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向泱泱想要上前又不敢,只能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喊着站在窗口的人。
梵萧回过头,满脸的严肃,吓得一向嚣张跋扈的人也瑟缩了一下子。见此梵萧好笑,“想进来就进来啊。”
“表哥怎么不出去?今日不是说让伯父携家人出席皇宴吗?”
“皇宴?”
“对啊,表哥不准备去吗?我们一起走吧。”她今天穿了件紫罗兰云袖珍珠褶裙,外面外罩一件纯色的纱衣,一条罗黄玉色的腰带束住腰,再披了鹅黄色的斗篷,耳朵也戴上了金*璎珞,一举一动皆是艳丽万分,行动处纱衣似随波流动,吸引人眼球。
参加宴会?
梵萧苦笑,“我怕是不能去了。”
向泱泱惊呼,“为什么?以往伯父不都是带你吗?”
他不说话,父亲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更何况,这几年梵隆的身子每况愈下,底下的儿子,哪一个不是想要争做那一家之主,斗争得分外厉害。
而恰好,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和梵隆起了冲突,竟然有失宠的趋势,再加上前些天对醉曦……做了那样的事后,她也不愿意见自己,所以,今年的这个春节,过得并不称心如意。
向泱泱也不傻,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虽然不知为何会突然失宠,但总也知道这是她的另外几个表哥干的好事。
她心里也不好受。
梵萧之于她,就像是救赎。
她一直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么桀骜的性子偏偏愿意和这个吊儿郎当的人一起混,欺负他看他抱头鼠窜的样子,自己也会心花怒放。
很多年,她不明白。
如不是那一次去了一趟秋凌山庄,这辈子,她可能都不会知晓自己的情感。那日醉曦的刀里他那么近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瞬间心字成灰,那一刹那,她是真想可以替他去死的。
即使他对自己从来都只是兄妹之情。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自己跟着这个人就好。
世事难料,她最终还是会被家族抛出去,成为一个皇权的牺牲品。现在见他如此落寞,所有的悲哀不甘全都涌上心头。
向泱泱上前一步,环佩叮当,清脆悦耳。她扬起英眉,唇角依旧是当初桀骜的神采,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回事,“表哥可知道,今晚为何我会盛装出席?”
梵萧哑然,他自然知道,向泱泱的命运,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
“可是表哥,我不想进皇宫。我……我只想要平平安安地留在皇宫外。”不知想到什么,她的眼眶微微发红,“此次一别,我不知道是不是永别,但是表哥,不管能不能得宠,泱泱一定要活下去!”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想法很对。”
向泱泱摇摇头,头上的梅花簪也跟着晃动,眼里的泪珠差点夺眶而出,“可是我们向家,也有很多人是想要除掉我!”贝齿紧紧咬住下唇,“表哥,我能够全心相信的,只有你!”
梵萧一震。
“所以表哥,你一定要当上梵家家主!谁都不能和你抢!”、她倔强地抬起下巴,坚毅若骄傲的小猫。
他刹那茫然。
一定要!
他这辈子一定要的东西似乎很少,若真要有心细数的话的也只有醉曦,当初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时,自己满心无奈,才会想着一定要保护她!
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一定要怎么样,若是一定要怎么样的话,除了一定要保护醉曦,还有一个……微微闭眼,脑海里全是那个人轻言浅笑和清冷漠然。现在,多加了一个,让向泱泱好好活着?
向泱泱感觉到了他的不知所措和不确定,便知道自己并不是他能够下定决心的点,即使伤心,可她能够依靠的,就真的只有他!若是他不能在夺家主之位中胜出,自己,没有依靠,在深宫又哪有那么多的实力生存下去!
她是喜欢他的,可也是,爱惜自己的!
再次上前一步,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表哥,泱泱曾经喜欢一个人,而今再没有机会说出来,可是表哥你不一样,你喜欢那个人,有机会可以得到她的,所以不要留下可以挽救的遗憾。表哥,你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向泱泱本就是试一试,因为她不确定此时的梵萧只是累了疲倦了,还是想要倦怠和人争着同样东西了。
梵萧不知道此刻她的想法,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在利用他的野心来为自己获得什么有效的利益,然而那一句“你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仿若雷电生生地劈开了这些天混沌的心智。
凌厉剑光,捅入心脏,疼痛来不及呼出,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就涌上来。这是当初醉曦说不爱自己时自己的心境写照,当时他浑浑噩噩只觉得痛外,有什么冒了出来,被活活地压抑了下去。
现在向泱泱的一番话,不是让他燃起了什么斗志,而是,将曾经有过的念头全都*裸地解开,一瞬间破土而出抽枝发芽成长成参天大树。
那些深夜梦回不敢想象的东西刷的如黑色潮水排山倒海而来,渐渐淹没了那片纯白土地。他狂乱地压制住所有将要迸发的情绪,以至于青筋暴露,眼角发红。
向泱泱没料到自己短短几句话竟然会让他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气质从风流潇洒蓦地转变为心机深沉占有欲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她惊得后退。
这样的人,令她感觉到了可怕。
五官都没有变。
然而瞳仁发黑,瞳孔里若有似无跳动着冉冉火焰,一旦喷发似乎要燃烧毁灭一切,唇角依旧是那个弧度,可此刻看起来有些惊骇,遍体生凉。
也许他从来都没有变,也许,这才是一直隐藏在面具下的人!
