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谁不知道, 今的厉王殿下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每次与厉王殿下见过面之后，皇上便会龙心大悦。
所以即使现在皇上已经不在御书房中，在看到秦戮的到来之后, 底下的人还是以快的速度向皇上通禀此事。
说来也巧。
此事皇上恰好是在御花园中的玻璃花房中闲逛。
玻璃花房同地暖以及玻璃窗户不同, 不需要大兴土木。
只需要在御花园中清理出一片空地便可，所以这玻璃花房, 也是这次皇宫中早完工的建筑。
听闻秦戮来了，皇帝想也不想便让人将秦戮带到御花园来。
打发走前来通禀的宫人后, 皇帝在这玻璃花房中缓缓踱步，后似责怪似抱怨地开口：
“你说这老三，有事没事净往朕这儿瞎跑什么？”
“厉王殿下这也是想要同皇上亲近呢。”
王公公又怎么会听不出皇帝语气中的嘚瑟？自然是拣着皇上想听的话向外说。
皇上脸上的表情果然好不少, 甚至还隐隐透出了两分笑容。
但或许是为端着自己身为皇帝的面子，嘴上却一点也显, 直接冷哼了一声：
“他这哪里是想同朕亲近？恐怕这是又要来说他的王妃又捣鼓出来了什么新鲜玩儿吧！”
言语间, 甚至还有愤愤不平。
没错，要说这一始皇帝被玻璃灯罩啊, 肥皂草纸之类的新鲜玩意儿给迷了眼，忽略了秦戮每次进献物品的时候, 话语中的那一句“儿臣的王妃……”
到了后来, 次数多，皇帝也慢慢回过味儿来。
等到反应过来之后, 再去稍稍留意了一下秦戮每次过来时说话的细节。
便会发现这个孩子，三两句不离的便是王妃。
要不是“王妃说”，要不便是“儿臣与王妃以为”, 亦或是“儿臣在与王妃商议之后”……
这张口闭口不离王妃的模样，真是听得皇帝牙酸不已。
当然，这种话皇帝抱怨也就罢, 王公公是不可能跟着一起抱怨的，只轻描淡写地转移着重点：
“即使厉王妃捣鼓新鲜的玩意儿，也是想着皇上的。”
“也是，”想到这里，皇帝的脸色倒是好看许，而后难免出现一丝期待，“你说，这次老三会给朕送什么东西来？”
这话可就真的是在为难王公公了。
毕竟厉王妃捣鼓出来的那些玩意儿，别说是王公公，恐怕放眼整个天齐，也找不出来一个能够猜出所以然的。
好在秦渊也不是一定要从王公公嘴里听到答案。
他说这话，不过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内心无处安放的喜悦罢。
这个时候，秦戮也跟在宫人的身后到了玻璃花房中。
“儿臣给父皇请安……”
“行，这儿又没外人，请什么安啊，免礼！”
秦戮话没说完，秦渊便挥挥手打断了秦戮的动作：
“现在来找朕，是有什么事么？”
说话间，秦渊的眼神是一直向秦戮右手上的那个菜篮子上面飘。
今日里有飘雪，为了保持小青菜的干净和新鲜，秦戮出门之前，顾砚书专门吩咐王府的下人，在菜篮子上面盖上一块儿布，挡一下风雪。
也不知道兴仁是怎么想的，直接找了一块儿面积不小的布来，直接将菜篮子给遮了一个严严实实。
盖上布之后，菜篮子的模样着实不好看，但好在能挡风遮雪，顾砚书也就没有让换。
现在那块儿布秦戮也没拿下来。
现在秦渊看到的画面便是秦戮拎了一个菜篮子进来，菜篮子上面还盖一块儿布，将里面的东西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样的场景，难免让秦渊对菜篮子里面的东西提起一丝好奇。
秦戮是个不会卖关子的，直接回答皇帝的问题：
“回父皇，王妃近日子在王府中种一蔬菜，今日成熟，便让儿臣给父皇也送上一。”
“哦……还真是菜啊……”
听到秦戮的菜篮子里面装着的真的是菜，秦渊的语气中难免带上一丝失望。
也难怪秦渊此失望，天齐的冬日里，虽然见不到绿色蔬菜，但像是萝卜、冬笋一类根茎状的蔬菜却并不罕见。
原本见这菜篮子被遮的严严实实的，秦渊以为里面放了什么罕见的新鲜玩意儿。
但很快，秦渊便收拾好心情。
虽然只是一常见的蔬菜，但秦渊专门为此进一趟宫，也算是夫夫俩的孝心。
