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哥一声“嘿哟”，便把麻袋扛到右肩上。廖哥的半边身影立马被麻袋遮挡住了。

“不是说好送给你们吗？”王棵不乐意了，蹙起眉道，“这儿我可是东道主啊。”

高青垒一甩手。

“不行……不行……”王棵赶忙把麻袋往称重机下扯。

廖哥也一甩手，死活不松手。王棵奈何腕力不及廖哥，扯不下来。麻袋和里面滚着的草莓，便一动不动。

休息了几秒，王棵却又用力起来。

“哪有老王你这样做生意的？还不收钱？”廖哥道，“我们不就是两个刚碰面的陌生人而已啊。”

“你甭管我，你们提着麻袋给我走！”

“哎呀……”

“放下——”

“哎呀……”

僵持了半晌，三人终于统一了意见，高青垒和廖哥半价买王棵的草莓。

连同麻袋，称重机上面红色的数字写着3.24kg。

“3公斤。”话音未落，王棵便把麻袋扯下称重机。

“明明就3.24，哪来的3公斤？！老王，你老花眼啊！”

“我说3就是3.”

“3.24.”

“3！”

“3.2.”

“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啊？”

“好啦好啦，3就是3啦——”高青垒把手伸进里面那件属于自己的羽绒服里，“那就是1.5kg，3斤，对吧？”

“是。”王棵回答道。

高青垒从羽绒服里掏出了黄色手拿包。

黄色手拿包的面积刚好比面值100的人民币大些许。包整个鼓鼓的，一扯开拉链，一沓一沓红色的纸币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

“你一个初中生带那么多钱在身上干什么？”廖哥凑过头，几乎闻着里面传出的香味。

“我妈说，出门在外，要带点现金。她说，有些意外的事情要现金才能解决，方便些，保险些喔。”

“你妈对‘点’的理解真是令人记忆深刻。”

“我已经尽力塞回她一千块了，她倒是立马又塞回了五百。”

“丢了怎么办？”

“不会吧，我会很小心。”

“抢劫呢？”

“那也没办法。”

“3乘59，177——”高青垒从里面拎出两张，“不用找了。”

王棵似乎没听见，拿着钱便又往床边走。

高青垒和廖哥估摸着他要找钱，连忙举起麻袋，拔腿便跑。

“咦——”王棵握着零钱招着高青垒和廖哥，“你们不让我帮你们洗一洗吗？都是牛粪你们怎么吃呢？”

听罢，高青垒和廖哥只好又悻悻地跑回屋子里，倒出草莓，让王棵清洗。

“老王，把你身份证给我看看。”

“好。”

王棵立马停下清洗着草莓的手，取下手套，跑到床边。

廖哥的眼珠子几乎钉在了王棵身上，直到王棵跑回来，把身份证递到自己手上，跑回厨房继续清洗。

“我就说，你这人儿，就是太朴实，没点警惕。我刚跟你说完要谨慎，你看，身份证又到我手里了，你人却背对着我。”廖哥摇着手里的身份证。

“我干了啥你知道么？”

“下次一定注意，下次一定注意。”王棵乐呵呵地说道，手里一搓一搓的。

现在已经差不多7点半了，王棵屋子里早已打开了灯，白色的光线直直地照在廖哥手里的身份证上。

高青垒魆地拿过廖哥手里的身份证，在光线下，身份证死气沉沉，像旁边摆着的蘑菇黑木桌子，只不过颜色不同。

廖哥望了几眼，忽然抢回了身份证，把它竖着又横着又斜着，看完了，又只闭着左眼看，随即又睁开左眼闭起右眼，紧接着，又竖着横着斜着摸。

“老王，你身份证是假的。”

`

“叽哩咵啦……”

刘澎和周运蓬傻站在阳台旁，不敢走近客厅里。

魏翠兰在里面忙活着，像只狼狗似的搜索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欲把多年睡在自己身旁的男人的日记本挖出来。

刘澎和周运蓬本想帮忙搜寻一下他们的家的电脑，但是家里的台式电脑和蒋定成的手提电脑都被警察收走了。他们又不好意思随意翻找他们家的东西，要是不小心抓到魏翠兰或者其他人的内衣，那该多不好意思。

所以，他们俩只能傻站着，看着魏翠兰清理完卧室，又继续一头埋进客房里。

“找到啦！”

房间里，忽然传来魏翠兰异常激动的声音。

听罢，刘澎和周运蓬立即扑进客房。

客房就位于主卧室旁边，两扇门相距不超过一把尺。蒋定成夫妇家里的客房也可以说是杂物室了，除了房间右角落躺着的那张双人床外，这间房间没有丝毫客房的特征。

客房里除了门口向中心延伸半个圆的位置外，塞满了纸箱子和整理箱。就连床上面，也立着两个整理箱，整理箱里面都装着衣服。剩余的空间，左边贴墙的位置，属于一架衣柜和一架书柜。

客房里的窗帘紧闭着，灯也没开。而窗帘似乎不太满意太阳的模样，而又掌管着进出权，太阳只能可怜兮兮地把自己调暗半个维度，才能踏进房间里。

因此，整个房间笼罩在橙褐色里，就连魏翠兰的的黑发和黄皮肤，也是橙褐色的，就像生活在差不多烂的橙子里。

刘澎下意识地打开了墙边的灯。

一山不容二虎，太阳寡不敌总，立即缩回了窗帘外。房间的各个物体都变回了原来的颜色，魏翠兰的头发也恢复了黑。

魏翠兰立马递过一本和刚才主卧室柜子里那本本子一模一样的日记本。

“累死我了，这讨厌的，竟然藏在了书柜里。”魏翠兰讪皮讪脸的。

“有锁上吗？”

“没有——”魏翠兰理着自己的衣袖，“要是锁了，也把它直接砸烂。”

周运蓬掀开了前面两页。

1997.7.7 星期日 晴

蒋定成熟悉的字体又一次浸入眼帘，明明如此丑，刘澎和周运蓬竟觉得舒服极了。

刘澎把日记本翻转，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空。

倒数第二页，空。

倒数第三，四，五，六……一直到十一页，都是空。

倒数第十二页——

2006.12.20 星期三 晴

到这里，蒋定成的字迹深了许多，或许是换了笔的缘故，每一撇一捺的宽度大了，字体也潦草了。日记的篇幅也短了，只有不到两百字。

刘澎和周运蓬把日记继续倒着翻，2006，2005，2004……1998，1997.

日记又停了，到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