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执念是魔,入了梦,便是变成了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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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的,张开了双眼,张梓晃了晃脑袋,看了看这个世界。
幽暗的天空,灰云朵朵,阴沉得像是要滴下水来,而似乎在灰云的后面,是万丈的彩虹光芒,穿透过了这雄浑的灰云,一丝一毫,照在了张梓的手上,流淌出七彩色的光。
“这份意境,倒是不错。”张梓笑道,视线从手中的七彩光芒移开,又是注意到了天穹。此时的天空依然灰暗无比,但颜色就像是在灰色和墨绿色之间转换,时不时的掺杂了红或者是黄,哦,对了,就像是斑斓奇景亦或是世界末日才会有的景象。天空,没有了平时的平静,时刻在变化着。
这样的天空,若说下一秒就完完整整的塌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若说下一刻会有南北极才有的极光现象,似乎也并不难得。
天空,怪异的很。
变化着变化着,穷尽了路数,其变化是无穷的,但都逃不过一个本源。张梓摇摇头,不再去看天空,转眼看着自己所处的地界,芳草萋萋——自己处在了一个矮矮的草地之中,有的地方还有着小小的水坑。在草地的尽头有着几颗树木,却也不高,只有五六米,从树木的树端处,隐隐约约看见了楼房的影子。
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远处模糊的楼房传来,那里,是我的家么?正是这么想着,雨,飘了下来。
张梓瞅了瞅这片草地,小草并没有因为这微微细雨而有多的变化,一如既往的轻轻摇动,这雨,没有滋润亦没有破坏,只是,张梓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小雨落在上面之后就消失了踪影,但总觉得,自己的身上少了些什么东西,是洗濯了尘世的污秽么?亦或是,洗的不是衣袖,而是心?
雨下着,草地的小草和尽头处的树木,没有因为雨而产生丝毫的变化,一如在阴暗的天空下,沉默着。张梓走着,这小小的草地随着他的走动宛若变成了一条小径,路的两边是灰色的人,静静的直立,面无表情。
走过,却也是没有挥手,小路旁思索中幻化出的灰色人们慢慢的消失,也没有痛苦。
近了。
一个小小的平房亮着微弱的白黄色的光芒,草地尽头的树木离得只有几米远,而那平房的熟悉感一次次汹涌的传来。视野之中,平房离这草地不远,只隔着一片平地,平地是由着青石石块做的,但又融合了现代水泥的工艺,现代化夹杂了一点点的古朴,不过,依然是平凡的路面。
“那应该就是我的家了,想必我能够马上知道这房子的所有信息,还有住的人···”张梓一边走一边随意说着,跨过了最后的树木一栏,就像是跨越了最后一个障碍。后面,突然感觉少了些什么,张梓回头一望,草地还在,那思索中小草所幻化出的人没有直立了,而是飘忽不定,便像是光线在曲折地波动着,三秒后,又忽然转化成了烟雾,从下至上慢慢地消散了。
诡异的恐怖,但在这灰色和墨色夹杂的天空下,显得那么正常。
张梓抬起脚,大步向着平房走去。
“呱!”
一声蛙鸣。
此时的张梓已走过了平地,来到了平房前,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那草地还有一处最诡异的地方——很安静,并不是指没有风声雨声,而是没有生命的寂静。生与死轮回不止,但在那片草地中生和死的痕迹似乎都被抹除了,无休止的存在着,不会创生也不会湮灭,一成不变。那片草地,除了小草和远处的树木,再也没有其他的生物,这对于一个生物网往往是不可得的,但那草地就一直存在于那里。
蛙鸣?张梓回过头,那草地忽然消失了,揉了揉双眼,却发现,这草地,又安然的静立于此。
也就在这时,平房的信息,进入了张梓的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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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某一段时间的家,附近的住户我基本上都认识,邻里关系很和睦,很多时候,我们会互相串门,无论是他们到我这还是我去他们家玩···”每靠近一点,张梓便是对这平房了解了更多,也有了更多的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再思索了片刻,自己现在应居住的房子位于嘉陵区,是一个小区而不是这类似四合院的平房群,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好好生活下去就是了。
“哦!快到我的家了。”张梓不再去回想虚幻亦或是现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从来都没有一个真正的界定。有的人说,现实是真而梦是虚幻的,但有的人说,也许现实是虚幻而我们做的梦才是我们真正经历的人生,不过现实短暂而虚幻漫长罢了。谁规定现实就一定比虚幻漫长?所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许虚幻带有着层次和连贯感,而现实却是断断续续。人们总是被定向思维所束缚,只有抛开了枷锁,才能看见更多的真相。
张梓看向平房群中的一处,二楼四楼都早早熄灭了灯光,唯有三楼的灯亮着,而相比于三楼的灯光,一楼处房屋的亮度更弱了。
哦,一楼的那个昏沉光线的小屋子,就是自己的家了。
“这是我所喜欢的意境,在幽暗深邃的小屋子之中静静的聆听现实和过往,只是不知道这小屋子里,会有什么东西?”张梓哈哈一笑,便是准备进去,这个时候,从一楼处的其他住所出来了几个平民,朝着他挥手。
“小张,你回来了啊!”
