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说, 顾砚在对人心的把握与解上,的确已经到了一种的恐怖地步。
若是看到这则募捐启示之前,大家没有看过副刊, 心多少会生出一些抵触的绪。
毕竟募捐这种事, 在天齐从未有过先例。
现在顾砚却想直接用一则公告,便让大家从兜掏钱出来, 无疑是异想天开。
但偏偏,现在绝大多数人看过了一则副刊。
有人对绍城雪灾后的况有了深刻的了解, 他们上一刻在因为朝廷面临绍城雪灾时的无力而感到痛心。
此时在天齐的百姓心中,想要帮绍城的百姓们做一点什么事的想法,已经达到了顶峰。
在这个时候, 看到这则招募启事,京城的百姓而言, 这并不是在向他们要钱, 而是如同茫茫大海上被点亮的灯塔,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让他们知道,他们可以帮绍城做一些事!
恰逢这个时候, 又有一个新的消息传了过来:
“陶然居唐掌柜刚刚去捐了二十万两银子!归园居的赵掌柜和邀月阁的姚娘子别捐了十万两和十五万两!”
听到这个声音, 当即便有人表示了疑惑与不解:
“你是怎么知道的人?”
“当然是亲眼看到的啊!我刚从《京日报》边过来,恰好看到唐掌柜和赵掌柜, 以及姚娘子去捐款!”
“你怎么知道这几位掌柜捐了多少?”
“当然是《京日报》说的啊!这位掌柜前脚刚捐完款,后脚报社就张贴了告示!”
“对对对,我是才从报社边过来, 现在报社外面的面墙上好大的一张红纸!报社边的人说了,从今开始,募捐到的有款项, 会在上面写明!”
“我知道!当时我问了这是做什么的,报社的人说这是为了公开透明!让有人能知道有多少人为绍城出力,又别出了多少力,同时是为了方便大家查查阅监督,以防有人公开浑水摸鱼!”
……
捐了款会专门张贴红榜?
这事儿听起来可就真的算是有些新鲜了!
当即便有不少人朝报社的方向走了去,准备去看看这个新鲜。
众人才刚走到育德路,远远地望过去,一眼便看清楚了这报社与往常的不同。
此时报社外面的门店大门大大开着,就连旁边耳房的窗户开着。
在报社的门,则是放了一张大大的桌子,桌子旁,则是放了一个半人高的木箱。
木桌前正坐着一个人,正在低头记录着什么。
除此之外,报社的墙外果然如同刚刚些人说的般,张贴了一张大大的红纸,仔细看看,上面已经写上了几条明细。
陶然居,捐款二十万两。
归园居,捐款十万两。
邀月阁,捐款十五万两。
除了这条之外,有一条。
厉王府,捐款十万两。
看清楚最后这一条时,人军中骤然便爆发了一阵激烈的讨论:
“厉王府居然捐了十万两?”
“有什么好惊讶的?看看前面条,十万两,算是少的了!”
“你觉十万两少,你捐十万两啊!”
“就是!你觉少,就捐上二十万两!”
……
几句话,顿时便让些想说厉王府的十万两确实有些少的人堵了个哑无言。
这个时候,有有人开了:
“而且你们可别忘了,无论是陶然居、归园居是邀月阁,可是厉王妃的产业!”
“没错!说夫妻一体,这样算一算,厉王府其实是捐了五十五万两!”
这二十万两,十万两的,开来看好像并不算多。
但是在听到“五十五万两”这个数字的时候,顿时便让人觉被惊了一跳。
五十五万两,即使是出自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哥儿,不能随说这是一个数字。
顿时,人群之中便有人提出了质疑:
“厉王府真的捐了五十五万两?”
“自然是真的。”
下一刻,报社的方向便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不少京中的学子感觉到了精神一震,无他,这道声音他们真的太熟悉了。
在年前,他们便时常听到这道如同冬日的初雪一般的声音,为他们指点迷津。
下意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众人一眼便看到了道自报社内缓缓而来的身影。
即使坐在轮椅上,比在场的大多数人要矮上一些,但其周身的气度,却让人忍不住仰望。
即使众人早就知道《京日报》的负责人为温清霄,甚至在初二的日报上,看到了温清霄的文章。
但知道、听说,到底比不上亲眼见时带来的震撼。
当即,人群中便已经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声:
“清霄公子!”
