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澎看着贴着封条的工厂，不禁摇了摇头，那么壮实的东西，竟被叫上了这么一个是傻名字。工厂，就应该叫工厂，才配得上他的庞大和健硕。

工厂工厂，刘澎莫名其妙地为自己以后的工厂取好了名字，如果真的有的话。

“我打——喂……”

刘澎话没说完，周运蓬便一下撕掉了侧门的封条，“嘶”一声十分清脆，连尾音都没有。

封条掉在地上，上面倔强地刻着“ck法院封”五个大字。

“先斩后奏和先奏后斩，其实，没有区别。”周运蓬一扭身向刘澎送了个飞眼，顺便打开了门。

“你说先孕后婚和先婚后孕有区别吗？先上床后恋爱，先恋爱后上床呢？”刘澎叹出一口气，“你真的是乱来。这可是人家法院封的！”

“如果没区别就好咯——”周运蓬笑眯眯，“我说的是后者。”

“话说，你和吕靓女怎么样啦？”

吕桓鑫，周运蓬上个星期四放学回家时，路上撞上的美女。

172cm，及肩的头发，黑不溜秋，刘海撇向两耳后。西方标准的模特鼻子，单眼皮，却有着深陷的感觉。

周运蓬转过头，回眸一笑。

“你咋可以这样呢？你和朱雯分手的天数，我连脚趾头都用不上，就数出来了。”

“难道要等过年再在一起吗？这么特别的日子，当然要留着分手啊。”

“真不懂我那么温柔善良的小男孩怎么会碰上你这个畜生。”

刘澎边“呸”了一声，边走向左边角落的革叶榕。周运蓬也嬉皮笑脸，走向了另一边的革叶榕。

两颗革叶榕都高及腹部，刘澎的腹部，周运蓬的胯骨。

革叶榕，又称老板树，本不耐寒，只爱高温。现在的温度已经是单位数了，三蒋办公室里的两盆革叶榕盆栽上的叶子却仍像铁扇公主的大扇子一样，巨型又翠绿。

刘澎蹲下身子，用双手把花盆倾斜，让其与地面呈一个角度，但顶角仍支撑在地面上。

花盆下没有任何东西，除了花盆上漏下来的咖啡色泥土。

“怎么……”

周运蓬忽地面露难色——刘澎直接把手插进了花盆密密麻麻又不透风的屎色土里。

花盆表面随着刘澎强插下去的手震天动地，泥土止不住地往外滚，跳到地面，像在高楼里遇地震的人们一样，神志不清，发疯地往窗户外跳，头颅着地。

刘澎脸庞上，各边褶痕一上扬，手一扯，花盆左边一半的泥土都被震飞了出去，顿时花盆只高原来的一半。

见状，右边的泥土便迫不及待地往左边补，像跑马拉松的参赛者，遇见前面的选手晕倒一样，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名次赶紧上了一名。

“可爱的老三终于出生咯！”

刘澎手里扯出了一本黑色日记本。

——老板树下生老板（我）。

`

“先做出一个假的身份证，再去买草莓找借口看身份证，然后伺机偷天换日，用他的身份证注册工厂。”

“死胡同啊，霸总。”

“但是，起码，ta来过这里，见过王叔叔。”

“你说的ta，是撒旦，还是小偷大佬？”

高青垒这次也分不清了。

高青垒和廖哥悻悻地搭乘了22：30分的飞机从hd又飞到zj，两个半小时，早点15分钟。高青垒和廖哥于0点46分下飞机。

两个人的眼睛周围都布满了黑色素，但仍睁得老大，炯炯有神，目光如炬，但脖子下粘着的躯体，却相反，病病歪歪，各肢节交汇处似乎胶水不够用。眼睛都走过1米了，四肢却还在半米后。

一下飞机，南方的温暖便涌着过来，毛衣似乎打了鸡血，直射过打底衣刺进棉织，扎进皮肤里，打通了筋骨络脉，热气顿生，头发都竖起来了。

高青垒和廖哥边走，边是按捺不住，撕扯下出租车司机的一整套衣物。

高青垒把羽绒服脱到肩膀时，差点被自己绊倒在地。一旁的廖哥见状，立马伸手扶住。却没想到，连带着，廖哥也跟着高青垒身上的重力往下倒。

幸亏，身后一位四十多岁、比高青垒矮半个额头的中年男人一手一个，撑住了两个人。

高青垒和廖哥连声道谢，深觉周围的热气让自己的身体更怠乏了，四肢关节的胶水粘性似乎又下降了。

他们的眼睛却撑得更大，活像开水表面的泡泡，沸腾，扩张，炸裂。高青垒和廖哥应该都在倒数第二步。

高青垒接着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刚扯下拉链一半，便又拉了上去。这件羽绒服里可是有妈妈给自己的手拿包啊。

两人并没有订酒店，打算就在机场座椅上连着座位躺着睡。

本来廖哥是想要订一间酒店的。但是，两人在飞机上说着说着，廖哥提到了自己以前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席地而睡，如果高青垒不在，他便睡在机场的境况后。

高青垒便说一起在机场睡。

现在，高青垒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自己这么说。

俩人便选了一排不仅离厕所最近，还是向阳的椅子，一咕噜躺了下去。

高青垒心里一阵翻腾——第一次没有父母的旅游，不，不是旅游……第一次睡在机场里……啊，好激动啊……

怀着这样的心情，高青垒一直怀着这样的心情，久久不能断绝。

他失眠了。

2：25分，高青垒想要把羽绒服脱掉。因为自己的辗转反侧，所以羽绒服一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高青垒怕吵到廖哥，自己又不能不翻身，只好小心翼翼地半伸起头和腰，缓缓脱掉它。

“你也睡不着？”

高青垒刚拉下拉链，廖哥的声音便从自己脚的那一头传来。

“是。”

说罢，两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断断续续的笑声。

半晌，俩人喉咙的干燥声音都停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高青垒开口说道：“你不是私家侦探吗？这种事情不是常干的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老了，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与失眠有关吗？”

“有吧……”

两人又静静地躺在椅子上两个小时，睁着眼。

四点半，两人才终于接受事实，舍得起身。

“现在这个时候有出租车吗？”

话音刚落，高青垒便看见满是黑的苍穹下，那一辆突兀的黄色出租车，在深蓝色与苍穹一般的沥青路上，像流浪汉一样在机场出口浪荡着。

廖哥才把手举到肩膀上，出租车便到了他们的面前。

“去哪里？”出租车司机摇下副驾驶座的车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