“天快黑了,你怎么才回来,是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嘿,等会我去你们家玩哦!”
张梓一一看过去,那些人的面目清晰可辨但却是忘了是谁,似乎并未存在于记忆中的某一处,倒是那几个同龄人,颇有几分狐朋狗友之感,虽不同相貌,却是感受到了那几个家伙的气息。
张梓笑笑,一一回应,不过天黑了,是时候进屋子了,而神秘的小屋子中到底有什么是现在张梓所在意的,对相邀玩耍的人便是婉拒了——在一片笑语和唏嘘中迈入了一楼处属于他的屋子。
门,没有关,在张梓进入的时候,微微晃动,就像是一个平静的湖面,忽然间落入了一颗石子,但很快的,又平静了下来。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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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墙壁是淡白色的,没有瓷砖的铺垫,墙壁上还挂了不少的东西,或是日历或是挂画,都有些灰尘了,在墙壁上侧的一角一个电风扇呜呜丫丫地扇着,另一角的白炽灯散发出白黄色的光芒,些许灰尘,还落在了地面上,能看得见,偶然间掉落的白色墙皮。
屋子的一角,堆放着一些衣服,大致是不属于这个季节,放在了一个大纸盒里面。
上个世纪的房子了吧。
没有想象中的笔墨纸砚和古典的书桌,有的只是杂乱,但这不正是自己一贯作风么?张梓苦笑,若是有那种古典的书房的话,应该也是在别处,自己的屋子,恩,这很明显是一个卧室,虽然从房门一步跨进来不是客厅而是卧室令他有些奇怪,但存在就是道理——男人的卧室就是鸡窝狗窝,张梓深深相信这一句话,但同时的,男人也会创造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调素琴阅金经,做自己的事情而不被他人知晓,亦或是,静静地品味一口浓茶一口青茗。
张梓转过头去,这卧室中,有着一张床,也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床上坐着一个女人。
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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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她说道,在张梓看向床的时候,她也是看向了张梓,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一如幼小的孩童一般清纯,她看见张梓的到来,丝毫不意外,就仿佛本来就是在这里等待张梓的,而这个时候,这个世界的氤氲法则开始了侵袭。
“她和你同居住在这个平房群,你们从小就认识···”仿若世界之灵的信息,出现在张梓的脑海之中,不过,下一刻,张梓却是冷哼了一声,目光变得阴冷,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刹那,张梓抬起头回过首去,看了看那仍然变化的苍穹,轻声道。
“这一点,鄙人不允许随意篡改!”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张梓就知道了她是谁,有些意外,想了想却是理所当然。因为是在另一个世界,所以任何的可能性都有可能,但,唯独那身份不能变,所做出的选择不能变,(梦可能是前人的记忆碎片)自己可以去经历他人的世界,但涉及到自己人生的选择的时候,即便是在他人的世界,都要坚持自我,如若不然,嘿嘿,那就闹个天翻地覆。
有一点又不一样了,这世界的两人是青梅竹马,因为没有接收之后的消息,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夫妻。但,两人的关系很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张梓想了想,这大约是他人的人生,那便随着他人的生活轨迹去度过吧,只是保留最后的偏激,亦是足以。
“我回来了。”张梓回答,就像是规划好了的,在另外一条世界线里,有个男子,也是这么说的。
同,而不同。
在张梓拒绝了他人全部的人生道路之后,之后会经历的,不仅有旧的,也有新的。
女子恍惚了片刻,目中忽然多了一些灵动。
“你不奇怪为什么我过来了么?”她问道,言语的表露沾染不上这个世界的气息,“你一直逃避着躲避着我,却还是逃脱不了你真实的想法。”
