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作响的篝火烧得正旺, 一只被烤的焦黑的全羊高架在篝火之上。
不时有人过去,拿手里的匕首削下一块肥羊肉, 放进一只脏得看不出花纹的盘子里,然后坐回原位大快朵颐。
偶尔, 也会把盘子里吃剩下的碎肉丢给蜷缩在一旁的女奴,这些年纪在十五、六岁年轻姑娘都是从各个村子里被抓来的。
大约有二十来人。
那个蒙骗爱卿跟着自己的小女孩也在此列,此时她正瑟瑟缩缩地跪坐在山洞左边的石头上,与她母亲相依偎。
因为她立下大功,小头目奖赏给了她们一大块羊肉,可是女孩不敢吃,始终眼巴巴地望着山洞的上方。
那里用极粗的铁链吊起着一个木笼, 就和鸟笼一样, 但要大许多,足够关进去两、三个成年人。
不过现在就只有一个人被关在那里。
就在小女孩似担忧似后怕地抬头望着笼子时,爱卿也回望向她,并报以微微一笑。
女孩很快低头, 然后去吃那份羊肉, 她可能是饿坏了,吃得有些狼吞虎咽!
爱卿收回视线,双手握着木笼的栅栏,他总算弄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其实离开草田县并不远,也就隔开三个山头和一条小河。
县衙的士兵一直在找这些恶贼,可以说鹰翅山的里里外外都搜索过好几回了, 愣是找不到这些人,原来他们全都分散开,就躲在村子的附近。
这就相当于把一块大石头砸碎,撒在河滩上,与其他的石子混为一团,谁还能分得出当初的那块“大石头”在哪儿?
说不定这些盗贼还时常去县衙门口晃荡呢!
当然他们散开了,不代表就如同一盘散沙,他们十数人成团,每个小团体都有一个头目,以武功最好、胆识最大的人担当,然后这些小头目又都听命于大头目,也就是创立这个强盗团伙的人。
以此来维持盗贼团伙的延续和壮大!
爱卿为何能知晓这么多?是因为他在来这的路上都很配合,除去一开始对打了几招,后来就是顺水推舟,装作不敌的样子,也放松了贼人的警惕心。
加上爱卿表现出恐惧、怕死,让他们以为这个皇帝年轻小,胆子小,便更加地没放在眼里了。
那押送他来的盗贼“小弟”,一直滔滔不绝地讲他们有多厉害,连皇帝的御林军都拿他们没办
法,还叫嚣说迟早有一日,大燕国的皇帝位都是他们老大的!
爱卿就问,‘老大是谁?朕可否向他求情?’
那小弟便得意洋洋地说,‘你一会儿就能看到。’
然后这位老大就是管辖这个山洞的小头目,绰号山凋,三十岁上下,长得是身高马大,粗犷得很!脸上还有一道横切的刀疤!十足的强盗的模样。
没想到这老大看着阴险强悍,其实和小弟一样,都是一个不打自招的话痨,他先是吃惊于爱卿的长相,对着众人大声淫笑着说,“哎呀!还以为你们绑了个俏娘子回来!皇帝老子可俊啊!哈哈哈!”
‘你既然知道朕是皇帝,为何还敢绑我来?’爱卿既不吵也不闹,他想知道对方的目的。
‘你是皇帝!拿你的命去换黄金,比打劫十座,不,一百座村子都有钱!’山凋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他一脸亢奋地嚷嚷着,‘再说了,老爷子得了病,已经不行了,下一届老大的位子就该是我的!谁有老子厉害?!连皇帝都能‘请’来,以后若你来做压寨夫人,还怕没人跟着我?’
‘怎么,你还要留下朕?’
‘本来是不想留的,等换了金子,就该放你的人,但是像你这么漂亮的男人,老子也是头一次见,怎么都得尝个鲜再说。’山凋大口喝着酒,眼睛色眯眯地盯着阶下的爱卿,‘你若乖乖的,伺候得老子舒服,保准你在这里,和在宫里当皇帝都差不离。’
‘就这么点人?朕当不了皇帝。’爱卿环视一圈说道。
‘嘿!你可别小看我们,在桥南,诸墓,童子头都有我们的人!不比你的御林军人少!’山凋一口气地报了好几处隐匿着其他盗贼团伙的地方。
其中甚至包括了他们的老大,那个因为感染风寒而病得不轻的老头,就躲在石马坑的一个村子里。
一个小弟听着觉得不好,出言提醒,山凋却一摔酒碗,怒斥道,‘怕什么怕!就算他是天皇老子,在这里也插翅难飞!’
爱卿静静地听着,细心记下山凋方才说的地方,还有人数。
接着爱卿就被关进了高吊在空中的牢笼,这铁链的另一头就系在山凋坐着的身旁,那块石壁上。
确实插翅也难飞……
“但朕又是不是鸟,为何一定要飞?”爱卿在笼子里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在心默默地想道,
“瑞瑞,你差不多也该来了吧。”
简直就像回应爱卿的呼唤似的,“彭”的一声!有人重重地、极为狼狈地摔入进来,扬起地上的尘土!