“六公子!”
……
若是侧耳细听,甚至能听到人群中隐藏着么几道声音,带着一两丝哭腔。
京学子们如此激烈的反应,顿时便引来了旁人的好奇:
“这人是谁啊?大家怎么这个反应?”
“才来京不久吧?”
“你怎么知道?生满打满算,初来京一年而已。”
“因为只要在京有些时日的学子,可没人不知道清霄公子!”
“没错,清霄公子可是年前咱们京最惊艳绝伦的人物!岁写诗五岁著文,文章锦绣见解独到,可谓是文曲星下凡!”
“年前清霄公子才十六岁,第一次下场便连中二元最后被皇上亲自点为了探花!”
“没错,皇上当时说了,依照清霄公子的才能,就是状元使!”
……
虽然说文人相轻,但是相对与自己实力相当的人,才会如此。
当一个人比常人优秀一些时,旁人或许会羡慕,会嫉妒,或许心中会有一些微微的不服气,想要与之较量一番。
但若是一个人比旁人优秀十倍百倍之时,便不会再有人嫉妒与不服,剩下的,就只有对此人的敬佩。
年前,温清霄便是一个比常人优秀十倍百倍之人,一度被同龄的学子们誉为精神领袖。
以现在在说到温清霄之时,京不少学子便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给旁人说着温清霄以前辉煌的历史。
对温清霄不了解的学子们,在听到温清霄以前的事迹时,甚至以为是京的学子夸大其词。
但转头便又看到了京的普通百姓是满脸赞同的模样,便知道这些话应当不是作假了。
这个时候,不少人想到了大年初二的版日报。
彼时有不少学子是冲着前一天裴大人的面子上,去购买第二日的日报。
但在日报拿到手之后,众人才发现今日《十年科举,八年模拟》板块之中,主要的编稿人并不是裴大人,而是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以及不了解的名字。
彼时有不少人感觉收到了欺骗,但本着“买买了,是看看”的思想,众人是仔细阅读了份日报。
不过是一眼,这些人便被一篇见解独到,鞭辟入,看问题一针见血的文章吸引。
顿时便忘记了这篇文章是出自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的人之手,一读再读,恨不将每个字拆开来,细细品味。
想到初二的报纸,这些人似乎就有些明白京城学子现在的心了。
心中感慨温清霄才能过人的同时,这些人不可避免地便注意到了温清霄身下的轮椅。
人们心中原本想着如此才华横溢之人,怎么就突然销声匿迹了的疑惑,似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就在这些人讨论这个关温清霄的种种时,温清霄已经同人群中些让他眼熟的学子叙完了旧,将话题的重心,又重新拉回了厉王府的捐款上。
“在下知道,大家对此次募捐心中定然有疑惑,清霄现在在这向诸位承诺,此次募捐到的有欠款,最后会交予国库,用以赈灾事宜。”
温清霄微微笑了笑,不徐不缓地向众人说明着关募捐之时。
温清霄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在他说话之时,旁人非常有默契地保持了安静,力求能够听清楚温清霄说的每一个字。
“对这红榜上的明细,清霄可以向诸位保证,完全属实。若是大家有疑问,报社可以接受监督和检查。”
说话间,温清霄直接向身后的护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厉王府捐来的钱款让众人看看。
人群中立即便有人表了态:
“若是清霄公子作保,定然是做不了假的,不必查验!”