“执念而已,也许是因为未曾拥有吧。”张梓看向她的脸,在这昏黄的屋子中格外的明亮,秀发轻轻
的放在了双肩,也只是到了双肩,三色薄毛衣的毛絮都看的一清二楚。那双明眸中流转的情感映照着过去,如此的清晰,张梓摇摇头,驱散了心中的丝毫旖旎。方才,他忽然想起,曾经的他规划过一个未来,那片未来里,他和她一起生活着,也许是夫妻,也许是最好的朋友。看看这世界中的如此斑斑,两人的关系便是大致如此。是满足么?让人无法自拔,换做一般人会深深的陷入其中,但,张梓继续看着她的脸,忽然觉得不只是自己忽然坠入了这个世界,同样的,还有其他人,而她,便是其中之一。
代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在这小小的平房群中,和他相遇。
现实中的再也不见,却是在这里,重逢了。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正常来说,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静静等待爱人回来的一个女子。”张梓说道。
“我是,也不是。”女子笑笑,“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我是原来的她,也是现在的她,这屋子,或许属于我,但绝绝对对属于你。”
所以,我是真正的降临了这个世界,而你,只是偶然的,到了这里来么?迟早会离去,或是,特意到来?
张梓看向她,看似没有太多逻辑的语言便是让张梓明白了这一切,她或许是特意到这里来的,但她缺少真正的强大,她只知道她必须到这里来,来见一个人,在到了这里之后,本应该是和原来女子一样的人生道路,却是因为张梓的拒绝,人生道路发生了小小的变化,她恢复了自己的意识,以原本那女子的身份,以一个张梓认识面貌而不知名字的身份,存在了。
“我懂了。”张梓道,往昔的一幕幕很快划过了脑海,到现在来看也仅仅只是有点意思,她的选择,是用她自己的意识来度过这一段人生,而我的选择呢?
张梓忽然笑了,大多的心思沉浸入了心底,眼眸深处的光芒微微亮了,就像是有一个强大和健全的灵魂坐在里面旁观着,而这一切的变化,外人不可得知。
“那我看看属于你的选择吧,以你的身份,虽然还不知道这世界中你的姓名,但总归,我们肯定有共通之处,所以我才会来经历你的人生。”
说完这句话,张梓的意识便是沉淀入了心灵的深处,人生轨迹似乎又回到了原来,只是偶然间,会有独属于张梓的风格行事。
女子见张梓笑了,也就是这时候她感觉张梓似乎变化了一些,她疑惑的看着张梓,后者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而后又坐在了床边静静思索。
还是他啊!一成不变,从头到脚都是那个熟悉的他,为何会有奇怪的感觉?
屋子中,一男一女静静的坐在了床上,男子闭上了双眼思索着不知什么,而女子时不时看看男子的这里那里,想要一探究竟,却只发现一如既往。
某个时候,男子忽然张开了双眼,注视着她,那双平静的眼眸之中仿佛蕴含了一个世界,深不见底,都说心灵的力量是最大的,若有机会能跳脱出肉身的束缚,便会一瞬间拥有毁灭整个世界的力量。
而平时,只不过是一个穿上了枷锁的囚犯。
张梓继续看着女子,一语不发,眼中的情感女子也是看不出来,久而久之,女子忽然感到了害羞,她微嗔道。
“好啦好啦,既然你不拒绝和我在一起的话,那我们就好好生活吧。”女子拉起了张梓的手,一起躺在了床上,她不去想张梓愿意和她待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至少,现在在一起,就够了。
男子躺下,女子看着了男子的侧脸,多了一些痘痘,却是一如既往的坚毅——屋子中的灯光暗了下去,若是从平房群的外面看的话,这一处平房群,都黑暗了下来。深夜了,不知不觉时间走得很快,是夜了,到了睡觉的时候,这一处地界变得格外的静谧,唯有天空中的云朵,还在灰色和墨色之间汹涌的翻滚着。
轻微的呼吸声,从各个屋子中响起,一楼的屋子中,男子平躺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双手横放着,一只脚弯曲着像是一个直角,从上方俯视的话大约是一个命字。男子的脚伸在了女子的大腿上,女子却也不嗔怪,反倒是享受着这一切,而那伸出的左手被女子当成了一个枕头,枕在了上面,只是。
“这枕头,有点硬却也是舒服,还好是左小臂,要是换成他的右手大臂,就跟一个板砖差不多了吧!也是,他常年锻炼,一身子的肌肉。”女子嘟囔道,寻到了枕着的小臂的柔软处,轻轻的躺着,而男子没有半分动静,对于他来说,这点重量,怕是什么都算不上,呼吸声轻微的响起,平平常常。
