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菩提怎解相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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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五年六月,上还京,三子胤祉扈从在列,身旁常协一女博尔济吉特氏。此女原为胤祉军中参将济明哥之女。

早年参将济明哥骁勇善战,忠肝义胆。于康熙二十九年准葛尔丹之乱中,救皇三子胤祉一命,生受敌军一箭后残废,得重金抚恤,遣回原籍休养。

然隔年重病而亡,留下一对妻女,生活凄苦。未几,妻重病,久治不愈。

胤祉闻讯,念其恩,在妻死前接其女于京中照顾。后胤祉母荣妃闻得此女,特将其接到宫中予苏麻拉姑抚养。

却此女生的伶俐,天资又高,深受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喜爱,常招至身边侍候。

康熙三十七年,皇太后东巡,取道塞外,此女随之。途中,尽显大漠草原儿女情怀,太后爱之甚深,许配于同为苏麻拉姑照料下的皇十二子胤裪为妻。时年子十四岁,女十三岁。

次年,子十五岁,女十四岁,已值婚龄,本因嫁娶。却太后怜女不舍,留之,于隔年大婚。

大婚前夕,女以死拒婚,有辱皇家颜面,理当赐死。因得苏麻拉姑求情,皇太后慈悲,特赦圈禁三年,带发修行。

此刻屋外,已是华灯初上,通往宫外的宫门已锁。

胤祉流连宫中,徘徊于昏暗的甬道内,似乎并无出宫的意思。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只是随意的在宫里走走。

想来,他也有大半年没有进宫,两三年没有像这样在宫里走动了。很多新来的大内侍卫并不太认识他,再加上他向来衣着朴素,丝毫看不出他是位阿哥,所以走动中,时常会被宫中侍卫拦下盘查。

这样的事,若是换做旁的阿哥贝子,定是一番说教呵斥。可在胤祉这儿,仅只是温和的笑着,淡淡的点头应允,由身后的小太监江升应对。

江升跟着胤祉的时间长了,也学了些自家主子处事的从容淡然。半晌过后,复又跟着胤祉在宫中逛了起来。

倏地,他突然指着甬道内的一个岔口,低声惊呼道:“主子,你看!”眼睛里闪烁着兴奋激动的光芒,像发现了亿万宝藏一般。

旋即在他指尖所指之处晃过一道飘渺的人影。人影速度极快,好似一道轻烟,在夜幕中难以让人用肉眼去捕捉。

待到胤祉反应过来,转身回视的那一刹那,人早已消失在甬道的尽头。

“怎么了?”温润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干涸的沙哑。

江升尴尬的瞧着手指的方向,嗫嚅着。他该怎么说?告诉他看见了豁尼沁伊然?

傍晚时分,也是他告诉胤祉看见豁尼沁伊然从他们眼前而过。随后循着人影而去,却在毓庆宫后墙看见了胤礽拉起豁尼沁伊然的手,为她戴上那串太皇太后贴身佩戴的血珀隔珠手链。

那时,他就站在胤祉身旁。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此事带给胤祉的震惊。良久,他跟着胤祉站在转角的石狮子后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豁尼沁伊然和胤礽二人,直到十四阿哥胤祯路过。

而今,他眼瞧豁尼沁伊然行色匆匆的模样,也不知道此去她又是要见何人。心想如果让胤祉再碰上她与另一个男人私会,到时胤祉该又如何自处?是愤怒,还是痛心?

自打康熙三十五年,胤祉将年仅十一岁的豁尼沁伊然带回府。他对豁尼沁伊然怎样,府中上下不是看不见。日夜如父如兄般的悉心教导照料,比之同年出生的长子弘晴有过之,无不及。

后来康熙三十九年出了那档子事,胤祉更是自责自己没有教导好豁尼沁伊然,一度气结郁闭,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三个月不曾出门。

前后思量,江升终还是没有敢将事实说出来,“奴才该死,是奴才看走了眼,望爷见谅!”

