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跳蚤窝一路走访,效果嘛。
面前这个老头盯了我好一会儿,才转向热派:“你脑子里都是毛毛虫吗,小子?和静默修女走一块儿会有厄运,”老头儿稀疏的白发摇动,鼻子上的痘痘鲜红无比,对对对,你说得对,静默修女和尸体睡一块儿,脸被陌客亲过,“别把瘟疫带上我家门,滚!”
碰!大门紧闭。
这就是我没想到过的事儿了,原来假装成静默修女还会遇到这种难事,也正常,和尸体打交道的群体往往会给人带来疑惧。
“去和流浪汉谈谈,”我话儿很简练,我接着下令,“别用剑,用剑鞘。”如果有必要的话,该打就打,在底层生活的饥饿中人朝不保夕,所以,别对他们的道德抱太大期望,吃饱了才会想讲道理嘛。
“流浪汉?满街都是,比褐汤里的老鼠还多呢。”热派嘟囔道。
“最近的事儿,他们是怎么说的?”我们向跳蚤窝最藏污纳垢的角落而去,我路上和热派闲聊。
“这个嘛,有人说蓝礼弑君,强了自家嫂子,然后把那个西境来的王后藏了起来;也有人说国王是对的,王后逃走了,躲在勾栏里,靠对着男人张腿维持生计;小姐,他们说法很多。”
“他们怎么说我的?”我没有向这个胖男孩隐瞒自己的身份,他知道我是谁。
“这就更难讲了,”我随手递了一个金龙,手藏在袖子里,递进他的袖子,“好嘞,他们说您是国王的情妇,很多人都这么讲。”毫不奇怪。
“还有呢?”
“狼晨,小姐,大家觉得你是最大的原因,”这倒是对的,“迷惑了前一个首相,勾引了现在的国王,还有其他的每一个王公贵族,他们说,你是历史上最可怕的裱子,外貌比月亮还动人,内心比毒蛇还吓人。”
虽然迷惑和勾引这些词太夸张了些,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的,热派唾沫飞溅,丰腴的脸蛋抖动着,“不过还有一种说法,说你其实是国王的情人莱安娜,来君临复仇来了,所以先王睡进了棺材,先王死后你就消失了,现在的你只是国王为了掩盖事实弄出来的替身而已。”这种说法就很离奇了。
“有没有说我有魔法的?”
“没有,小姐,倒是有人说一个红袍女人在龙石岛展示了拉赫洛的奇迹,我认识的一个老家伙,乔拉德,改信了红神呢,上次看到他时,他在用火治他的后面。”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光之王的宣教者正在侵蚀君临。
跳蚤窝就像是被盖上幕布的烂水果,放了好几个月没人去管。当我揭开幕布深入其中时,才发现坏掉的水果上已经滋生出了无数的蛆虫,我听说过君临有五十万人这种说法,却从没想到过大部分人居然是这副德行:
跳蚤窝的地下,暗无天日的下水道里,生活着密密麻麻的乞丐,疾病滋生,在我眼前至少发生过三起命案,所幸的是,他们对静默修女司空见惯。
“其实以前没那么多,”连跳蚤窝的原住民热派也捂着鼻子,“这几天涌来了好些难民,还有,以前住在龙穴的也全过来了。”
我默然无语,密密麻麻的人,满眼所见皆是打补丁的袍服和脏污的亚麻,脓疮和瘀伤处处都有,他们聚集在这里可不是好事,我隐约看到了七神侍从在忙活,还有光之王的红袍和群星就位教漆黑如夜的长袍,好一场传道者和神仆的狂欢,简直就是暴动在酝酿。
我没有理会靠近我们的褴褛客究竟是何意图,全交给卫士去打理,我在思考该如何应对。
防止暴动的第一步,就是别让他们聚众,必须先把这一大窝子人分流!整合得好的话,这些难民可以成为我在君临最坚实的根基,人说暴民不是士兵,就像木板不是木屋一样,可是,暴民可以成为士兵。
贵族视隐患和机遇而不见,身为穿越者的我可是知道地球上的道理的,没人是天生的国王和诸侯,而兵强马壮者方为奥古斯都(皇帝)。
我得去和瓦里斯谈谈。
我们约在龙穴的工地见面,瓦里斯眉间含忧,眺望着小如蚂蚁的难民工人运进物料,搭建窝棚,“这里原本是龙的家,如今变成他们的家了。”
我接道:“龙和暴力是统治的保障,但是人才是统治的根基,很多坦格利安搞不清这一点,瓦里斯大人,您面前这些难民就是拜拉席恩王朝的龙,取代坦格利安的龙实在再好不过。”
我这番人才是龙的言论让瓦里斯的眼神意味难明,“或许,小姐,但是他们不会吐火,也没有獠牙和利爪。”
“而他们有手有脑,能够制造火焰和利刃,我们开始正题吧,大人,这座城市里无家可归的人太多了,而且越来越多,他们聚集在跳蚤窝,我怕这里治安会不稳。”
“确实,感谢您的北方同胞和西边的狮子,为河间的鱼儿带来了战火与苦难,”瓦里斯叹息道,“那么,您想怎么做,驱赶,还是杀掉?”