女子忽而把脚抽了出来,侧过了身子,放在了男子的左大腿上,脸也是转了过去,双眸注视着男子,想从他入睡时候的样子发现一些不寻常,可惜,还是失败了,女子仍不放弃,两只小手忽然在男子的身上动来动去,以往做过的事情不断地尝试,还尝试了没有做过的事情,也就在这时,屋子里散发起了氤氲的气息,或许,仅仅只是几个小时,还蕴含了迷蒙一般的温馨。
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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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时候,张梓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晃了晃脑袋将之前的梦清醒,看向了床边。
此时的床边只剩下了床单,那熟悉的女子不知何时离开了,这屋子,忽然变得空空荡荡了起来。
张梓看着堆放在屋子几个角落的杂物,杂物很多,若是分类的话得分上十几种吧——天光从门外射了进来,从来都没有金黄,还是那昏暗的天光,只是醒来的早晨的天光要比之前看见的明亮一些,这也正常,晨时的光芒蕴含着初生,而傍晚的光总是暗含着终结,终结之后,会是另一个开始么?
如果,每一个夕阳的落下,都对应着一个未知的明天的话,会是吧!
“这天光给我的感觉还是这么捞啊!哈哈,虽说邻里关系很不错也不至于不关门吧!”张梓嘟囔道,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体上下各处,也没有伤口,“家里面什么也没少,我也没有少一个肾,奇哉怪也。”
其实,就算家里面少了些什么张梓也看不出来,毕竟,这不是真正属于他的家。
“所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难不成老夫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奉献了自己?”
“草你个嘴!”
第二天,时间慢慢地推移,到了傍晚,屋子中忽然变暗了一点,张梓看向门口,那里,有一个熟悉的女子。
第三天,她又来了,一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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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喜欢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如今这环境的意境,你觉得怎么样?”昏暗的天空下,张梓和那女子一起走在了平房群的院落之中,有些雨水划过了屋檐流了下来,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道小小的水流,不过,细雨微微,反倒其他的地面湿润的少,而这雨水浸润到两者的衣物上,也是拂过不沾衣。
“又是第一次的感觉。”那种洗涤的感受又一次出现在张梓的心灵,雨水落在衣服上却是失去了所有的形,一瞬间的化学变化么?但若用神人的方式理解,这或许是金丹期随手为之?
谁知道呢!
这时,听见女子的问话,张梓随口答道。
“我觉得很不错了,我喜欢的倚楼听风雨,有一人之属,两人之属,我不喜欢太灿烂的光芒,或许,我是那种属于黑暗的生物,受不了炽烈的阳光。对于光芒,唯有昏暗和灰暗,我才能静静的思索,炽烈的光芒总是让你无处置身,苦苦寻找着一片阴凉地躲藏自己渐渐壮大的灵魂。”
“可是,只有鬼魂,才会怕太阳吧。”女子说道。
“我不是怕阳光,我只是觉得,在阳光下,寻找不到自己的归属。”张梓瞅了她一眼,继续道,“我曾经以为我是属于黑暗的生物,但一次次黑暗带给我的恐惧告诉我,我不属于黑暗。哈哈,我其实很胆小,一个人的夜我很喜欢但我也很恐惧,如果我一个人呆在夜里,听见一些风声雨声我就会惊恐地睡不着觉,我会想象出各种可怕的怪物,这就是我不敢看恐怖片的原因,即便是白天,我也不会独自看恐怖片,而深夜看恐怖小说是我的忌讳之一。所以,我不属于黑夜。”
“那你属于白天?”女子问道。
“我也不属于白天,或许,”张梓忽然想起一个名为漠的人的故事,在万千的世界中寻找着属于他的归属,一世又一世,经历了千秋万代,也不知道寻找到了没有,“我属于黑和白的混合吧,就像是用颜色来形容,我属于灰色,既不是单纯的黑也不是单纯的白。”
“不属于黑夜,也不属于白天,那只有未央时候和夕阳西去时,你能找到归属咯?”
