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逸辰却站起来绕到她身后,伸出手从后面抱住她,白衣和她的紫衣交缠在一起。将狄符再次塞回她手中,垂首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若这权欲真能留住你,我愿意将这江湖都拱手送到你手中。”只怕,你到时,不会要。
他几乎没有说过什么甜言蜜语,然而每一次说,偏生霸道令人心神激荡。
醉曦凝眉,还是问出来:“你为什么要信我?”
“呵呵呵呵,”低沉的笑意从耳边荡漾,若春风拂过绿水,蜿蜒包围那颗早已经沦陷的心。“因为是你。”
她不解其意。
也侧过脸示意他解释。身子一松,他放开禁锢直起腰来,“以前,有人对我说人这一辈子啊,短短不过数十载,若是只求功,只求利,身边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岂不可悲?以前我不觉得,有和无差别不大,但是后来……”
他敛眉,顿了顿,“后来我便知道,那个人说的是对的。大约是不想这辈子活得,像块冰像机器。”
尾音掉落,似乎是长箭的尾羽在射中了目标后轻轻的颤动,附带着零落的寂寞,惆怅若秋叶。
“你是在进行一场豪赌?”醉曦也站了起来,和他面对面,烛火里,两人的影子相距甚近,“赢了,你了无遗憾,输了,不过是重头再来。”
她几乎是冷静接近于残忍地戳破了这个事实。
南逸辰没有任何的一样,盯着她的眼睛颔首,“我是想赌一次,赢了我笑傲群雄拥你入怀,输了,”宛若一声轻叹,“输了,不过是回到一开始的一无所有。所以并没有什么什么可怕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次,她从她深邃的眼里仿佛读到了悲哀和凄凉。深入骨髓,埋藏了二十年,如发酵的酒,没有甘甜,没有清香,只感受到了一腔苦意。
“我亲眼看过一个人压上她的所有去赌,落得最后家破人亡下场,那时候我就一遍一遍地问那个人,后不后悔?她永远都是一个答案:以后我就会知道。现在我仍旧不知道她的答案,只是,当面对你的时候,我就是想要不由自主地去赌一赌,不问缘由地去做。”
醉曦默然,不问缘由?他可以不问缘由地去豪赌一场,偏偏不愿意不问缘由地去相信一场。不过这可以理解,就像她自己也是一样的,坦诚所有地相信,也做不到那地步,更何况是生性多疑的他?
摩挲着手里的凉玉,她雅然一笑,上前抱住他,“算了,我陪你赌吧,放心,我不会让你输的。”
南逸辰紧紧回抱住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意绽放,势在必得,笃定而占有。
睿智如她,肯定是知道他的目的的,没有安全感,不敢轻易许诺,不用什么利剑试探,也不用阴谋令她深陷,就是明明白白的将权力交给她,束缚她,留住她,就算是留下来的贪欲贪念也好,就是容不得人有抽身离开的可能性。
这样的*裸,也是这样的小心翼翼。
…………
…………
大年初一。
碧琪推开门,猫着腰悄悄地往里面走,心里打定了主意,若是看到两个人或者有什么不该看到的,就又悄悄地回来。
“你在做贼么?”
“呃呃,原来是阁主啊,呵呵,阁主这么早就起来了。”这样一说就往后面一看,没有人?猛地大呼一口气,幸好没在。
醉曦知道她脑袋里的小九九,也不拆穿,然而有些人就是长了一只眼将它放在身上好看做装饰用,“阁主,宫主昨夜来了吧?”
因为是刚刚起床,她青丝如瀑随意披在身后,弯腰时锦缎般的墨发也滑落胸前,将梳子扔到碧琪手中,警告道:“碧琪,扔掉的脑袋偶尔放在脖子上,也是可以用一用的。”
“呃,嘻嘻,嘻嘻。”她干笑,尴尬得几欲羞死,“那个,”捏了捏梳子,“属下给阁主梳妆打扮?”
然后屁颠屁颠地朝着已经坐下来的人走去,撩开顺滑的发丝,长发及腰,若流光跳动,“阁主的头发真好……”碧琪动作一凝滞,呼吸即刻紊乱。
发丝一旦被拨开,弯下的白皙的脖颈上露出了上面的痕迹,密密麻麻,触目惊心,可见其激烈。
碧琪眼神一暗,只觉得心脏仿佛被重锤重重击打一番,痛得连缓解的余力都没有,紧紧咬住薄唇,惨然一笑。
就算明知道结局是如此,也会不知道好歹的期待,现在一切碎成烟灰,还学不会调节?
“你的手在抖?”醉曦直接地戳中事实,倒没有任何的怪罪,只是这样陈述,平静淡漠。
碧琪悚然一惊,“大……大概是……天气太冷,手有点凉。”
醉曦也不多究,“那多穿点。”
“恩恩。”
说话间南逸辰推开门走了进来,碧琪手又再一次抖,手指灵活地将她长发打理好,规规矩矩地就行礼退下去。
“来了?”