胤祉心里有些沮散,但并没有迁怒于江升,只道:“罢了,时候也不早了。看你跟着我瞎晃荡也跟累,咱们回吧。”

其实胤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想的,自从钟粹宫出来,心里就始终放不下豁尼沁伊然,脑子里尽是她一身灰衣僧袍立于琼花树下,仰望天空的样子。只觉眼中的她长高了,长瘦了,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如今的她再也不是那个难过的时候,扒在他身上乱哭,把他的衣裳当抹布的小丫头,而是眼中会吐露出忧色的娉婷少女了。

月色冥灭,映得房檐下的旋子彩画上的图案越发浓厚诡异。

乔伊然手持疾步奔走在甬道内,所行处好似魅影漂浮,令人遐想连篇。

可就她自己而言,这样的速度根本就不算什么,完全就是在漫步,丝毫谈不上什么“疾步”,更别说“奔走”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因为她很喜欢这种清风过耳的嗡嗡声,那是一种极其美妙的感觉,清凉,畅快。

倏地,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回视地上那个呆定不动的小家伙。

这小家伙一身雪白柔软的皮毛,惟有一对小小的三角形耳朵上有一点黑色的花纹。圆圆的眼睛,扁扁的鼻子,四足昂首站立在一处名为“永寿门”的宫门下,活脱脱像足一个把手的侍卫。

乔伊然挑眉,伸手去逗那小家伙,心里则在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兔子么?可……乔伊然“可”了半天,都没“可”出个所以然来,看着它总觉得怪怪的,但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妥。

“小家伙,告诉我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乔伊然一步一步轻手轻脚的缓缓向它蠕动着。

倏地,这小家伙动了,屁股下面露出一小点雪白的尾巴,尾巴的顶端有着和它耳朵上一样花色的皮毛,看起来极其的可爱。

乔伊然两眼放光,脸上随即绽放出女孩子家家欣喜的笑容。在这一刻,她方才让人觉得她只是一个二八芳华的娉婷少女,也只有在这一刻她的眼和她的容貌才叫人觉得相称。

可紧接着下一秒,她却突然惊呼了起来,“天啊!它竟然是只猫!”瞠目结舌的跌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傻愣愣的看着这只伪装极好,极为淡定的“粽子”向她缓步而来。

这粽子目光锐利,气势冷傲,让人有种不可一世感觉。

乔伊然既惊且喜的看着跳上门旁石狮子的它,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莞尔道:“竟然是只猫咪!不过,你扮兔子扮的还真像。”伸手想摸摸这家伙的小脑袋,不想这小家伙舔了舔自己小爪子,一边喵喵的叫唤,一边不悦的去打乔伊然的手。

“喝!你这家伙脾气倒还挺大!”说着,用怀中的经卷卷成筒状轻轻在它脑袋上一敲,小猫长长的“喵”了一声,“得嘞!我还有事,下回再来找你玩儿。想来你该是住在这个宫里面吧!”抬头去看头顶的匾额“永寿门”三个字赫然入目。随后转身欲走,不想前路被小猫咪的轻盈一跃给拦住了。

乔伊然无奈的笑了笑,对它念叨:“好了,你要乖,现在我还有事。等哪天我有空了,带着吃得来找你玩儿可好?”

小猫咪喵喵的交换着,舔了舔爪子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乔伊然以为她答应,便打算离开。可不想这小猫咪又喵喵的拦住了她的去路,且不论她是向左行还是向右行,小猫咪总是变这方儿的喵喵拦住她的去路。

“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不让我走了?”乔伊然俯身亲切的问道。小粽子好像会听人话似的,喵了一声,示意乔伊然跟着她走。

乔伊然觉得很神奇,饶有兴趣的笑看着。小猫咪又喵了一声,像是在催促似的。犹豫了会儿,乔伊然最终还是跟着小猫咪进了身后的永寿宫。

这永寿宫隶属于紫禁城西六宫,早年尚有嫔妃居住,但不知从何时起就已闲置,平日只有负责打扫的宫女太监才会有人到此。

乔伊然一入此宫,便觉阴风阵阵,心里怵得慌,稍一分神,领路的猫咪便不见了,“粽子?!粽子你在哪儿了?!”