正当秦渊想着口敷衍性地表扬秦戮两句的时候，便见到秦戮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掀盖在菜篮子上面的那块儿布。
“虽然宫里也不缺……小青菜？”
在目光触及到菜篮子里面那绿油油的小青菜时，秦渊原本敷衍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语调瞬间有变化。
像是在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似的，连忙向菜篮子的方向凑凑。
冬日里萝卜、冬笋等根茎状的蔬菜稀疏平常没错，但这绿色的带叶小青菜，饶是秦渊，也从未见过！
注意到皇帝的动作，秦戮默默将菜篮子放到了秦渊触手可及的地方，同时不忘解释：
“嗯，王妃他喜青菜，入冬后不得，进食一直不香，便想法子在府中栽种上一。”
看着近在咫尺的菜篮子，秦渊伸手摸了摸，确定不是自己看错，又轻轻用指甲掐掐。
结果未怎么用力，小青菜的菜叶子上便被掐出了一道痕迹，隐隐约约有一汁水渗出。
的的确确是刚刚成熟，新鲜的小蔬菜！
又听到秦戮的解释，连声追问：
“厉王妃这是如何栽种出来的？”
秦渊登基之时已过而立，在位二十余年，至今年过半百。
随着年龄渐长，太医也时常叮嘱其注意饮食清淡荤素搭配。
夏日里好，到了冬日里，青菜蔬果类逐渐进的少后，秦渊也能感觉到自己出恭时偶有不畅的情况。
太医得知后，也说是因为冬日里少食青菜等物的原因。
现在听到秦戮说顾砚书有办种植，又怎么会不着急？
“回父皇的话，王妃是在玻璃花房中种植蔬菜的。”
秦渊问了，秦戮也没有隐瞒，直接将冬日里种植蔬菜的方法说了出来。
“玻璃花房？”秦渊看着眼前的玻璃花房，有意外。
“是，王妃说，冬日里青菜一物不能成熟，皆是因为冬日过于寒冷，让青菜冻着。但在玻璃花房四周铺上地暖烟道后，玻璃花房中与夏日无异，蔬菜也应当可以成活。便尝试一番，没想到还真的给种出来。”
在玻璃暖房中种植蔬菜，当然不可能像是这这样简单。
玻璃暖房中的温度、湿度以及通风，都需要个注意。
所以说话的同时，秦戮不忘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呈给秦渊。
在那上面，是顾砚书写下的在玻璃花房中种植蔬菜的注意事项。
顾砚书写的时候，秦戮还问过顾砚书，将这注意事项写下来，便相当于将这暖房的种植方法送给父皇，王妃这次怎么此爽快？
结果顾砚书想也没想便摆摆手：
“这子能赚几个钱？除了富裕的家庭，谁会有闲心弄这个？况且想要在玻璃暖房中种植蔬菜，主要的是要有玻璃暖房，他们若是想建玻璃暖房，不得来陶然居问我买？”
顾砚书是一个合格的商人，早就已经想到了利益大化的方法。
玻璃暖房的方法总结出来了，卖是卖不几个钱的，卖出去要费心售后服务，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到时候不将这个法子交给父皇，能刷一波好感度。
只要皇宫中始用了，那些“消息灵通”的朝臣们自然便会听到风声，纷纷效仿，不需要顾砚书费心去推广。
除此之外，这玻璃暖房最主要的是在这玻璃上，那些“精明”的大臣们，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会看不出来这子是出自谁之手？
到时候大臣们的好感度也拉起来了，玻璃的销量也提上去了，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即使秦戮早就知道顾砚书在利益计算方面远非常人所能及，现在听到顾砚书的这一通算盘，也依旧感到十分惊叹。
现在秦戮自然是依照顾砚书的意思，将这子直接送给皇上。
皇上看着那纸张上记载着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非但不觉得一丝麻烦，甚至还觉得颇为有意思。
低头又看看菜篮子里绿油油的小青菜，皇上顿时便觉得此事御花园的玻璃花房中，摆放着的那些娇贵又难得的名花儿们不顺眼了起来。
