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都城外，东北近郊的山道上，十余具外道尸体横陈于地。

关良擦去刀身上的血迹，眺望着远处那几个仓皇逃跑的身影，对一旁的搭档舒羽音问道：“放这些人回去有用吗？”

“我的蝴蝶会跟着他们找到敌人聚集的地点的。”舒羽音肯定地说道。

“你不觉得太容易了吗？”

舒羽音秀眉一拧：“关队的意思是？”

关良收刀入鞘，低声道：“我可没想到能这么容易来到庆都。毕竟我们的行踪应该早就暴露了，可是路上遇到的抵抗和拦截都微不足道。”

舒羽音想了想，这倒是事实，他们一路过来都没有遇到硬手，连埋伏在这处庆都郊外的山道上的敌人都显得相当不堪一击。身后被攻破的临时营地还在燃烧，他们两人加起来干掉的敌人不下三十个，虽然是借了不久前那场大雨的掩护发动的奇袭，但连预想中在此坐镇的小高手都没有遇到。

“会不会是步老师那一路吸引了对方的注意？”舒羽音猜测道。

“或许吧，但也不排除万鬼宗是故意放我们深入的。”关良谨慎地说道，“留暗号通知后面的周队官和其他人，我们先行进入庆都侦察。”

“好。”舒羽音按关良所说的给后面的同伴们留下云中剑能够识别的暗号，而后放出黑蝶追踪先前逃离的那些万鬼宗爪牙。

入城之后，两人依靠黑蝶的指引，穿行在城东复杂的旧城小巷中。雨后的路面还相当湿泞，阳光难以照入的紧窄巷子中沉重的潮气令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黑蝶飞越围墙进入了一间大门紧闭的宅院，关良和舒羽音对视了一眼，同时翻身纵跃上了围墙。

见院子内空空落落没有人影，两人默契地交错身形跳下，互相警戒彼此的视野死角。

“感应不到气息。”关良压着声音说道。

“蝴蝶不会带错路的。”舒羽音对自己养的小东西有绝对的信任。

关良相信她的判断，搭档这么久以来舒羽音在追踪目标一事上还从未出错过，蝴蝶不会欺骗他们。

“从山道上的交锋来看，这些人也没有那么好的藏气功夫。”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两人心意想通，同时朝堂屋的正门冲过去。舒羽音掣剑的手往后引收，锋芒对准正门中心，刺剑式蓄势待发。关良见她准备已毕，便立刻一刀斩开了门。

木门破裂的瞬间，舒羽音凌厉出剑，剑气从碎裂的木屑中穿过纵贯而入。

门后的屋内没有任何响应，她这一剑刺了空，却也基本确认了内部环境安全。

两只黑白成对的蝴蝶从屋内飞出，回到了舒羽音身边，关良率先持刀入内，发现先前他们在山道上故意放跑的那些万鬼宗爪牙倒在屋子内侧，全部都已经毙命。

“都死了。”关良检查过每一具尸体后说道，“大概就在我们来之前一刻之内。”

“是内讧吗？”

“恐怕是对方料到了我们会寻踪而来，所以自己收拾掉了这些没有用的喽啰然后从此地迅速逃离。”

“如果之前路上的抵抗微弱是为了诱敌深入，那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庆都城内，对方却依然不打算和我们正面交锋？”舒羽音觉得有些奇怪。

关良对此也有些不能理解，除非万鬼宗的实力真的很弱，以至于面对他们区区两个云中剑都要躲着。但如果这是这样，那万鬼宗要在庆都召开大会也难以服众吧。

“羽音，小心一点，我们先退出去吧。”说不出什么理由，他内心强烈预感继续留在屋子里不是什么好主意。

“同意。”舒羽音点了点头。

两人前脚刚出大门，立刻便听到屋内传来诡异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发出断断续续轻微的呻吟。

“不可能……”关良脸色一变，“方才我仔细确认了，里头的五个人都是真死。”

