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伊很失落地低下头,又让自己打起精神,对林绮尽量的微笑。
不多时来了名西洋牧师解释道,"圣水还在和她体内的黑魔力中和,黑化迹象正在缓解,但是果心石放进去太久,已经和心脏有机连接在一起,这样的手术还没有前例,教会还在会诊。"
沈伊无神地点点头。
仪器很快就会运到,她本来在牵挂中等待期待已久的手术,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无休无止的等待让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糟糕。
欣然会死吗?如果她死了,我又能去哪?
沈伊一次次的为此困惑,但始终给不了自己答案。
现在欣然一直沉睡,但神智还是清醒的,但随着灵压上升,她的心智会被黑魔力快速剥夺。
谁也不知道手术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妹妹会发生什么。
西洋牧师继续解释,"还好大脑还没有看到污染迹象,这让手术难度降低很多,我们现在的方案是就这样让她在圣水里沉睡,然后等待活体捐赠,已经通过教会医院委托联系器官捐献管理中心了。"
"麻烦你们了。"
林绮对牧师道谢后心情很紧张陪沈伊回房,她知道沈伊很痛苦,需要帮助,但她何尝没有因为沈伊的一再离去感到痛心?两个女人一直互相安慰,又互相流泪。
到了凌晨两点,牧师敲门说欣然醒了。两人连忙过去。
欣然坐在圣池里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看到沈伊后很开心,"姐姐我睡了多久?你这么苦着脸干嘛呀。是不是我哪里又做错了。"
沈伊自责地低头,又摇头笑笑,"不要乱想,一切困难都会过去的。"
"那有什么困难呀,要说困难我倒是有点饿了..."欣然的表情很困惑。沈伊却失笑着抱歉,看见林绮取来一盒糕点递给欣然。
看着姐妹俩一句接一句聊着,林绮被牧师叫到一旁。
"不瞒林小姐,果心石的手术很复杂,已经联系到活体了,但是对方家属还没能同意,对方是植物人,家里还没有放弃治疗我们也不能催促,另外为求稳妥先要用动物实验,未来几周里必须实验上百次。成功率要达到99%才能开始。果心石里的意识也有很大概率以碎片状态残存,手术之后也要配合心理治疗。"
"不急,实验得到结论后再说。不是说一直浸在里面会没事的吗?"林绮疑惑。
"没有时间了。她的异变情况非常特殊,一小时前的检查中已经显现出新一轮的衰变迹象,速率比以前快上三成,圣水对果心石的压抑似乎让晶石有意地反抗。尽管她还完全留存人类意识,但是这个状态恐怕不会超过三个月。"
林绮陷入沉默。这件事为了让三一教会保密,沈伊已经答应放弃果心石,但是仍然无法保证手术会成功,因为没有在人身上验证。
而且随着时间的拖延,外面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沈家姐妹的藏身地,这里将会成为是非的中心。
另一头欣然不多时又睡下了,林绮把情况和沈伊说之后,沈伊的脸色很难看。
她妹妹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挣扎、只是一味地坚持天真。
她本以为是欣然在装清纯,但现在渐渐发觉她错了,欣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不愿意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递给别人,也在用自己的方法缓解痛苦。
沈伊看着角落里一张张扶苏的画,突然觉得自己多么可笑。
竟然会因为妹妹的心思而对扶苏产生嫉妒,不去理解她为她设身处地考虑,反而一味地嫉恨扶苏在妹妹心中的地位。
为什么会有这种病态的占有欲?
因为想不惜一切地找到一个理由活着么?
因为觉得妹妹是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因而想拼命地把她留在身边么?
千不该,万不该在这种时候还和扶苏较劲。
沈欣然算是个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的人,她从小也在长辈们和姐姐的呵护下默默成长,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即便母亲逝世后,父亲也没有那么严格对待欣然,而是把一生幸福无忧的希望寄托在欣然身上。
可回头来,发现最受伤害的竟然是欣然。
沈伊绝望地看着妹妹。
在她眼中自己妹妹曾经傻的可以,但此刻就算知道一切后,熟睡的脸上流露的仍然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微笑。
哪怕是感情一直不算太好的两姐妹。此刻对她的很多不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放下自尊和傲慢了。此刻她突然想这么做。
"绮,我想请扶苏过来。"
◇
蓝色、白色、黑色在脑海里交织着,让她迷蒙的梦忽远忽近,也令欣然再次醒来时,双眼渐渐溢出泪水。
她不确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但心似乎在梦境里飘荡。
那道光是扶苏,梦里的她不确定,但现在她确定了。
"扶苏姐,你来啦。"
扶苏真的来了,一个人来的。
桥松的身体还很差,让他回真如领休息了。扶苏大半夜就过来,静静地陪了欣然很久,看着她睡着。
她本来觉得沈伊不会再想见她,但电话那头的请求很卑微诚恳,如果能够让欣然开心一些的话,沈伊愿意朝扶苏低头认错。
扶苏还是答应了,并不是因为沈伊的态度。
理智告诉自己不需要再挂念欣然了,可是有些事情开始不受控制。
她深深地告诉自己,她对欣然一开始并不是虚情假意,但这份感情渐渐淡了。她心里也在惦记欣然,但绝不是那么深刻的,更何况她姐姐选择和外界断绝来往。哪怕扶苏因沈伊的极端而不屑,但仍旧想以老朋友的方式见见欣然。
她看着欣然手绘的画,不免一惊。
这些画和以前看到的不同,是她视觉衰退后画的,没有以前清晰了,但画中的线条更加洒脱,颜色更加夺目,画中的扶苏更加神采飞扬。
这些抽象的人像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复,一遍又一遍,她甚至觉得画里的自己比自己更加鲜活,更加快乐,仅仅因为欣然夜以继日勾勒的笔触。
因为失明,反而可以狂放地勾勒线条。
因为黑暗,反而可以肆意地涂抹色彩。
大雨滂沱。
看着浸在水里的裙摆,那娇嫩的脚,纤细的手,沾湿了的头发。
扶苏不禁自问,其实她对欣然做过什么?她只是因为共情而安慰欣然,陪伴欣然,欣然却把扶苏当做了爱人。单方面地不断用天真的努力一再表明心迹。
也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坚强,一言不发地在柜台后做奶茶、窝在角落里画着越来越惊艳的画作...
然而如今却只能看着她遭遇一系列变故,经历一系列折磨,最后被命运摧残致死吗?
但她也只能微微笑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轻轻抱住欣然。
"嗯,我来啦。"
扶苏的心开始痛,旧伤发作的那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