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醉曦居住的房间门前站着躬身行礼,朗声请安,良久都没有等到人回答。“莫非不在?”正想伸手推门,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她刚好保持着躬身前倾,双手要推的动作。
碧琪新奇地看着她的姿势,歪过脸笑得不怀好意:“姑娘是驼背吗?难怪说晚了一刻钟。”她说的自然是笑话,可其中的深意,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阁主最讨厌的,便是不守时了。
这个人,偏生让阁主等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会如何?
玉岚嘴抽了抽,这人完全不懂什么叫积口德!
袖子一振,大步走进去,一进入里面,门哐当一声被关住了,如同锁住了外面的光。
房间里面较为昏暗,也没见着那个人,狐疑地瞧着一边的侧门,脚尖一歪往里面走去,“阁主,您在里面吗?”
八仙屏风横亘其中。
“阁……主?”
“澜宁?”醉曦在里面出声。
玉岚扯了扯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声音也不在刻意婉转,“回禀阁主,属下是莲玉阁的玉岚。”
“难怪这么熟悉。”醉曦仿佛自言自语,“你扮女子,倒也惟妙惟肖。”
他大骇,莫非隔着屏风她也瞧得见自己,还是说刚刚自己在外面的一番情态已经落到她的眼中了?更何况,这话明明是讽刺他没有男子气概,如小女儿般柔弱。
不过他并不生气。“多谢阁主称赞。”
里面传来了冷冷的笑声,听的人寒意四起。“玉岚?”
“……正是属下。”
视线里出现一双淡紫青兰的靴子,再往上,便是高贵的紫袍,还有那张清冷倾城的容颜。
醉曦打量着她,微微凝眉,转瞬而逝的金光快得她无法捕捉。“本阁记得吩咐的时间是寅时一刻。”
算账了?
退半步然后作揖弯身,“阁主恕罪,属下之前仪容不整,怕失礼于阁主,于是就稍稍打整了半晌,未曾想竟然错过了时间,实在是属下的罪过。”
莲玉阁的主子。此刻在鎏苓宫阁主面前卑躬屈膝请求恕罪,若是江湖人见到,恐怕也得吃惊。
“是吗?”淡淡的问,温和如刚刚冷下来的开水,“本阁记得鎏苓宫的规矩是,主子传唤,下属凡迟到一刻,杖责二十?”
玉岚沉默了半晌,腰又弯了下去,“是属下没了规矩,等下便去领罚。”
醉曦也不抓着这件事不放,她虽然极度地看不惯面前的人,奈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为何会来这青城?”明知故问,也不过是要知道更加详细的细节罢了。
他果然不令自己失望,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该有的惊讶,然后才恭敬无比地回答:“属下是奉宫主之命前来应王家之邀查清楚背后偷袭王家之人,宫主说这件事情还是由属下来处理得较为妥当,阁主某些关节不甚清楚,且事务繁忙,就不打扰您了。”
说着他笑出声来,“属下要是早知道阁主会来,也会早些日子就给阁主请示的,不然哪会发生这等事,让阁主白白地跑了一趟呢。”
醉曦不善言辞,没有玉岚的一番腔调说得滴水不漏还让人觉得万分有礼,只是她虽然不善说些官腔,可并不代表听不懂这话中之意,无非就是一句话,你白来了一趟,宫主已经让我负责此事了。
“本阁既然来了,就不会白白地来,一个阁主,王家会更买账。”
玉岚一噎,此人说话这是……毒的很!不就是说她阁主要插手此事,而且她地位比自己高,更有威望吗?他娘的……手指在宽大的袖子握紧,面上不动声色地遵命。
事实上,他是真的误会了醉曦的话,在前来青城时,计划就已经成形了,不管这其中有何猫腻,若是可以一下子打压两大世家,那坐收渔利敢吞下这饼的,便是他们鎏苓宫,因此她才要留下来,而且后面那句话也没其他意思,不过是认为这个阁主的头衔摆着,做事都要方便很多。
若是真有心警告他,她才不会绕弯,直接就说话“不要嚣张!”了,哪能给他鬼扯。所以不了解一个人,这话也难免产生歧义。
玉岚又禀告了近日得来的消息。
“进来王家小姐总是以外出办年货为名出了王家,每一次出来都是和朝廷人相见,属下是怕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醉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属下还查到……近些天,总有来客借着前来慰问之名频繁拜访王奕,并且……”说到这里,他吞吞吐吐,不知该不该讲不讲。
“说!”
“回禀阁主,属下发现其中有白家的人!”
白家?
