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雪和陈千强要留在商行里继续整理,昨天清理了一天,把只是破损的古玩捡出来,完全碎成粉末的则当成垃圾处理,还有货架要重新架起来,门口的牌匾也要挂起来……
一堆的事等着陈千强二人去做,阿大、阿二则还在内院养伤。
古川只好一个人出去拣漏。
听说镇海商行今天有一场小型的拍卖会举行。古川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
商行间互相的合作和串货的现象一直都有,但是因为商行被砸,古玩货物的损失太大,至少有数百万元的现金是打了水漂,所以古川也不能直接找镇海商行要货,只能以个人名义去看看能不能拣漏到什么宝贝。
镇海商行是个小商行,比之前的小陈古玩商行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现在嘛——
古川开车往五环外去,镇海商行是租了一个居民楼的一层做为拍卖会的现场。
据拍卖会宣传手册上的介绍,这回为了确保卖出古玩的权威性,还特意请了京北博物馆的特约研究员过来给买家作古玩的真伪鉴定。
到了镇海商行所处的小区,古川在外面转了三圈,都没找到停车的空位,只好把车开上路肩,斜着停在路边。
小区有些破旧,看起来建成一段时间,门口保安亭中一个保安还警惕地看着古川。
古川走进居民楼,电梯门打开,里面的灯光闪烁着,仿佛是地府幽狱大门打开的样子,还伴着电梯久未润滑的吱呀轴承声,一股阴气从里面往外渗出。
古川走进电梯,正要按下七楼,外面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等一等。”
古川按下开门键,等那女人进来。
随着女人进来的还有一帮闹哄哄的人,手里都拿着拍卖会的宣传手册,看来都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那女人被人群裹在中间,古川只能看到一身亮眼的黑色皮衣,还有披肩长发,却看不到脸面。
这么多人挤在一个一平方米的老式电梯里,又没有通风机,空气中充溢着各种古怪的味道:大叔为了增加身高特意在头发上抹的发胶,大妈出门前在腋下喷得廉价香水,早餐吃的韭菜包子,混着炸酱面的伴蒜味,还有大爷们挤过7路公交车汗湿透了内衣,又转乘5路公交车在人肉沙丁鱼罐头中重新闷出一身臭汗的味道。
老旧电梯塞进了这么多人,居然没有发出超载的警报声,让古川怀疑是不是它的警报铃早已退休不干了。
电梯缓慢的上升,慢的让古川的鼻子都熟悉了电梯里那混杂着各种人物体臭和化学品的味道。
古川的侧前方就是那个女人,他很想看一看那个皮衣女人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的这女人他肯定认识。
噗!
有人放屁!
仿佛是嫌这电梯里的臭味还不够丰富,硬给加了最后一道补全臭味大拼盘一般。
古川的耳力极好,又是在这么狭小的空间,绝对不会听错,那放屁声就是来自那个女人!
电梯里骚动起来,大爷大叔大妈们就是习惯了人群中杀进杀去几个来回不带喘气的场面,也受不了这毒气弹的攻击,嗡嗡声响起。
大家晃着脑袋寻找毒气弹的来源。
那个女人也捂住鼻子四下寻找犯罪元凶。
古川看着好笑:贼喊抓贼呢!这是!
那女人侧过脸,往后面看来,正对上古川的目光。
古川愣了一下,那张脸不是京北博物馆的孔佑真吗?
孔佑真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碰到古川。
孔佑真回头看向古川的姿势被众人误解,纷纷捂着鼻子看向古川。
有的人就要开口大骂,却反而吸进更多的毒气,想象力丰富些的都能想到那气体从古川的直肠经过括约肌放到大气中,散落在这8立方米的密闭空间中,再被自己的张开的肺部吸入体内的过程。
一个个又闭起嘴来,只能用目光来表达自己被强bao的鼻子的意见。
叮!
电梯终于到了。
人们争先恐后地逃离电梯,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只剩下古川和孔佑真还在电梯里。
古川张大了嘴巴要说些什么挽回。
“屁不是我放的!”
“放屁的是她!”
这些话就跳到古川的舌尖却就是蹦不出去。
好像没什么用,呵呵!