乔伊然走走停停,寻至宫苑东南的一座井亭旁,忽听一个稚嫩的哭声在周围想起,随即从天而降一只小小的花盆底鞋。

乔伊然本能一惊,纵身一跃,跳到三尺开外的地方,随即警惕的环顾起四周来,见周遭并无异样,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沿着鞋子掉落的方向抬头一看,只见树杈上正襟危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那小女孩儿蓬头垢面,加之环境幽暗,让人看不清容貌。然而她那一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睛,却好似天上的皎月,照的人心里透亮透亮的。

“是你在哭泣吗?”乔伊然痴痴地看着那双漂亮的眸子,嫣然道。

那双眼睛闪了两下,没有作答,只是仍旧在抽泣,较之前却倒也平和不少。

乔伊然想这小女孩儿定是被困在树上,困得时间久,吓怕了,才会不断哭泣,故便想也不想,纵身飞跃上树,刷刷两下便将小女孩儿从树上救了下来。一上一下之间,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姐姐,好棒!姐姐的功夫比我哥哥还要好!”小女孩儿天真烂漫,入世未深,想来在她眼里天下功夫最好的应属她哥哥了。

听到这样的赞扬,乔伊然笑的犹如杜鹃绽放,由里到外透着别样的绯红,“傻丫头,别说傻话了。武功之长短,又怎可像这样比较。天色已晚,快回你哥哥身边吧,下次别再上树玩儿了。”乔伊然说话时眼中充满怜爱。她虽不赞同小女孩儿拿她和她哥哥进行比较,但她知道小女孩儿的赞扬是由衷的,所以心里满心欢喜。

小女孩儿甜甜地点点头,“果雅知道了,谢谢姐姐。”说着攀上乔伊然的脖子,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却香甜稚嫩的很。

吻得乔伊然心里痒痒的,一时间竟忍不住腼腆的笑了起来,将脸红到了耳朵根子。

“这小孩儿太可爱啊!”乔伊然心里激动的想,伸手轻轻掐了掐这个名叫果雅的小女孩儿娇嫩的脸庞。如牛奶般丝滑的脸上,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起来。真想亲她一口!

所幸乔伊然还是有自持力的,摸摸了果雅的小脑袋,笑道:“来,姐姐送你出去。”

然而就在刚把小果雅送出永寿宫不久,乔伊然忽然脸色大变。原来适才她只顾救那小女孩了,却疏忽了身上揣着的经卷。如今经卷遗失,乔伊然想那东西定在永寿井亭附近才是,故忙急匆匆的跑到井亭。

只见井亭旁,大树下,突然多出了个高大的人影。因为夜色,乔伊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月色朦胧下却觉得此人颇有风霜之色。可看他的身形,分明不过二十出头。

“什么人在那里?”

“请阿哥恕罪,奴才打扰阿哥雅兴了。”乔伊然缓步上前,做了个福。

“你认识我?”

乔伊然嫣然一笑道:“不认识。”

那人听着有趣,“你既不认识我,又是如何肯定我是位阿哥?”