“嗯。”他走进,眼神颇为怪异,醉曦疑惑,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惊得忘记了说话,他伸出手指在她颈项间摩挲,手指微冷,令人止不住发颤,“我留下的。”他说,然后又陈述一遍,带着自豪和满足,“我留下的!”
电光石闪间明白过来,腰间一紧,她被揽了过去,再次被吻住。
湿滑的舌头划过脖颈,又一次留下一连串的痕迹。醉曦微微推拒一下,“不……不要留下痕迹。”
“我偏要。”
她哭笑不得,这闹别扭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两人缠绵了一番后,醉曦选择了一件高领的衣服穿戴整齐,南逸辰也为她理理衣角,明明冷漠的人做起这种事情来得心应手的很,甚至有温暖的感觉。
拿着腰带为她扣上,美人柳腰玉姿,艳丽入骨。今日的醉曦,眼眸流转间,仿佛带了一股风情,诱惑妩媚,清冷中也染上几丝禁欲,娇艳中透着不可亵渎,矛盾到了极点,也吸引人到了极点。
控制了自己别再胡闹的想法,才将焦点转移到另一边上来。
碧琪将早餐呈了上来,又悄悄地退下。坐到凳子上,南逸辰才缓缓说来意。她的筷子一顿,“你要去京城?”得到了肯定回答,她放下筷子,神情严肃。
“你和伊画,究竟算是什么?”
完全没有想到她的跳跃会这么大,一向反应极快的鎏苓宫宫主也转不过弯来,怎么一下子就扯到不相关的人身上来了?
“虽然我没有多余的想法,可是……”她还是选择了坦然面对,“可是她是你的是侍妾,你对她有多特别,你没发现吗?任由她胡闹,任由她无法无天没有规矩,甚至,还冠着是你的女人的名号,跟着你一起出宫,去京城办事。我不胡思乱想,可你总要给我一个答案。”
话音刚落,他的笑声就打破了屋内本该陷入的沉寂,“哈哈哈哈,”笑得放肆且肆意,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也会笑得这么开心?或者说是可以这么频繁的笑。
“你总算是沉不住气问了?”南逸辰说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如同一个流浪汉一下子被五百两银票给砸中了似的。
“你看,我这么胡闹,你说阁主为什么不惩处我反而处处忍让?”
“……为何?”
“你真是笨!阁主喜欢你,这个毋庸置疑,不过一个喜欢你的女人,却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亲密,不生气不发怒,起码地要求解释都没有,你没觉得奇怪?”见他榆木脑袋情商低得可以和泥土作伴,不由亲自解释循循善诱。
“你的意思是,她在犹豫,在害怕。”
“对!她在退缩,换句话说,她分明就是在逃避,不相信你。大约是怕得到令她痛不欲生或者失望的答案,所以迟迟犹豫不敢拿出一点点的自信和霸气来。你说,要不要给她一剂猛药?”
“滚!”南逸辰只是情商低,并不是傻,他可不想让那个人误会。
“那算了,不过,她真的哪天问出来,才是真正地代表她心无芥蒂,相信你的一片痴心!”故意将话说得矫情,尤其加重后面“一片痴心”几个字来恶心恶心他。
当初觉得伊画简直就是一个写话本的,现在却有了一点点的转变:话本原来也并非是胡诌的!
微微蹙眉。
为什么最近会发现宫主越来越不正常?
比如现在?笑得开心不说,还一副“原来如此,我等了好久”的表情。
“这个红豆包不错。”他评价。
醉曦:“……”
“你终于问出来了,那个女人呢,这样说,就像是你和梵萧一样。”
他本来就是想说和梵萧一样是朋友知己而已,然而一下子就变了颜色,梵萧对她,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友谊。于是赶紧补救挽救,“我的意思是,朋友,我和她从小就认识。”
醉曦沉思了片刻,想起一个多月以前自己缠绵病榻时梵萧见到了伊画后回来说的话,他们之间是没有任何可能的。当时没有觉察不对,现在突然嗅出一丝异常。
梵萧的语气,未免太过熟稔!
“梵萧也是认识伊画的吧。”表面上是问句实际却是陈述,一针见血。
南逸辰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表示确实如此。
梵萧这个人交朋友,说白一点就是势力,他结交的江湖可没有一个是籍籍无名之辈,更多的,是朝廷中人,毕竟他的领域,是在朝廷。而伊画当初查到的身份一定是南逸辰造假的,江湖上没有这号人,那这样一说……
又一想到此次他们的目的地。要去京城吗?京都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女子在除夕夜颠簸也要去?
答案呼之欲出。
“伊画,是朝廷的人。”
将一个包子放到她碗中,“是。”
有什么东西仿佛将自己困住一样,醉曦觉得自己身在网中,想要找到出口,明明四周都是光亮,可现在偏偏一团疑云。
不愿意看到她心事重重费尽心思的模样,“别想了,吃早餐吧。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拿住包子塞住了嘴,不是不想问,而是太多了,反而不知从何说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