当即也没有掩饰。
直接吩咐王公公，叫人来将这玻璃暖房中的花花草草给搬出去，顺便将手中的注意事项放到了王公公的手中，吩咐他今日便按照上面的子，将这青菜给种上！
既然已经叫了人过来收拾这玻璃花房，秦渊和秦戮自然也不好在这玻璃花房中一直停留。
后秦渊便干脆让秦戮陪着自己，慢悠悠地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至于秦戮专门送进宫里面的小青菜，自然是让人给送去了御书房。
面对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小青菜，皇帝也难得小气一次，直接吩咐人将那青菜送到了自己宫中的小厨房里面去。
注意到秦戮的眼神，秦渊也知道自己此举有不合适，但却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问：
“怎么？那青菜不是你们夫夫俩送给朕的么？”
既然是送给他的，那他让人送到自己的小厨房去，何错之有？
“的确是送给父皇的。”
秦戮虽然觉得自己父皇这个做似乎有不地道，但依旧顺着皇帝的话点了点头。
秦戮难得的识趣，让皇帝满意地哼了一声。
许是因为见到了小青菜的心情不错，秦渊又难得和秦戮说一会儿家常话。
大抵是一近来过的何，公事上有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和王妃之间相处的何的闲话。
说着说着，秦渊便像是想到了什么：
“京中近日新开两座茶楼，叫什么归园居和邀月阁，听说也是厉王妃捣鼓出来的产业？”
既然是话家常，说到顾砚书的嫁妆也不算稀奇，秦戮微微点了点头：
“这两座茶楼是王妃的陪嫁。”
皇帝眉头微微挑起，继续询问：
“那归园居中的说书先生，也是厉王妃的人了？”
“嗯。”
那几个说书先生虽然都是秦灏送过来的，但在知道顾砚书需要之后，秦灏想也不想便将几个人送给顾砚书。
所以那几个说书先生，的确都是顾砚书的人。
得到肯定的答案，皇帝的脸上隐隐出现一丝笑意，地咳了两声后：
“既然都是厉王妃的人，那厉王妃手里面，应该有那几个话本子后面的情节吧？”
“嗯？”
秦戮似乎有明白皇帝想问什么，但是正是因为有猜测，又觉得似乎有不可能。
然而这暧昧不清的态度，却惹来了皇帝的低声训斥：
“嗯什么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说话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模棱两可了？”
“……有。”
被不轻不重地斥责一番，秦戮表情未变，但也给皇帝答案。
皇帝的这番态度，倒是让秦戮心中的那番猜测愈发清晰了起来：
父皇这……不会也在听归园居里说的那些话本子吧？
秦戮心中刚刚升起了这样的想法，便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既然有，那你回府后，记得让厉王妃将那《一代名相》的话本子后面的情节，给朕送来一份过来。”
没错，皇帝的确也在听这《一代名相》的话本子。
一始，皇帝是从朝臣们的闲聊中，听说《一代名相》这个名字，随便听了两耳朵，觉得颇有兴趣。
而朝臣们在闲聊时透露出来的那些情节，很快便满足不皇帝内心的期待。
后来皇帝干脆直接差人去归园居中听，回来之后向他复述。
但归园居门是为招揽客人，评书也是留住客人的一种手段。
这每一本评书，归园居每日便只会说上一回，每次都还会停在最为精彩的部分。
这可就苦了皇上，每次都为那么一点后续，心中像是猫抓似的直痒痒。
现在归园居那边刚说到贺三顺利通过县试，而贺五则是直接落了榜。
在学堂夫子的遮掩下，贺家父母便觉得贺五落榜是年龄太小，实属正常。
在放榜之时，贺家人倒是也看到了红榜上那个和贺三相同的名字，但却没有人往贺三的身上想。
毕竟在贺家人眼中，贺三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
