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图要冰棍么?”
甘宏图这才感觉到,耳朵旁一阵寒飕飕的气涌过来。
猛地,甘宏图抬起头来,几乎抬到了天里,魆地里,他的头又低了下来。
他看着甘附余,道:“哥,今天晚上我要穿啥?”
甘宏图咧着嘴角,笑得见牙不见眼。
最终,甘宏图选了一件白色的衬衫,灰色的裤子。
七点,甘宏图便出发了,到了郭唯雅家的树丛里。
甘宏图又踩着早上那一堆断手断脚的树枝。
甘宏图的脚压下来,树枝断得、痛得,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大概七点半,黄色的面的“咕隆咕隆”地停在了郭唯雅家门前。
甘宏图看见雅雅的爸爸、妈妈和雅雅逐一下车。
雅雅,还穿着那件白色的衬衫,红色的裙子。
面的走了。
黎锐不在。
甘宏图双眼,猛地裂得发直,一阵羞辱感涌过来。
七点五十分,郭唯雅出门了。
她身上还是那件白色的衬衫,红色的裙子。
甘宏图一路尾随着郭唯雅,在她身后,和她一起,到了他们的“老地方”。
甘宏图并没有从树后出来。
他一直看着,看着,看着。
郭唯雅左顾右盼,两手手心相互摩挲着,半晌,更甚了。
甘宏图看着郭唯雅的脖子逐渐缩进脖子里——她似乎有点冷。
郭唯雅的眼珠子仍旧左转右兜,而脑袋却不敢动了,两脚板也拢了起来,脚跟渐渐抱上了。
他们从没有在这里待到那么晚。
周围静阴阴的,冷飕飕的。
甘宏图却感觉不到静,感觉不到冷。
他忽然笑了起来,没有声音地笑,魆地,脸又唰地堕了下来。
他感觉到热——脑袋和胸口一阵羞辱和怒火。不一会儿,那一阵热气便涌上脑袋,淹没他整个身子,甘宏图感觉脑袋浮浮,两脚发抖,两眼空空。
他的脑袋里……视线里……忽然闪过数块转头……他们在公园里复习的时候,总能看见……它就在——
脑袋里的砖头忽然爆成了气。遽然,甘宏图一转手,一下子就夺过地上一块转头,一咕噜扑到郭唯雅的脑袋上。
郭唯雅立即往后倒。
甘宏图扶着郭唯雅,蹲了下来。
甘宏图看着自己怀里的郭唯雅。
两片淡红的小嘴唇,像家里的小金鱼,微张着,似乎叙说着,自己想要吃鱼料了。郭唯雅眼睛闭上了,一双眼睫毛显得更长了,像凤凰的尾巴,黑闪闪的,金闪闪的,黑闪闪的,金闪闪的……
甘宏图感觉脑袋更空了,直到——
“弟——”
甘附余猛地一把推开了甘宏图。
甘宏图立即摔在地上,眼珠子这才有了神。
“怎……!?”
甘宏图感觉自己的喉咙卡了个铁珠子,一阵干涩。
甘附余赶紧脱下自己的上衣,披在郭唯雅身上。他的上身便赤裸裸,什么都没穿了。
“怎么办……怎么……怎么办!?”
甘宏图跪着扑了过来,拽着甘附余的大腿。
“你先冷静!”
“哥!”甘宏图一声长鸣。
甘附余猛地压住甘宏图的嘴,道:“你是想全世界都知道么!?”
甘附余说罢,禁不住瞄了一眼郭唯雅。刹那,甘附余感觉身体一阵沉——
幸亏,他来得早……尽管如此……郭唯雅后脑勺的血已经染上了甘附余的上衣上。
“我们……得……快点跑……”
甘宏图抓紧了甘附余的手。
“不!”
“宏图……”甘附余舔了一下又一下的嘴唇,嘴唇却仍旧干得像沙哈拉沙漠。“大家都知道是你约了她到这儿!”
“怎么……怎么……办啊!?”
“别嚷嚷!”
甘附余的眼珠子疯狂旋转着。
甘宏图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我也……我也不知道……我不想……”甘宏图止不住地嘀咕。
“把你手上的血擦一下。”
“把裤子脱下来。”
甘宏图高高地囧起两条眉毛,“O”起嘴,哼了声:“啊……”
话音未落,甘附余已经把甘宏图的裤子脱一半了。
甘附余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让甘宏图穿上。
甘附余穿上裤子,甘宏图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脱下自己的裤子——他的裤子湿了一大半,似乎是血,似乎是汗……
随即,甘附余又猛地用自己的手和裤子擦干净甘宏图的手。
“你们在这里干啥——”
甘附余和甘宏图抬头一看,李堃立擎着个手电筒,照着他们。
“嗒啦。”
李堃立的手电筒坠到了地上。
甘宏图哆嗦着,整个身子却一咕噜往外倾,猛地抓起甘附余的手想要跑,但是,甘宏图却掣不动甘附余,嘴里又说不出“跑”字。
李堃立一轱辘跌在地上,捧着郭唯雅的头,“姐姐”的不停叫喊。
叫了半晌,郭唯雅没回应。
李堃立便又扑到甘宏图和甘附余前。
“表姐怎么了!?”
一丝一丝,和郭唯雅头上相同的红色流入李堃立的眼珠子。
李堃立眼珠子顺着往下移。
魆地,他的眼珠子都要喷出来了——甘附余的裤子和手上有血!
李堃立食指缓缓举起来,半晌,一个劲地指着那模模糊糊却又清清楚楚的红,嘴巴翕翕动动,却和甘宏图一样,喊不出一个字。
“不是……”
甘宏图猛地跪了下来。
“我们先把雅雅抬去医院。”
甘附余说罢,便跑到郭唯雅身旁。
“你别碰她!”
李堃立吼道,脱下了身上的白色文化衫,一咕噜罩到郭唯雅的头下。随即,李堃立猛地扛起了郭唯雅。
“走啊!你们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李堃立催喊着杵在面前的甘宏图和甘附余。“我不会让你们跑掉的!你们得给姨妈姨丈一个交代!”
甘宏图听罢,整个脑袋彻底炸锅了,嗡嗡,像蜂窝,他的眼睛也逐渐变得歪歪曲曲,像平底锅里的荷包蛋。
甘宏图没来得及向甘附余求救,甘附余便撒开了腿,握着甘宏图的手心,跑了起来。
甘宏图被甘附余拉着,李堃立脚底下,塑料凉鞋的“踏踏”声从后面袭来,像墓地里的风,像大象的疾驰——甘宏图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