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弟子的呼唤声让柳意珂惊醒过来，她扭头望去，看见卿遇安站在走廊过道的另一头，手中捧着瀚宇星芒剑。

“遇安……”见到剑锷上明珠绽放的光华，柳意珂很是意外，下意识地抬手掩住了嘴。

“这把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吵闹。”卿遇安捧着剑向她走来，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

“吵闹？”柳意珂侧耳倾听，却并未听到有什么异样的声音。

荒芜宗的传承古剑与一般的兵刃不同，这一点她是知晓的，之前在和余十七的切磋比试中也听到了古剑发出刺耳的金属震鸣声，现在回想起来那仿佛是对他们二人的警告。

余十七因走火入魔而失去记忆，或许剑中的魂灵在比试尚未分出胜负之前就已经预见到了。

卿遇安双手将剑递向柳意珂：“师父，你听。”

柳意珂缓缓伸手触碰瀚宇星芒的剑身，指间接触冰冷的金属剑体时肩膀情不自禁一颤，眼神也转瞬间变得惊疑不定。

如卿遇安所说，这把剑真的很吵闹，剑体内寄宿的魂灵仿佛在躁动着诉说着不安。

柳意珂略一沉吟，随后果断地握住剑柄，左手催动真气轻抚过剑身，将剑的躁动压制下去。

“师父，这真的是荒芜宗大宗主的剑吗？”卿遇安蹙眉询问道。

“是，这是荒芜宗大宗主的象征，七把传承古剑之首的瀚宇星芒。”柳意珂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而后才发觉弟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既然是大宗主的剑，为何会在那位同风门的虞公子手上呢？师父又为何对这把剑如此了解……”卿遇安望着柳意珂的眼睛问道。

柳意珂一时哑然，心中暗想即使换了一个世界，自己的这名弟子还是那么聪慧，不动声色地捕捉到了这些蛛丝马迹。在弟子们眼中，一直在乌月开馆授徒的她确实不应该对这把剑如此了解，他们又怎会相信自己的师父其实早已是荒芜宗的大宗主，甚至还以这个身份和各路危险的江湖人物交手过多年。

“遇安，你听我说……”

“我不是不相信师父。”卿遇安罕见地在她说话途中打断了她，“师父不用和我解释什么的。”

柳意珂眼中流露出吃惊之色，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被卿遇安给看穿了内心，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是日后那个江湖成名的剑侠卿遇安倒也罢了，如今的他不过只能称得上一个大孩子，难道心思已经敏锐到如此地步？

“师父，可以换一个地方说话吗？”卿遇安用眼神向柳意珂示意余十七所在的房间，“免得打扰虞公子休息，他现在应该很需要安静吧？”

柳意珂点了点头，倒转手腕将瀚宇星芒背立在身后，与卿遇安一同走向后院。

月明星稀，晚风拂面，庭院中的绿柳树影摇曳。

坐在树下的商君诚站了起来，认认真真地向师父和师兄行礼。

“你也在这里？”柳意珂看出来商君诚似乎是和卿遇安约好了的，他们两人大概避开了夏生和卿婉，估计那两人现在还留在室内道场练习。

商君诚和卿遇安对视了一眼，随后开口向柳意珂问道：“师父，那个虞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为什么要问这个？”

“那日在吃面的小摊上，师父和他是第一次见面没错吧？”

“是。”

商君诚摇了摇头：“师父为什么要骗我们？”

柳意珂愣了愣：“何出此言？”

商君诚缓缓摊开右手给她看，掌心是一块象征云中剑特遣身份的钢印：“师父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这是荒芜宗的东西。”

“虞公子不止是同风门的门人，他也是荒芜宗的人。”商君诚盯着柳意珂说道。

“那又如何？这和你说我骗人又有什么关联？”

“当然有关联，除了师父现在手中拿着的那把剑，他还带着另外一把剑，同样也是无刃剑。我知道光凭一把无刃剑说明不了问题，可我在剑柜中发现了这个。”商君诚说着踮足一跃，从柳树的枝干上取下来一把插在白木鞘中的长剑，隔空抛给卿遇安。

卿遇安接住了剑，如之前一般双手递向柳意珂，低着头不发一言。

柳意珂站在原地，并没有伸手去接弟子递来的剑，因为不用拿到手中细看她也能认出来，这把插在白木鞘中的剑就是无刃剑秋叶——准确的说，是真正“属于这个世界”的无刃剑秋叶。

“为什么会有两把如此相像的剑，从剑形到剑身的纹路，连剑鞘都一模一样。”商君诚的眼神渐渐沉了下去，“师兄刚刚应该已经确认过了吧？虞公子那里还有一把剑，与这把没有丝毫区别。”

卿遇安默默点了点头，但随后说道：“可我还是相信师父，无论师父出于什么理由对我们隐瞒了一部分真相，师父总是不会害我们的。”

商君诚撇了撇嘴，赌气般扭头看向别处，口中嘟哝抱怨道：“师兄你有时候一点原则都没有，所以我很不喜欢和你一起商量做事。”

卿遇安朝柳意珂看了一眼，随后自嘲般笑了笑。

柳意珂走到他们两人中间，清了清嗓子下定决心，语气郑重地开口：“好吧，既然你们都问到这个地步了，我也该坦诚一点。反正总有一天要说明白的，只是我一直都想着能拖延一点是一点。你们两个听好了……”

要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明白，需要讲述一个十分冗长的故事。柳意珂不是很擅长这方面的事，她的故事讲的有些条理杂乱，时不时需要自己停下来梳理一下前因后果。但卿遇安和商君诚两人只是安静地听着，期间没有发出任何的质疑，哪怕柳意珂口中说出的东西听起来匪夷所思。

“师父还要把这个故事再和失去了记忆的虞公子说一遍吧？”这是卿遇安听完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样糟糕的表达恐怕说服不了人家相信你。”商君诚叹了口气，“师父，故事不是这么说的，就算你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也需要一点让人相信的技巧才行。”

“你们……”

“重新来一遍吧，可以说的慢一点。”

“重新来一遍？”

“至少也要把一些缺失的细节补上吧。”商君诚凝视着她，“师父你刚才还没有说明白，你为什么要来这边，你还是对我们隐瞒了一些事。”

柳意珂无奈地苦笑，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她来这边的理由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再见到他们。但她又怎么说得出口，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已经和弟子们永诀了呢？

“你们这么快就已经接受了我所说的东西了吗？”她有些无力地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