至于唯一知道贺三会学问的贺五，同样没有往贺三身上想，毕竟在贺五眼中，贺三根本没有参加科考。
后来贺家便很是平静一段时间，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贺三科考之前的模样。
贺五继续上学，贺三继续留在家中做农活，顺便做工。
在闲暇的时间亦或是晚上，偷偷读书复习。
但也有与以往不同的地方，那便是这一次，贺三在遇到不懂的地方时，不需要再自己一个人瞎琢磨，而是可以去学堂中向夫子请教。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离府试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和县试相同，府试也需要考试亦或是其家人，带着户籍以及县试的过关凭证，去府衙报名。
于是贺三面又面临一个难题：
何在贺家两老的眼皮子底下，拿到自己的户籍报名，然后去参加府试？
结果不等听客们听到后续，便又听到了那一句熟悉的“预知后事何，且听下回分解！”
让人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那说书先生抓住一顿好打！
停在这个地方，你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这谁能忍得住？
就问谁能忍得住？
皇帝自然也是忍不住的。
否则不会一想到归园居是厉王妃的产业，厉王又是他的儿子，便起心思。
即使心中已经隐隐有猜测，但是在亲耳听到父皇说想要后续时，秦戮也微微有沉默：
“父皇想要知道后续？”
“怎么？你知道？”
对于这一点，皇帝是有不相信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像是《一代名相》这种话本子，一看便不是秦戮会感兴趣的东西。
这要是换成《一代名将》，说不定能让秦戮提起一丝兴趣来。
谁知道秦戮却给皇帝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的确知道。”
这要归功于秦戮与顾砚书共用一个书房。
现在归园居以及邀月阁中所说的话本子，都是由顾砚书亲自指导说书先生编写出来的。
当时顾砚书指导之时，秦戮也大致听了几耳朵，对于各个故事的脉络以及结局，都有一个大致的解。
现在知道皇帝感兴趣，秦戮想也不想，便说出了结局：
“那贺三终在科考上取得不菲的成绩，后甚至连中三元，颇受皇上赏识，而后便直接平步青云，后成为了一代名相，名垂青史。”
原本皇帝在惊叹于秦戮居然能知道这话本子的结局，心中的期待值直接被拉到了高。
准备好好听一听贺三后面精彩纷呈，跌宕起伏的经历。
谁知道秦戮三下五除二，两三句的话的功夫就给说完，顿时有懵：
“没了？”
秦戮回忆一下，当初王妃就是这么给说书先生说的，便很笃定的点了点头：
“没了。”
皇帝这下是真的对自己这个三儿子服气。
一个童生考试那说书先生便说半月有余，话本子里贺三的经历可以说是一波三折高潮迭起。
结果从童生试到宰相，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句话就给他概括了！
秦渊虽然从未看过后世的那些什么大男主升级流打脸爽文，但从《一代名相》的这个名字，大概也能猜出贺三的一两分结局来。
他想知道的是后面的结局吗？
他想听的是贺三在成为一代名相之前遇到的那些事，又是如何解决的！
看着秦戮脸上一脸笃定，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的模样。
皇帝怒极反笑，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
“你给朕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