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柳意珂来到庭院，余十七心中疑惑重重。
“你还记得自己来这里多久了么？”柳意珂背对着他问道。
“诶？应该是……四天？”余十七稍微回想了一下，从穿过石门来到乌月的街道遇上柳意珂一行到现在，他应该已经在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度过了四天。
“才四天，就已经不太确定了吧。”
“柳前辈……”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了。对原本归属的那个世界而言，我消失了多久？”
“大概……六年多。”
柳意珂转过身来，眼中隐含忧虑：“如果你现在回去，发现那边已经过去了四年，打算怎么办？”
“四、四年？”余十七被她的这一问给吓住了，身子忍不住开始发抖。
他倒是曾经从别人口中的神怪异闻里听过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不过也只是听过就忘了的程度，若不是柳意珂忽然问这样的问题，自己恐怕都没什么机会回想起来。
倘若现在回去，那边已经过了四年，时过境迁……余十七的手心不由自主地冒出了紧张的汗水，他最先想到的便是荒芜宗和十恶以及龙血神教的斗争结果，如果是荒芜宗赢了倒还好，要是这四年间邪道占了上风，自己所关心在意的那些人是否会遭遇危险的呢？
虽说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影响全局，荒芜宗少了自己这样的一个云中剑队员也不至于战力严重受损，但是……但是……余十七越想越心乱，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无光。
“我想问的是，如果那边已经过去很久，你的亲人和朋友有些已经不在了，即便……如此你也想要回去吗？”柳意珂轻轻将手放在他低垂的头顶，轻抚着他的头发。
“即便如此我也……”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柳意珂打断了他不假思索的回话，严肃认真地说道：“我也不确定回去之后会怎么样，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边。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选择，如果回去，那就必须要舍弃这边的一切。”
“这对前辈来说很痛苦吧，因为在这里有前辈真正想要的生活，和弟子们在一起。”
“如果重新来一次，我不会再动身前往帝都。”柳意珂眨着眼说道，“不会接受御武司的征召，不会成为皇室的册封的剑圣，也不会成为荒芜宗的大宗主。”
余十七抬起头，本以为说出这番话的柳意珂会用悲伤的眼神望着自己，可她并没有，她的神情仿佛在表达她只是在关心他。
“换成是别人说这种话，我大概会觉得他很自私吧，甚至想谴责一番。”余十七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可是对前辈我说不出口，前辈是个值得我尊敬的人。”
柳意珂忍不住笑了笑，想了想之后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希望你不单单是因为我的武艺而尊敬我。”
“当然不是，武艺好的人有很多，前辈虽然在我心中是独一档的高手，但武艺高低本身并不多么值得我敬重。”他真诚地说道，“值得尊敬的是为人。”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的选择。”
“我要回去。”余十七思虑过后，语气依旧坚定。
“无论那边发生了什么，你都愿意去面对，是吗？”
“前辈觉得对于一件由衷希望达成的事，是有能力不去做更遗憾，还是没能力做到更遗憾？”
柳意珂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反过来问自己。
片刻之后，她沉声回答道：“既然是一件由衷希望达成的事，那当然是有能力不去做会更遗憾。勤奋，刻苦，努力，披荆斩棘，翻山越岭，最终见你所愿，得你所求，那种感觉是极好的。”
“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柳意珂点头：“我明白了，你好像的确比我更坚强一些。那么这些天也算没白陪你练那么多次。”
这四天柳意珂几乎都没有腾出时间给弟子们授课，早晚光阴都耗费在了与他重复对练之中。有时是借助瀚宇星芒剑的御灵术来模拟进行针对十恶不赦的特训，有时则是她施展自身所学进行攻防训练。除去第一天余十七享受了一回泡浴池的特殊待遇，之后的几天里他都像柳意珂的弟子们一样在训练结束后去打一桶冰凉的井水冲满身汗水的身子。
他想用这种与众人一视同仁的方式来提醒自己，这一次来不是猎奇享乐的，自己也没有这份优哉游哉的余裕可以浪费。难得能够得到柳意珂的亲自指点，就该端正态度拿出谦逊后学的样子来。
想到这些天得到的照顾，余十七心念一动，对着柳意珂跪拜一礼：“柳前辈，虽然你我没有师徒的名分，但我还是想用这种方式感谢你一次。同风门弟子虞言志，承蒙前辈不吝赐教。”
柳意珂侧过身去，轻扬着嘴角说道：“现在就拜谢会不会太早了？毕竟你离让我满意还差了那么一点。”
余十七欣喜地抬头：“是差了一点，不是差的很远么？”
柳意珂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下：“大概还差这么一点，不过我本来也打算陪你练七天，现在时间刚过一半不多，你的进步还算让人惊喜。”
“七天？为什么是七天？”
“七天难道不够吗？”柳意珂反问道，“你有同风门的打下的底子，有自身勤练磨砺出来的根基，我当然没必要从头教你。你差的，只是经验而已。”
余十七听完不免又沮丧了起来：“像前辈这样的经验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积累出来的。”
“咳咳……”柳意珂清了清嗓子，似乎在对他露出的丧气表达不满，她问道：“虞言志，我从小便跟着父亲习剑练武，从八岁开始与人练习对抗切磋，直到十九岁时完成了对大江以南除了柳氏剑宗本家之外所有剑术宗派的访问讨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前辈的武艺是千锤百炼出来的，毕竟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意味着我比别人有更多的经验可以总结。”柳意珂有些无奈地啧了一声，说道：“就像满腹经纶的先生可以把复杂深奥的学识整理归纳之后更容易地传给学生一样，我可以让你省去试错和走弯路！所以七天对你来说，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