“虽然其中不乏义愤填膺的剑客,也少不了想借此机会要一探王家实力虚实的,就算是王琴莲美貌在江湖颇负盛名,然而,总有各种各样的男子上前拜访,终归是不正常的,王家是芝兰玉树之家,怎么会轻易让些宵小之辈进屋坏了女儿的名声……”
两个人谈了好久,准确的说是玉岚禀告了很久,醉曦才放过他,可是走出房门,碧琪就笑得贼兮兮的,随即二话不说直接将人带到了暗室。
“玉岚公子莫要怪罪,只是阁主指令奴婢不敢违抗,既然公子触犯了规矩,那就该有相应的惩罚。”
玉岚:“……”可是可以,但是姑娘你不要笑得那么*可以吗?像是嫖客见了青楼女子。
杖责二十。他挺得住。
只是没想到碧琪竟然招来那么几个彪形大汉,一个胳膊有他两个粗……
…………
…………
“监视白家!”指令发出去了,醉曦靠在椅背上,疲倦不已。不知道是几日来的奔波,还是因为过度的算计,或者说是南逸辰的态度,让她摸不着头脑,其实玉岚刚刚的那一番话有没有添油加醋她懒得探究,可是在玉岚和她之间,南逸辰选择了让玉岚执行此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透露出了他的不信任。
若当真信得过,就算是要安排玉岚,也应该给自己说一声,而不是直接越过自己直接就让他来青城,更何况,他在知道自己手中有王家的请帖情况下,选择了“侍女”偷偷摸摸。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江湖之事,乱成一团。
这个月的葵水之期快到了,难怪总觉得心烦意乱。摸着手里的止痛药粉,希望到时可以缓过去。
入了夜,醉曦换上夜行衣,踏过飞雪,前往王家。本意是派人来查看的,但是玉岚的一番话,偏偏让她改变了主意,亲自查看后,才会更加有把握。
王家在亥时是已经差不多平静下来了,很多房间的灯已经熄灭掉了。醉曦隐入黑暗中,她对着王家的地形图不算太熟悉,只是根据宅子的一般格局,判断了哪边是丫鬟居住的下房方位,就朝着另一个还亮着光的地方飞去。
“已经是亥时一刻了,小姐,该歇息了。”
“嗯。”
从上往下看,足以将下面的景致大致收入到视线里,青竹的屏风后,一个女子坐在桌前双手抱腮,思绪不明,嘴里面答应着侍女的话,可动作却是一动不动的。
“哎呀我的小姐,您就别想了,还是先歇息罢,明日不是还要去看看小姐的……”
“筱翠!”王琴莲一下子站起来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成功地阻止了小婢女接下来的话,“我去睡觉还不行吗。”
筱翠捂嘴笑得很是没大没小。醉曦认得那个小侍女,当初在秋凌山庄时见过她,不过她在上面看得莫名其妙,完全不懂这什么状态,只是来这里也是试一试运气,没抱多大希望。
“小姐,澜宁小姐今日下午来信说是得了风寒,可能要暂缓几天才能到我们这里来。”筱翠说着就去替王琴莲更衣,“筱翠今天听到老爷子还在说这件事情呢。”
王琴莲笑着脸没有任何变化,对这件事情不放在心上,淡淡地喔了一声,随即脑海里闪过当初“澜宁”那张绝色容颜,“你说,那个叫澜宁的,是不是真的是宫主的……侍妾?”
“……呃,这个……筱翠不……知。”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都让她参加宫中事务了,可见其宠爱,只是她一个侍女,终究不敢伤主子的心。
醉曦嘴角抽了抽,摇摇头,悄然离开。真是不明白,南逸辰明明都那么冷傲了,为什么还有人会对他心心念念!
她绝对不会承认见到王琴莲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后有些吃醋,自己喜欢的人一直被人惦记着,终归是不舒服的。
醉曦本来是打算留在青城的,白少群都跟在了她后面,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收到了南逸辰的命令。
打量着呈上来的锦盒,花色精致,楠木材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不过用一把青铜锁锁住。“宫主让本阁亲自送去?”
“回阁主,是的,让您立即送到南城的城主手中。”
令其退下,她将盒子收入袖中。
“澜宁姑娘,计划被搁置了,过两天就是春节,这一拖延,可是会影响我们的……”
“不会,放心,我……先歇歇两天。”那二十棍,真不是虚的,疼得她走路都需要有人搀扶。
碧琪瘪了瘪嘴,吐出两个字,“娇气。”
岂料门身后的门突然打开,她霍然转身,就见到阁主站在门口,吓得立马请安,怎么觉得阁主的脸色,不太好?
“收拾东西,即刻启程。”
“啊?”
玉岚站在门口被人挡了回来,碧琪双手叉腰,“阁主不见客。”
…………
…………
“你怎么将那东西让阁主亲自去送?你就不怕她……”
南逸辰站在书桌前整理桌前的东西,伊画的顾虑他知道,“我就是怕她不知道。”
伊画一惊,“你……你是想让她自己慢慢去发现你的身份?”
“嗯。”看了眼手中的信,他将其卡在随身携带的书中,一并带着。
“不会吧!虽然我知道你是认真地,可是万一她……不经意泄露了什么,那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毁于一旦?”
南逸辰转过身,冷漠的眼依旧是使人胆寒,可仔细观察就会看到他眉目的温和,“我知道你说的,只是一旦认定了她,我就不想将她隔离在外。”
伊画瞪大了眼。“你信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