这个说法,顿时便引来了不少人的赞同。
纷纷表示既然是温清霄负责此事,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从这些人脸上的表不难看出,他们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就是顾砚,在听到这番动静之时,忍不住感慨温清霄的人格魅力。
常言道人走茶凉,温清霄的辉煌始十五年前,止年前。
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仿佛转瞬即逝,但足够让人将一个人完全忘却。
但温清霄却经受住了这个考验,即便年闭门不出,依旧能够在学子之中一呼百应。
这样的魅力,这样让人信服的力量,绝非常人能比拟。
但温清霄接下来的举动,似乎向众人说明了,为什么他能够在年避世不出之后,依旧能够在学子们心中拥有这样的声望。
只见温清霄对最先表态之人露出一个淡笑:
“多谢诸位对清霄的信任,清霄不胜惶恐,只是既然有人对此尚有疑虑,作为募捐的发起方,报社便有接触大家心中疑虑的义务。”
恰逢这个时候,刚刚收到了温清霄指示的护卫,已经带着另外几个侍卫打扮的人,抬着几个大箱子从报社内走了出来。
甚至不需要温清霄吩咐,几个护卫便直接将箱子摆在了报社外的空地上,直接将其打开。
放在箱子的不是别的,正是顾砚带头,名下的产业以及厉王府送来的五十五万两募捐款。
看着这一箱箱摆放整齐,白花花的银子,几乎有人心头颤了颤。
依旧是一句话,知道五十五万两不是一个数目是一回事,亲眼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甚至有定力不足的,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忍不住直咽水。
若不是在这几箱银子旁站着几个人高马大,腰间别着绣春刀的侍卫,恐怕真的会有人忍不住上前动手。
“从左至右,别是陶然居送来的二十万两、邀月阁送来的十五万两,以及归园居厉王府送来的十万两。若是心有疑虑,可上前亲自清点。”
“不……不用了!”当即便有人摇了摇头。
温清霄作保,将这些银子放在这给他们查验,如此大的诚意,他们能有什么不愿意相信的?
当即便有人低声感慨了一句:
“没想到厉王府真的愿意给绍城捐上五十五万两的赈灾款!”
几乎有人沉浸在亲眼见到了五十五万两现银的震撼之中,现下根本没有人说话。
这道声音虽然低,但在此时,却尤为明显,直直地敲进了众人的心中。
几乎有脑子的人,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次被派去绍城赈灾的总负责人是大皇子,若是此时办好,大皇子而言便是大功一件。
而与大皇子关系最为紧张的厉王府,却愿意在这个时候,拿出五十五万两用以赈灾。
这与替旁人做嫁衣,又有何区别?
温清霄政治触觉甚至远在顾砚之上,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句话的含义?
当即微微笑了笑,轻声道:
“厉王府说,国家之前无恩怨,百姓面前无对手。赈灾一事,功劳在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保灾民平安,而这,恰巧与报社成立的初衷不谋而合。”
报社成立的初衷是什么?
没有人比这些十日每日会买一份日报学子更加清楚。
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当初在日报上看到这句话时,不少人感觉心灵受到了震荡,甚至引起了不少人的讨论。
现在听到温清霄这番话,又想到当初在看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时的震撼,顿时便为自己刚刚一番想法而羞愧不已。
羞愧之下,顿时便有人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我想为绍城百姓尽绵薄之力,但囊中羞涩,至多只能拿出十两银子……”
说到这,人像是说不下去了。
毕竟十两银子,与厉王府动则十万二十万的捐款相比,着实是有些拿不出手。
“捐款一事,多多益善,少少无拘,别说是十两银子,就是十个铜板,哪怕是一个铜板,能够让灾区饱受饥寒的百姓们多喝上一热粥,是我们的心意。”
这话一出,人心中的顾虑顿时便消散了个一干二净,想不想便上前,表示自己要捐款十两银子。
温清霄示意他到报社前的张桌前登记。
不多时,报社外墙上的张红纸的明细,便有了新的内容——
“花开霁花公子,捐款十两银子。”
花公子明显没有想到,十两银子居然能被写在上面。
对比前面的几笔捐款,顿时觉有些无措。
但接下来,报社中人的道谢,以及温清霄感谢的眼神,顿时便打消了他的无措。
花公子这番举动,像是给其他人做了一个示范,当即,便又有人上前捐款。
这个人捐款的数额,甚至比花公子更少,只有一两银子。
但报社之人依旧将这一笔捐款仔仔细细写在了身后的明细之中,依旧真诚地对这人道谢。
如同温清霄说的般,多多益善,少少无拘,他们并不会因为捐款数额过,而区别对待。
有了良好的开头,其他人像是反应了过来似的,纷纷上前,表达自己想要捐款的意愿。
不一会儿,墙上的红纸上,便密密麻麻地写上了不少明细。
从明细上的内容的变化不难看出,一开始的捐款数量在一两银子及以上,到了后来,便逐渐出现了几百文钱,或者是一百文钱的数字,夹杂其中。
而些想要捐款,但囊中羞涩之人,在看到这些一百文钱的明细时,抛却了心中的顾虑,纷纷慷慨解囊。
如同募捐启示上写的般,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京报社》如此大的动静,除了这些学子与百姓之外,其他商贾以及店铺的掌柜当然有耳闻。
眼见着厉王府以及陶然居和归园居、邀月阁,因为捐款之事名声大噪,被京中百姓交称赞,这些人发了愁。
他们到底要不要捐款?