“还有藏着的人？”舒羽音手中长剑一横，与关良一左一右封住了屋子的门前。

在两人紧张目光的凝视下，一个动作僵硬的人影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歪着脑袋，颈下有一道切断了气管的巨大伤口，血液分明已经凝固，伤口呈现出暗红色。

“关队，是武烈之血。”舒羽音说话的同时，一剑前刺，精准地穿透了那人的心口，而后手腕拧转一绞震碎心脉。

那具复生的行尸走肉重新倒在了地上，这一次是真正的生机断绝。

“嗯……真没想到。”关良面色凝重，“万鬼宗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得尽快通知周队官才是。”舒羽音提醒道，“之前的一切都是误导的假象，我们要重新判断敌人的实力了。”

眼前意外收获的情报相当重要，知晓对方拥有武烈之血之后，他们之后在交手中便要尽可能追求摧毁心脉，否则即便是打倒了对方也不能掉以轻心。

一旦大意之下给了敌人依靠武烈之血发起意外反击的机会，云中剑这边难免会出现不必要的损伤。

“先和周队官他们汇合再商量下一步吧。”关良意识到庆都内潜藏着巨大的危险，武烈之血的效力因人而异，且这种禁忌的药物品类繁杂变种极多，不同类型之间的效力也有着天壤之别。

根据荒芜宗平定南州净邪思会骚乱事件时留下的档案来看，武烈之血是能够把普通人变成完全由杀戮欲望支配的怪物的，为了避免当年南州旻昌郡城的惨剧重演，也许应该尽快对万鬼宗的首领高层发起突袭一举擒杀，没有时间磨磨蹭蹭步步为营了。

两人商议完毕，正打算离开这处位于深巷中的院子，忽然同时察觉到一道凌厉的劲风从后方袭来，各自反应迅速地向左右闪身。

躲开偷袭之后，无需关良下令，舒羽音已经主动攀到墙上反身再跳向屋顶，占据了视野良好的高处位置。

“看到了吗？”

对方藏身在墙外紧贴着墙根，但预先放出的黑蝶已经飞到了墙外的巷子里，此时正在一处固定地点的上方盘旋。舒羽音的目光随即锁定了院墙的某一段，抬手放出了白蝶为关良指明方位。

关良心领神会，低喝一声凝聚真气，一掌朝墙壁击出。

掌力穿墙而过，隔着砖石将藏在另一头的敌人击飞出去。

占据高处的舒羽音看到一道人影从墙下飞出，口吐鲜血飞撞在巷子另一头，却没有放松警惕，目光敏锐地游向四周寻找敌人可能的同伙。

视线转了一圈，四周一切正常，她对等在墙后的关良比了个手势，后者意会之后立刻翻墙而出去追击受伤的敌人。

舒羽音微微松了口气，正想将黑白蝴蝶收回，忽然神情一怔，伸出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

不对劲……自己和蝴蝶之间的联系好像被什么东西切断了。

那对一黑一白的蝴蝶此时正双双于围墙上方盘旋飞舞，丝毫没有没有打算遵循她的指示回归的迹象，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关队！关队！”她心中有所警惕，立刻放声大喊，但翻越围墙出去的关良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似的。

身后的某处瓦片传来喀拉一声异响，舒羽音立刻侧身闪躲，然而对方袭击的目标却不是她上半身的要害。左足传来强烈的痛感，令她忍不住从喉咙底下漏出了一声惊呼，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独轮车从屋顶碾过，留下一道长长的瓦片碎裂痕迹之后又压在了她左脚的足背上。

舒羽音紧咬牙关，冷汗从鬓角淌下，毫无疑问这一记偷袭已经废掉了她的左脚，如果现在脱去靴子她估计能够看到自己的左脚血肉模糊不成形状。

四周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应该是秘术之境，她与关良虽然彼此相距不远，但互相之间声音已经无法传达了。

冷静……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对方第一击选择削弱自己的行动能力，那么得手之后应该很快会现身跟上杀招，那一刻就是自己依靠柳前辈的镜花式给这卑鄙小人狠狠反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