“或许是吧,不过,你难道不觉得,下雨的时候,在一个小亭子里,静静的看着下雨的天空,很美么?”张梓问道,就像是现在,处在一个院落之中,天穹是灰色夹杂着墨色,看不见太阳。
“哦!对啦!下雨天往往是灰色的阴天,既不像白天那么炽亮,也不像黑夜一样寂寥,下雨天,仿佛融合了白天的光和黑夜的暗,这是最好的融合吧!不过,白天和黑夜都有下雨耶!”女子说到后面,便是笑了起来,“下雨天最美的融合,你却是没有一个很好的定义。”
“哼!你真是咬文嚼字,大众化的东西能入我眼帘么,我所说的白天黑夜,应用我的思维和想法来定义!”张梓摸了摸女子的脑袋,在上面轻轻打了一个爆栗,不过,张梓力气用的很小,女子却依然嘟囔了起来。
“好痛哦!我不跟你玩了。”
“我又没用力。”
“对啊,你没用力,”女子狡黠一笑,“但你准备和女人讲道理么?”
说完,女子便是跑向了远处,张梓也不去追。
不去追,也没有原因,只是单纯的,不想动,无论是这个世界原本的他,或是隐藏在灵魂深处张梓完完整整的人格,在这一点上,出乎其外的一致。
“既然会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就表示我和这人有共通之处,哦?难不成我们的共通之处是情商都是二百五?”灵魂深处的张梓笑笑,其实有些意识是不用特意代入的,因为这世界的这男子,和张梓太像了。
所以,女子看不出来,后面接触的人,是张梓也不是张梓了,至少说,不是完完整整的张梓,换句话说,只是一个抱着游戏态度无所谓的卢姥爷。
“哎呀,你怎么不追我呀,好吧好吧,还是我来找你吧!”不多时,女子回来了,双手插着腰装出一份很愤怒的样子,但在看了张梓那一副浅浅笑容的表情之后又化作了乌有。
“治不了你了,好吧好吧。”女子挽起了张梓的手,和张梓四目对望,那双眼眸中深深的平静,一次次震撼着女子的心灵,‘或许,我就是喜欢上了他这一点吧!’女子想到,而挽着的男子,已然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
“雨一直下,这雨,非同寻常呀!”
“嗯。”
“渐渐地失去,直到一无所有,亦或是,从未拥有。”张梓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把折扇,接过了几滴雨水,这一次,雨水并没有感觉中的消失,有了完整的形。
女子奇异的看着张梓,只见后者略微沉思之后,便是把折扇上的水倒了下去。
滴··答··
“空有形而无神,有神而形不存,奇哉怪也。”
“你在说什么呀!”女子问道。
“没什么。”
“告诉我嘛!我要听我要听。”
“我说的是,时间不早了,回家吃饭吧!”
···
草地中,忽然多了一些小生物,在那里吱吱呀呀的叫着。而树木,也是更多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一处小草地,俨然变成了小树林。
天空,在灰色和墨色夹杂的芬芳中,多了一抹纯白。
到了后来,灰暗的阴天变少了,晴朗的阴天变多了,只是,天上依然没有太阳,即便光线多么灿烂。
而两人,日复一日的在一起,大多数是傍晚才相见,白天是去工作或是学习了吧,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记忆的开端就是从小草地回来,哦,现在应该说是小树林了,从小树林回到自己的家中。
大多数时候,那里会有一个贤惠的她,做好了饭,静静的等待。
也有的时候,白天就会在一起,说着南北东西。
日复一日。
————
岁月,不知不觉的过去,又是到了夜晚,张梓从小树林走了出来,看向那所屋子,屋子里,依旧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恩?