狰狞的表情转瞬而过。
梵萧换上如沐春风的微笑,“泱泱你放心,我会是你的后盾。”
他是她在后宫的依靠,她会是他宫内的眼线!
各取所需!
向泱泱莫名觉得悲哀。为了自己,想要活命,出卖了自己感情,想要保住自己,让心爱的人为保护另一个人而燃气斗志?
大约是为了偿还前面十几年安逸生活里的飞扬跋扈。
等向泱泱走后,梵萧从书桌里拿出一封信,慢慢展开。
如水冰凉,他想起那年她依偎在自己怀里,脆弱如刚出生的婴儿依靠自己的体温缓解身体疼痛,柔弱无骨,指尖下触感温润;也想起那年她为自己浴血奋战杀伐果断不顾后果,然后跪在息月宫等着南逸辰的惩罚可依旧无怨无悔;还有那日雪夜,俯身亲吻她时难以形容的美妙滋味,唇间的清香萦绕令自己失去理智……
可最后,全都化成了她决绝地吐出那几个字“我不爱你”的漠然,冷漠如斯,无情如斯!
若是没有南逸辰,你会爱我吗?
可我想要试一试。
醉曦,我想要试一试没有那个人,你会不会爱上我?
就算没有……
垂眉掩下其中的血腥疯狂,没有的话,折断你的翅膀,你会不会恨我?
他骨子里,都是一个偏执到了极点的人。
所以,怎么会放弃呢?
家主之位不可以放弃!那个人不可放弃!荣华富贵不可放弃!心爱之人亦是不可放弃!
不!可!弃!
将信纸寄了出去。
犹豫了这么多天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
…………
“郡主何以笑得如此开心?”
女子巧笑倩兮,顾盼生辉,朱唇轻启,“自然是,好事将近。”
南逸辰和醉曦两个人客栈分别后,她往南而去。
交给城主就行,其他的你不必多管,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为何是朝廷之人?
醉曦,你会慢慢知道的。
“阁主,属下先睡睡啊,大概是昨夜休息不好,总想要睡觉。”碧琪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缩在车厢的角落里昏昏欲睡。
这人明显地精神不济,也不去打扰她,反正自己也正好有事情需要理一理。
可是,一向身体好的侍女,却在途中一下子病倒,高烧不止。停在最近的小镇,看了大夫,烧是退下去了,然而整个人浑浑噩噩,根本不可能再继续赶路。
她还有要务在身,不可能为了一个侍女就耽误了正事,于是便让她先留在这里,自己先赶去南城。
碧琪不敢有意见。
两日后,抵达南城。
因为处于皇朝的最南方,因此在其他地方还是雨雪纷纷的时候,这里偏偏是艳阳高照,如春温暖。
若是要正式见还要有各种程序,醉曦懒得走那些正规渠道,反正自己爬墙翻院的事情干尽了,也得心应手。不再讲究,白日里在南城的城中心转悠,确定好地理位置才悠悠往回走。
“真是荒唐!这些狗官……早晚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一回客栈,就听到了咬牙切齿地唾骂声。
“哎呀苏兄你小声一点,”坐在刚刚的男子旁边的人立即拉了拉其袖子,“这客栈人多,小心为上。”
男子似乎也明白自己冲动了,愤愤地端起水倒进了嘴里。
醉曦本意是要回房间的,此刻却停顿了下,选择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要了几道小菜,因为她化装打扮成男子的缘故,倒也没有引起任何的异样。
本来以为能听到什么关于朝廷的事,但是刚刚两个男子一下子就噤声了,竟然是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
若不是南逸辰和朝廷扯上关系,她的关注点一定不会转向朝堂的。
自从知道伊画的来历后,总觉得莫名地不对,可究竟是哪里没有连接上思绪,她也是一头雾水。
饭菜用的差不多了,正想着派暗卫出去打探一番,另一桌的稀稀疏疏地响起了几分议论,声音很小,然而也是很不平。
“我听说今年漠北的赈灾银两只有十万两,哼,朝廷真是越来越精打细算了。”
“什么?才十万两?漠北今年可是遭遇了百年难遇的雪灾啊,这不是要逼死人吗?”
“南城最近都遇到了好多从漠北逃来的难民,这都是一些乡绅富豪,现在跟难民差不多,听他们说啊,漠北根本呆不下去了,好多人都饿死冻死了,朝廷的十万两银子,最后落到百姓手中的,不过区区三四万两,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