乔伊然得意的笑道:“眼下天色已晚,宫门已锁。若是外臣,按宫规理应避嫌,回避,离宫才是,此时又怎会在此。如果说是被宫里那位娘娘或主子留宿,出外必会有随行的太监跟着,断不会独自一人在这空落落的地方赏月。除开外臣,此时能在宫中走动的不过只有三种人。一种是宫里当值的太监,可看阁下身形,听阁下谈吐,想来定不会是宫里当差的公公。如此,便可排除。二种是宫里当值的大内侍卫。照理说侍卫当值,通常都是成群结队,按照规定的路线巡逻,且身佩刀具。可这两点,阁下无一样满足,故也可排除。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一种可能,宫中皇子。”

“你很聪明。”语气中带着些许轻蔑。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比其他人看的多一些,想的多一些罢了。”

“可你多看的这些,多想的这些很有可能要了你的命,也说不定。”听语气,颇有嘲弄戏谑威胁之感。

乔伊然不屑的扬了扬嘴角,“阿哥言重。奴才的命虽不全掌握在奴才手上,但寻常人想拿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想来很得费一番周折才行。”

“是么。”那人冷哼道:“说说看,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空置依旧的永寿宫来了?”

乔伊然伏了伏身子,恭敬道:“回阿哥的话,奴才有东西遗失在此,特来寻找。不知阿哥可有瞧见?”

“你说的是这个?”那人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乔伊然遗失的经卷,递在她面前。

“正是,多谢阿哥相助。”说着,乔伊然伸手欲取之。

不想那人将手一收,让乔伊然扑了个空,“且慢。”

乔伊然警觉且狐疑的看着那人,只听那人悠然道:“你说此物是你的便是你的么?有什么证据?”

乔伊然心里有些堵得慌,但脸上还是带着礼貌的微笑,“这青灰粗布里包着的是一卷淡黄色摹本缎子质手抄楞伽经,不信,阿哥可以打开一开。”

那人将经卷拿在手里掂量下,并未将裹在经卷外头的粗布揭开,“你想在我打开经卷,分神的那一刹那,再借机抢夺。你以为我会中你的计么?”

乔伊然顿时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心想:“这都是什么人啊!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何况你是阿哥,我是宫女,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跟你造次啊!”话是这么说,但依乔伊然的性子,倘若真是急了起来,什么阿哥不阿哥的,她照打不误。再说了,眼下在这个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打了他,他又知道到底是何人所为。

然而转念一想,“是啊,我是宫女,他是阿哥。即便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同他造次。这一点,他也理应清楚,那他为什么……他想激我?”

乔伊然冷笑道:“阿哥以为这样我会中计了么?”

“当然不会。只是……”那人绕着乔伊然转了个圈,将乔伊然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只是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情可以激到你气到你,也不知你生起气来又会是怎一个娇俏的模样。”指尖轻轻从乔伊然颚下划过。

“阿哥请自重。”乔伊然一连向后退了三步,眉头紧蹙,一脸厌恶的模样。

那人冷讥道:“罢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将此物送去内务府,让内务府的人依记录送还失主。不过依据内务府历来办事的速度,想来你这东西还得有一段日子才能到你手中了。”说着抬步欲走。

“阿哥且慢!”乔伊然脱口而出,旋即对上那人如鹰隼般炯炯有神的眼睛,心头立时一慌,心想她该说些什么。眼下若真的让他走了,且将经卷送去内务府,弄不好真的要个三五七天才能将东西返还。

然而这倒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这经卷乃是苏麻拉姑特意命她送去宁寿宫给皇太后的。这明着是送经卷给皇太后,实则是苏麻拉姑特意为她铺好的一条主动谢恩之路。此路若是将经卷遗失,亦或是各个三五七日才送到,岂不是会让皇太后觉着她有意怠慢。本就是旧账未清,如今又再添新帐。这样的祸,身单体薄的乔伊然可背不起。

思量再三,乔伊然值得免自谄笑道:“阿哥到底想要怎样才肯将经卷还我?”