山洞里盗贼一个个都吃饱喝足正东倒西歪着呢,见到这副场景全都酒醒,惊跳起来。
就在他们忙乱地找着身边的刀剑时,有人干脆利落地杀入进来。
他的动作很快,快得让盗贼都分不清来的是人,还是大白天撞鬼了?!这些和老鼠无异的盗贼,简直乱成一团!
有强盗倒在了篝火上,浑身燃烧着,恐怖地大叫,像求救般地扑向山凋,但很快被山凋给刺死,女人们都尖叫着躲在一边,看着这场根本是单方面的杀伐。
“瑞瑞!你可来了!小心别误伤到村民!”爱卿站在笼子里,他的视野非常好,可以说是总揽全局,所以他一直在提醒景霆瑞,“你左边!啊,你后边还有一个!”
虽然说景霆瑞并不需要他的提醒,也能拿下这些不知该说是胆大包天,还是愚蠢至极的盗贼。
但是爱卿似乎解说得很起劲,而且还是笑嘻嘻的。
“皇上!”景霆瑞在与山凋交手的时候,竟还抬头看,爱卿便向他招招手。
“你在看哪里?!”山凋觉得自己被无视了,简直气炸,拿着一把大刀使劲挥着,想要把景霆瑞大卸八块!
可是景霆瑞像一支箭一样地晃过他的眼前,山凋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呢,就往地上一扑,沙地上流出了血,是山凋胸口的血,就跟泉水似的冒着。
“别都杀了啊,要活口!”爱卿似乎着急,在上头高喊着。
景霆瑞飞上去,一剑噼开笼子门锁,跳入笼内。
爱卿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两眼忽闪着泪光,摆出一副十分后怕的样子:“啊!景将军,多亏你救驾及时!朕都快要吓死啦!”
“是吗?皇上,末将怎么没看出来啊?”景霆瑞的额头上暴突着青筋,“就这么跟着贼人走了,皇上的胆儿不是很大吗?”
“这个……朕也不知道他们是贼人啊!”爱卿怕被景霆瑞秋后算账,所以眼下是抵死不认,还笑着道,“现在不是很好吗?你既救了朕,还抓到了这些盗贼,真可谓是一石二鸟啊!”
景霆瑞又想说什么,吕承恩带着御林军进来了,景霆瑞便抓着爱卿的手腕,两人一同施展轻功回到地面。
御林军将盗贼全部逮起,吕承恩向爱卿谢罪,爱卿连连摆手说不用,这时那个小女孩走了过来。
吕承恩心有余悸,不禁拦上前。
“你做什么?她是无辜的。”爱卿推开吕承恩,在小女孩的面前蹲下,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尘。
“皇上,您说的没错。”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感动地盯着爱卿,“您说,不需要到晚上,我和我娘就都能回家去了。”
原来在来这里的路上,盗贼把爱卿和小女孩一起关在牛车上,小女孩哭着说,自己和母亲都被盗贼抓了,不听话的话就没饭吃,还要挨打!
爱卿就小声地安慰一直哭泣着的女孩儿,并保证她们今天一定能回家去!
“对不起,朕让你们受了这么多的苦,但以后不会了。”爱卿给了小女孩一个温暖的拥抱。
“皇上,所以您果然是神机妙算,很清楚这一切。”插话进来的是站在爱卿身后的景霆瑞。
“啊?”爱卿完全忘记了景霆瑞的存在,他想说些什么,但是竟然不敢转回头去。
吕承恩相当识趣地告退,去另外一边帮助那些终于获救的女人们。
不过既然这个窝点已经被剿灭,那么其他的盗贼收到风声,难免不会逃走,于是爱卿到底还是回转身去,告诉了景霆瑞他知道的事情。
景霆瑞即刻带着爱卿回到府衙,接着安排衙役、御林军兵分多路去清剿。
到了半夜的时候,这些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恶贼们全被缉拿,也找到了那些被偷盗抢劫的财
物。
然后景霆瑞就把后续的审查,依法治罪都交由楚洲刺史,草田县令去做,他带着爱卿回到了莲实茶社。
在爱卿路过一张碎掉的树根茶台而目瞪口呆时,一旁随侍的吕承恩笑着说,“那是将军中午那会
儿太着急,失手打碎的,已经让人赔钱给老板了。”
“什么?!”爱卿听了,更加地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遁逃,然而小德子也在茶社,一看到爱卿就哭得稀里哗啦的,直嚷着说,“奴才担心死皇上了!”
爱卿连忙上前安慰,这一主一仆就抱在了一起,这场面别提多感人了!
景霆瑞却递了一个相当冷冽的眼神过去,小德子就不哭了,老老实实地放开皇上,退闪到一旁。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