进入了房门,便是又发现了她,这一次的她表现比之前更加自然,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到现在,张梓倒是有些搞不清楚两人的关系了,说是日常串门的少了点什么,说是夫妻,又似乎太年轻了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屋子,属于他。
“古朴的小屋,不远处的小树林和灌木丛,是最好用来修心的吧,阴天的时候躲在树林的余荫中,看着草丛里的生物来来往往,下雨时候,行走在青色的石板道上,任由雨水打湿了衣服。”
这世界的一切,往着好的方面发展,而在这一日——
白色的天空,忽然变得浑浊了。
灵魂深处的张梓,苏醒了片刻,他感受到了陌生,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从指间的缝隙中,忽然流出了沙子。
“我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快结束了么?”
————
屋子里,两人坐在了床上,男子看向了女子,心中回想着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拥有都是美好的,在没有拥有的时候万分想要去得到,而凡人在得到之后就会不会珍惜,就像谁曾经说的‘失去之后才会后悔莫及却已经没有了拥有的能力’,而不论是这世界中的男子还是完完整整的张梓,早就度过了凡人那般脆弱的心境。拥有,便是拥有了,若是拥有之前十分想要得到,得到之后,也不会弃之如敝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内,珍惜的事物的价值,不会轻易改变。
不过,这几日,时不时的,屋子变得虚幻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虚幻的越来越多。而另一番景象,出现在了视野里面。
那里,不再是平房群的院落,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区,四处都停靠着轿车,在小区中还有不少的锻炼设施,不过大多数都是为老年人或是小孩子设立的,还有几座乒乓球台,却是找不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那里,是真正的家么?
床边,男子从思索中清醒过来,看向一直注视着他的女子,那双女人的明眸中,是纯粹的爱意。
“我想回家了,”张梓说,“回我真正的家。”
女子微微一愣,眼眸中泛着不同于年龄的精光,有些话想脱口而出,却还是生生遏制住了,片刻后终于是笑着回了一句,“需要我陪你么?”
“需要我陪你么?”女子见张梓不答,又道,“你想怎么回去我都陪你,坐火车坐飞机,你要走路回去也成,只不过路途遥远的话说不定到了后面需要你背我。”
“看你咯!”张梓笑道,不知为何说出了这个答案,即便是在说这个答案的时候心里有些拒绝,但依然说出了口,男子的眼眸动了动,片刻后又沉静了下去。
只是,这个答案,没了后续,他没有告诉她,如何回去,家在哪里。
沉静,寂静了时间。
沉默,终于还是由女子来打破。
“那我们,在离开之前,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什么夜晚呀?”
“你猜啊!”
屋子里,一如之前的迷幻,氤氲。
夜未央,时分,忽然传来了飘飞的话语,
“其实,我也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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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复一日,她来了一次又一次。男子视野中的房屋变化的更多了,等到转化完成的话,就是回家的时候了吧!
某一天,男子回到了屋子,屋子中的光还亮着,他一如既往的打了声招呼,却是没有得到回复,抬头一看那床边,却没看见了她。
唯有干干净净的床单,摆放在了床上。
这稍显破旧的屋子本放着不少的东西,也被分类地整整齐齐,屋子不大,东西很多,但如今,却是变得空空荡荡了起来。
“她,不来了?”张梓忽然看向窗外。
只有夜的深沉。
————
终于,等到了回家的日子,张梓离开了这一处平房,而也就在离开的一刹那,平房群化作了虚无,模糊的一个小区出现了,却只是慢慢的消失在了张梓走过的路上。
火车站的站台处,男子静静的独立。
呜呜呜~
远处,火车呼啸而来。
风,拂过了他的脸。
“你要回你真正的家,你真正的家里,有我的位置么?”男子忽然想起,某一日的夜晚,她问他。
当时,他选择了沉默,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这个问题,连接了虚幻和现实,如果‘他’任性回答了的话,如果他任性回答了的话,说不定,现实,会有新的变化。
火车,到了,乘务员放下了铁板,排队的人一个一个的上去。
张梓看向身后,仅仅只是落寞的站台。
上车了,火车离开了这里,朝着回家的方向。
呜呜呜~
风声中掺杂了火车的鸣笛声,带来了思索——
这个时候,男子仿佛又听见了那句话。
“你要回你真正的家,你真正的家里,有我的位置么?”
男子笑笑,转过头,看向窗外流逝过的光与影。
落寞的站台,寂寥无人。
男子笑笑,朝着窗外的空地,挥挥手。
···
“看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