大声笑出来,眼泪都飙了出来,这件事从头到尾的荒唐,荒唐到我以为陷入了一个恶梦,一个永不会醒来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