“分散,在出现诱导他们暴动的‘领头黑羊’之前,我打算和教会接洽,将他们分别安置到各个地方,我需要你的帮助,以防遗漏。”
“然后呢,皮鞭和绞架?”
“然后是工钱和赈济,在御前会议上我不是和提利尔商量好了吗?玛格丽会协助我。”
他转回头继续眺望工地,不再看我,“我答应你,小姐,这是分内之事,说到玛格丽小姐,我听说她经常去贝勒大圣堂。”贝勒大圣堂?没待我思索,他还在继续:
“并且和一个叫乔佛里的修士见过面,小姐。”乔佛里,当然不会有他人,是过去的乔佛里王子。
我心思电转,立刻就明白了提利尔的意思,蓝礼成年了,不大好掌握,提利尔们想要更多的选项,以及——退路。
我猜老狮子泰温·兰尼斯特一定和高庭有过通信,无疑,不考虑先前对瑟曦及其儿女的审判的话,扶持幼年的先王之子会更名正言顺。所以,提利尔不会不考虑和兰尼斯特合作的选择,毕竟兰尼斯特如今境况不佳,一旦乔佛里或者托曼登基,玛格丽一嫁给他们,提利尔立刻就会执掌大权。
这可比在蓝礼国王的宫廷里玩勾心斗角的游戏划算得多。
所以,玛格丽会像瓦里斯提示我的那样和乔佛里接触吗?会,理所应当地会,不过大部分时候,河湾人注重承诺,讲究规则,所以这该不是背叛,只是提利尔以防蓝礼不测的布局,如果蓝礼没事,那么乔佛里和托曼就毫无机会。
可是按照前世的剧情来说,蓝礼偏偏会有事!
我收回思绪,“感谢您的提点瓦里斯大人,我暂且会稍微忘掉一些您向提利尔出卖我的事儿。”
“我在做分内之事,小姐,”瓦里斯无奈地将手拢在一块,藏在袖子里,“高庭如此强大,情报总管这样的小人物想要安稳,就不可能视而不见,正如您没有反对嫁给维拉斯一样。”对对对,您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根本无法指责,行了吧?
我不想再提,烦他,“记得我们的合作,大人,这是公事。”连个杯子我都懒得招待他。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我要以小队、连、团的军事组织架构把难民和游民组织起来,以军代赈,并按照这种架构来划分社区,他们会是金袍的帮手,以及我的私兵,我猜法政大臣青铜约恩一定会提出抗议,不过钱是我出的,他要是想要插手,那就自己掏钱。
还有小玫瑰。
待到瓦里斯走了以后,“咕噜,替我安排一下,我要碰巧和我们的御林铁卫相见,时间是明天的御前会议之前。”
“啊。”咕噜会意。
“把监视重心转向君临的难民,”今晚克蕾要回来述职,以及——约会,我到时候会吩咐别的事,“把契根召回,带上红人庄园的一半民兵,对詹姆、瑟曦和弥塞菈的看管规则再度加强,排查下之前的守卫里有没有人被收买了,然后,明天大圣堂会见之后,去黑牢,见桑铎·克里冈。”我之前与契根一起拷问兰尼斯特军人,主要是了解其训练方式,紧要的战略问题问不出来,嘴巴关得死死的。
依照排程,明天下午要去贝勒大圣堂,身为穿越者我得构建别人摧不垮的根基,贵族和大诸侯指望不上,毕竟在这个阶级里,我不过是一个货物,所以,我的根基就在宗教和平民身上,这不是我多有觉悟,而是不得不为之。
更何况,大圣堂的财帛动人,让人没法不去染指。
当然,身为穿越者,我倒觉得想办法靠上普罗大众会让我心里踏实,虽然说民心似水,民动如烟,但是比这帮看不上你的贵族要牢靠得多。
能否成功,就看明天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贝勒大圣堂的样子,那是在头次进君临的时候,这座建筑雄浑的圆顶当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然而身为传统的旧神信徒,我并没有太深地接触这里,如果排除掉葬礼观礼的话,这还是头一次的拜访。
第二天下午时分,我们沿着维桑尼亚丘陵向上,经过白石雕刻的圣贝勒雕像,大圣堂的花园郁郁葱葱,这里安静淡然,圣洁出尘,至少是尝试给人营造出这样的感觉。
七座水晶塔楼围绕着圆顶的圣堂,这七座塔上各有一个铜钟,国王葬礼时敲响了一整个白天,全城都听得到,我当时被这噪音烦的不行,看到就想拆了。
圣堂有不少门,修士们走天父门,静默姐妹走陌客门,我们一行人分开,卫士走战士门,我走的少女门,因为我是未婚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