那人得意的笑了笑,缓缓走回乔伊然身边,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光抚摸着脸上每一寸肌肤,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直直的看着,一眨也不眨。

乔伊然被看的心跳加速,全身发烫,就像被火在烧一样,手攥着衣摆,拼命自持。

那人狡黠的笑了起来,用手指勾起了乔伊然的下颚,将她的脸无声的抬起。忽然一把搂住了乔伊然的腰,将自己的脸伸了过去。

乔伊然只觉一阵阵暖流扑向自己的脸,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身下攥在两侧的手已然发白,指甲都快渗近肉里去了。她很想一拳朝那人脸上打去,让后把他暴揍一顿。可她最终没有。

“为什么不动手?你心里明明很不愿意,为什么不反抗?你知道的,如果此时你偷袭我,给我近身一击,我定然躲不过。以你方才救那小女孩儿的身手,根本不难做到。可你为什么被我逼到了这样的地步,你却始终不愿出手?”

乔伊然听着一惊,“原来他看见了我救果雅的情境。原来他一直都在这里!可我刚才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到他了?”稍稍放下疑问,盯着那人坚毅如墨的眸子,不屑道:“奴才为什么要动手?阿哥本无害我之心,不过是闲来无事想拿我取了而已。既然让阿哥开心了,便可放过我,那我又为何多此一举,跑去激怒阿哥你。”

“你很会权衡利弊,你也能自持。只不过,如此你不觉得委屈么?”那人放下了抵在乔伊然颚下的手,帮着理了理她鬓上的鬓发,目光变得怜惜起来。

乔伊然冷讥的笑了起来,眼中尽是绝望的癫狂,“委屈,当然觉得委屈,只是觉得委屈又如何。你是主,我是仆。你说让我说什么做什么,我就得说什么做什么。是去是留,是生是死从来都不在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手里。我们不过是像阿哥你这般地位崇高身份尊贵人手里呼来唤去,供来消遣的玩物罢了。你说奴才说的对么?”

那人的手还在乔伊然腰间放着,但只是放着,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紧紧的搂在乔伊然的腰间,搂的她喘不过气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乔伊然的眼,眼中充满了审视与思考。

未几,他忽然放开了乔伊然,“罢了,今日是我心情不好。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说着将经卷置于乔伊然手中,“这个还你,带着它快些回去吧。”顿了顿,复又嗫嚅道:“今后若还有人这样对你,不能忍时,便无需再忍。你有反抗命运的能力,可你却不愿用它。知道么,这样的你真的让很嫉恨,尤其是对于那些无力反抗人。”

话一说完,那人便转身走了。

夜色下,皎洁的玉盘深深的嵌在天幕上,恬静地俯视着大地。淡淡的清辉好似美人温婉的笑眼,有种让人忘却红尘,共谋一醉冲动。

紫禁城之东,宁寿宫之后,有一片禁城内绝无仅有的绿林。

绿林内的每棵树每株花都保持着它们最最原始的风貌。看着它们,就好像置身于茫茫的草原一般。因为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只有这里的虫儿会唱、会跳、会鸣叫;只有这里的鸟儿会飞、会跑、会吵闹。在这里,除了惬意,便是美好。正如宫里人常说的,宁寿宫的后院青草幽幽,花香缥缈,云儿欢笑,风儿舞蹈,流连其中,忘却烦恼,一世安好。

是啊,这里是宁寿宫的后院。在这里有一处偏僻的宫宇。宫宇小巧精致,名曰景福。

景福宫内,陈设典雅别致,美轮美奂,一切物品都有条不紊的摆放着,没有浮夸与浮华,只有古朴与简练,足见其主人高雅的情操。

殿内右边的暖阁上坐着两名衣着光鲜的妇人。一位约莫六十来岁,鹤发童颜,和蔼慈祥的笑容让人见了宛若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明亮却不耀眼,含蓄却尽是生机盎然。另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周身散发着一种非岁月洗礼不可得的成熟持重,让人一见便终身难忘。

而在妇人的下方有一少年,器宇轩昂,英姿勃发,一看便知是非池中物,只是他眼太过澄澈,太过年少轻狂。

“奴才豁尼沁伊然给太后请安,给德娘娘请安,给十四阿哥请安。太后吉祥,德娘娘吉祥,十四阿哥吉祥。”一个清澈的声音在屋内涤荡开来,旋即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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