不捐吧,报社外的明细可写着呢!谁捐了谁没捐,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现在京中已经隐隐有了买瓷器就要去陶然居,陶然居良心店铺,不仅仅会赚钱,会做善事,买陶然居的瓷器,同样是在做善事的声音。
若是他们不捐旁人捐了,是不是会损失不少客户?
捐款吧,捐多少合适?
现在已经捐款的家店铺,明显是按照赚钱的能力捐款的,陶然居日进斗金,以捐款最多。
归园居挣钱速度不如其他两家,以捐款较少。
他们赚钱的能力虽然比不上这几家,但好歹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商家,捐个几千两明显是不合适的。
但捐多了,他们肉疼啊!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送出去,谁不疼?
就在诸位掌柜为此头疼不已的时候,又有新的消息穿了过来。
韶华路上第二大的胭脂铺子花想容,捐款十万两。
连带着有韶华路上第二大的首饰铺子琳琅阁,捐款二十万两的消息。
与这个消息一同来的,有另外一个消息。
便是花想容同琳琅阁捐款的消息一出,便立即拿到了不少贵女的订单,一时间店内的客户竟然比街上最大的胭脂铺子和首饰铺面的人多。
甚至有不少人说,花想容同琳琅阁的掌柜对绍城之事如此慷慨,完全不像其他商家般冷酷无。
想来为人差不了!以后胭脂和首饰便在这两家买了!
听到这些消息,其他掌柜可谓是眉心一跳。
当即顾不上考虑其他,顾不上心疼之事,纷纷派人去京报社之处捐款。
力求不要在客人心中留下冷酷无,只认钱财不认人的形象。
顿时,报社外的红纸上,明细又有了一番新的更新——
“聚友酒楼,捐款万两。”
“盈香茶楼,捐款五万两。”
“杨氏绸缎庄,捐款八万两。”
……
不少前来捐款的人,在看到这样的内容时,原本略微紧绷的神有了一丝微微的松动:
虽然报社一直在说多多益善,少少无拘,即便是一个铜板,是对绍城百姓的帮助这样的话。
但众人看着明细上,几十两银子、几两银子、甚至是几百文钱的内容,内心有着隐隐的着急。
这样你一点我一点,要捐到猴年马月去?
要是到最后,大家的捐款依旧不够绍城用,该怎么办?
现在在看到这些商家们大手笔的捐款数量后,他们终可以稍稍放下心了。
只要这样的商家多一点点,相信绍城需要的银钱,很快便能凑足。
除了这些百姓之外,有一个人微微松了一气。
便是众人心中风光霁月,视钱财为粪土的温清霄温六公子。
“王妃如何知道,这些人会主动捐款?”
昨日顾砚从秦戮中知国库空虚对厉王府影响重大的时候,便直接找上了温清霄来布局今日之事。
当时温清霄便提过,依靠百姓的力量或许可以,但速度会慢上许多。
绍城之事刻不容缓,恐怕等不了这么久。
当时顾砚便同温清霄说,百姓的捐款自然是等不了,但其他商家的大额捐款,却可以来的很快。
今日温清霄见捐款已经进了半天,些掌柜依旧没有一点动静,以为是顾砚想错了。
没想到仅仅从花想容以及琳琅阁的掌柜回去后,不过是几炷香的功夫,这些掌柜便接二连地来了。
对温清霄这个问题,顾砚只露出了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自然是因为我懂他们。”
作为曾经末世的首富,顾砚可以说是一个极为成功的商人,自然是明白商人心在想什么。
有陶然居邀月阁打头阵,又让姚娘子说服花想容以及琳琅阁添油加火,这些掌柜不上钩难。
至万一算错了,顾砚有后手。
大不了将这些掌柜约在一起,“动之以,晓之以”告诉他们捐款的重要性,让他们“自愿”捐款便是了。
其实若不是取消征兵之事迫在眉睫,今日若是做不出成效,这件事便会尘埃落定,顾砚真想同这些掌柜周旋一番。
京城本就是天子脚下,皇上的耳目众多,顾砚以及《京日报》闹出的这番动静又声势浩荡,自然是瞒不过皇宫的眼睛。
甚至不等早朝结束,皇上便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