孔佑真收回目光,施施然地往外走去,全然没有愧疚的感觉。
古川就这样吃了一个闷亏,偏偏还没地方伸冤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古川来到了拍卖会的大厅,说是大厅,也就比普通的会议室稍大些。
幸好来的人不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整个会场还略显空旷。
这些人都是图便宜,为了拣漏而来,镇海古玩商行在业内向来就以经营低端货闻名,价格便宜,量大实惠,商行的董事长常常自夸在高富帅遍地走的古玩界走出了一条低端拣漏的线路。
台上一个眼睛男站着,桌前放着一个话筒,应该是这场拍卖会的拍卖师,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工作人员。
以镇海商行的节省,自然会把拍卖师、主持人、还有鉴定师这三个人的活找一个人干了。
而这一个顶三的人应该就是这个眼睛兄了。
眼睛兄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台下的人稀稀拉拉地入座,似乎还没完全睡饱的样子。
古川找个位置坐下,旁边是一个头发稀少的男子,那光亮的脑门反射着天花板的灯光,让古川都觉得靠近他的一面亮得发烫。
孔佑真走进会场,却不找座位坐下,反而径直朝台上走去。
那个眼镜男精神一振,拿过话筒,大声道:“各位,这位就是本商行特意从京北博物馆邀请过来的高级鉴定师孔佑真小姐。”
坐在古川身边一直充当反光板角色的男人长吁一声:“原来是孔佑真啊!”
古川心中一动,顶着那明晃晃的反光,问道:“这位大哥,这个孔佑真很有名?”
那反光男子见古川搭话,热情地回答:“这个孔佑真可是业内出名的鉴定师,小兄弟,你可别看她年纪小,在宝物鉴定上可着实有手绝活,许多鉴定不出真假的古玩放到她那里准能分出真假来。要说最有名的一次鉴宝,孔佑真她——”
反光男子说得兴起,手拍起大腿来,充当评书板的惊堂醒木用,却被台上的拍卖师打断。
“各位,我们现在开始拍卖。第一件拍品是龙泉古铜壶,起拍价一千元。”
反光男子也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生怕漏过一件宝贝。
古川差点没被那“一千元”的起拍价噎到。
虽然早已知道这镇海商行走的是低端路线,却没想到是低到白菜价的地步。
这几年房地产市场渐渐不景气起来,热钱和民间投资纷纷涌向古玩市场,推高古玩市场的价值,像是一千元的平价古玩已经很少见了。
一般来说作为第一件拍品,要炒热场子,好让客户对下面的拍品有所期待,多多少少都会拿出质量上乘的货来。
让古川意想不到的是居然只是件千元的龙泉古铜壶。
拍卖师开始介绍:“这件龙泉古铜壶是《九品花经》中所述的三品七命插花瓶,常年插有芍药,千叶桃,莲,丁香,竹,因此香气浸润,混着铜气有凝神静息之效。”
说完后,拍卖师转向孔佑真,道:“下面请孔佑真小姐点评龙泉古铜壶。”
孔佑真拿过话筒,面无表情地说道:“龙泉古铜壶,虽说是三品七命插花瓶,但归根结底还要看主人家如何使用,所谓插花瓶不过是把它往雅字上靠,如果主人家把它拿来当夜壶也是可能的,简单地来说,就是件烂大街的东西,所以一千元的价格是很公道的。”
说完她就站在一边,神游方外的样子,再也不看那龙泉古铜壶一眼。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商行请过来的鉴定师自砸招牌说商行的拍卖品不好,这人该说她是一根筋呢,还是心直口快?
拍卖师尴尬地圆场:“孔小姐说得极是,这一千元的价格非常难得,请各位开始竞拍。”
他故意曲解了孔佑真的意思。孔佑真的意思是这件龙泉古铜壶只值一千元,再往上走就溢价了。
而拍卖师说出来则好像这起拍价一千元是少见的良心价,大有盈利的空间。
玩古玩的人如果不是人精,早在入行前几年就会把身家赔得一干二净,没有一个人会误解孔佑真的意思。
龙泉古铜壶的价格拍到一千五百元就再也没人出价。
拍卖师苦着脸连敲三声锤子,把那件龙泉古铜壶给卖了出去。
好歹没有流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