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击之声响彻天理太常流道场。

柳意珂和余十七身影来回闪动交错，两把无刃剑在碰撞中摩出迸射的火星，从两人脸颊滑落的汗水打在道场光洁的檀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跪坐在一旁观看这场较量的四名柳氏弟子此时此刻内心都无比紧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几天下来，他们对余十七的观感也一直在变化，最开始看到余十七在柳意珂手下频频迅速落败的不以为然，到现在见到他进步神速渐入佳境的羡慕和佩服，中间可谓是经历了一个漫长又曲折的心路历程。

“天剑术！还是我们没见过的招式！”卿婉看到柳意珂手中的无刃剑春雨刺出寒芒星点，不由得失声叫道。

“喔！真是大开眼界！”夏生同样兴奋地附和道。

卿遇安和商君诚都紧紧抿着嘴唇，全神贯注地盯着激烈交锋中的两道身影。他们两人的剑术修行进度比卿婉和夏生略快一些，柳意珂此时用的这一招之前已经传授过他们了——天剑术式十五·天令。

天剑术重视刺剑术，但也并非是一条路走到底的偏执武学，其中也存在一部分定式招数后面可以接上斩术的变化，第十五式天令便是其中的代表。

余十七面对柳意珂飞刺过来的长剑，移步做出了侧身的举动，但却并不完全是为了闪避刺剑。事实上如果他一味闪躲，柳意珂会立刻接上横斩或挑斩分出胜负。

侧身是为了让出施展反击招式的空间，余十七在移动身子的同时将秋叶插回剑鞘，转瞬间完成了拔剑斩的准备姿态。脑海中再度闪过藤以宁在有灵客栈斩断王忠圣佩刀的那一记拔刀斩，他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坚毅决然，柳意珂剑刺到的同时，在剑鞘中蓄势已满的秋叶清鸣长啸闪现寒光。

“当啷”一声，余十七挥舞秋叶斩在春雨的剑身上，将之压向低处。这样一来他还不仅仅是破去了柳意珂的这一式天令剑，更进一步创造出了主动使用金刚菩萨脚的机会。

随着柳意珂手中的无刃剑春雨被这一记精准而强悍的拔剑斩压向地面，余十七左手在柳意珂身前虚晃一记，吸引她目光的同时行云流水地使出金刚菩萨脚踏向下方的无刃剑。

春雨脱离了柳意珂右手的掌控，被余十七一脚踩在了地板上。

师父被夺剑了！场边的柳意珂弟子们惊讶得目瞪口呆，以往的练习中从来只有柳意珂夺余十七的剑，且向来是柳意珂攻余十七守，双方如此明显的攻守对换还是头一遭。

“好！”失剑的柳意珂轻喝一声，明眸中绽放出星驰神彩，抢步上前切入剑围之内，似乎意图抓住余十七拔剑斩之势未及收回的时机以格斗之术夺回节奏。

余十七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柳意珂已经进至身前，虽然这些天他已经领略过很多次她的这种转瞬间甚至快过云体风身的神速，但反应一直跟不太上。

这一次也是如此，虽然拔剑斩成功压制了无刃剑春雨，但也同样使他自己的剑处于下段，柳意珂的忽然逼近则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危机。

眼角余光瞥见柳意珂下身袴裙红影翩然而动，俨然是金刚菩萨脚的预兆，同样是对付下段兵器的招式，柳意珂也能用在自己身上，

瞬息之间，余十七作出了选择——与其被她用金刚脚反过来压制自己的剑，不如趁她将注意力放在下方时搏一搏！

握剑的手由实握转为虚握，余十七看到柳意珂抬脚，已经做好了主动放弃剑的准备，同时暗暗将真气凝聚于拳掌之上。

“中！”柳意珂袴裙扬起，纤长的玉腿侧旋高踢，命中余十七毫无防备的颈侧，一下就将他放翻在地。

侧摔倒在地板上的余十七头晕眼花，即便柳意珂在最后一刻留了力道，这一脚也险些让他当成晕厥口吐白沫。

“没事吧？”柳意珂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匆忙上前查看余十七的情况。

出招时她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神和气势都强悍到无以复加，可一旦分出胜负便很快会回复到平常那种温和近人的姿态。

“我没事……果然还是赢不了前辈。”余十七好不容易才从方才那突然一击中缓过神来，以手撑地起身，揉着至今依然发疼的脖颈对柳意珂问道：“前辈是看穿了我的行动吗？”

“看穿了什么？”柳意珂抬起袖子揩了一把汗水。

“我的剑刚才因为拔剑斩而落在下段，本想以此引出前辈的金刚脚……”

柳意珂眉毛一抬，神情恍然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是故意把剑留在低位的？”

“是……”

“可是剑与右手一直停留在低位，你不也等若失去了进攻和防守的半壁河山吗？”柳意珂忍俊不禁，“刚才从右边踢你那一脚，可是如入无人之境，直捣黄龙呢。”

余十七也意识到了，他把右手的剑作为诱饵想引出金刚菩萨脚，但这么做却让自己的右身破绽百出。

柳意珂并非看穿了他的想法，而是他自己当局者迷。如果两者易地而处，站在柳意珂的角度他也能很轻易地发现刚才有直取首脑一击决胜的机会。

场边的四名弟子都呆住了，包括卿遇安和商君诚两人刚才也一度以为师父要故技重施以金刚脚迫余十七弃剑，从而将战斗拖入自己更占优势的近身格斗。但柳意珂给出的回答却是没有这个必要，逼迫对手放弃兵器确实是一种取得优势的方法，不过这永远比不上直接将对方打倒制伏。柳意珂仿佛再度给他们上了一课——不要落入对手的思考之中，切实把握每一个结束战斗的机会。

“今日就到这里吧。”

余十七正准备重新再战，忽然听到柳意珂口中说出了今日到此为止的话语。

“前辈累了吗？”

“不，只是忽然想到有些事需要去做。”柳意珂说着走向存放瀚宇星芒的柜子，从中取出了放剑的木匣，并用眼神示意余十七跟随自己到外头去。

道场空出来之后，柳氏的四名弟子自觉地起身，取了木剑开始两两一对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