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松看着相册里的一张张照片，在河边的，在游乐场的，堂兄弟姐妹的，和爷爷奶奶的，慢慢确认和自己的记忆比对着，心里越来越踏实。

晚上父母打地铺，把大床留给桥松睡，桥松一百个不情愿，还是拗不过他爸。

第二天又留到吃中饭，他妈特地煮了排骨饭，说桥松小时候最爱吃这个，桥松自己都不记得了，但确实很好吃，连吃了三碗都不嫌胀。

他爸又很不高兴地说他不注意身体，早饭一定要吃，不要吃太快，不要熬夜，这种饭太油，少吃，不要贪嘴。

吓的他妈赶紧抱着碗夺回。直说够了够了，再吃胃吃不消，锅里多得是，又装了一保温饭盒要他带回家。

"想回来了就来啊，再给你煮。"临走前她妈嘱咐道。

"你回去，别多说了，孩子有任务。"他爸换鞋的时候斥责了一句，出来关上门。

他爸送了他到车站，最后在进站处，停下脚步。

桥松拎着饭盒有些迈不出脚步，他很想就这样留下来，但家里已经没有他的房间，看着马路上奔流不息的车辆，不由觉得害怕，他觉得这一次回来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他爸递来一根烟，给他打上火。

"使命没有完成就别回来了，不要让领导为难，当心点身体。"

看了他一会，又低下头，好一阵欲言又止，终于拍了拍桥松的背，使劲按了按他肩膀，一狠心，转身离去。

桥松看着他每一步都想叫住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冬天的太阳照着两个男人的身影。

在多雾、寒冷而喧闹的世界里，桥松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身走进车站。

他爸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似的，慢慢转身，站在那儿，望着儿子的背影。

白色的天空和远山的翠绿诉说着离别，男人带着漠然的神情站在冷风中，听着广播里传来的播报声，谁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或者是儿子出息了，或者自己跟不上时代了。

在他的眼中浮现着一层寒冷而安静的光，那大概是，幸福和自由的悲伤。

◇

探亲之旅结束后，桥松下车站第一时间打给谷文，没有接。

第二天去谷文的真如领，就在那里耐着性子等着。

他有很多问题想质问师父，但时时拿捏不准态度。

但毋庸置疑的是，师父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桥松越想越激愤，他忍着不破坏这里的冲动，盘坐调息，心里却焦躁无比。

直到谷文满身硝烟和尘土地出现时，他的思绪才猛然惊醒。谷文看到桥松并没有吃惊，而是用洗了把脸，慢慢走过来到招呼。

桥松忽然觉得很惭愧，他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师父的情况，没想到他会这么奔波。

也他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问题。自从那天看到父亲起，他就莫名其妙地对谷文感到失望，但谷文从头到尾对他都很好，他只剩下疑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思绪几乎变成了一种压力，因为他不能问任何人，只能问谷文，于是只能在沉默中让自己不断调整，但事实是，没有了解真相之前他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谷文换了身衣服后，坐过来笑着说，"你爸打给我了，你是不是回过家了。"

桥松漠然点点头。

谷文不多时又道，"外面冷，进来说吧。"

桥松见谷文进去以后第一时间去烧茶水，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帮忙。

等热茶摆上桌后，桥松仔细看着师父，以前没有特别地正脸看他，现在才发现他除了有点憔悴外，总的来说算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家里情况没怎么说，但感觉他应该有个妻子和家庭，这地方仅仅是他独立的小空间而已。桥松下意识地觉得事实如此。

"麻烦，解释一下吧，记忆的问题。"桥松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责问他，但开口时语气软了很多。

"徒弟，多少体谅一下师父。之所以给你抹除记忆，其实是保护你的家人，你想想万一你的一点一滴的行为让敌人知道了你的家人，他们会怎么做？"

谷文这么一说，桥松也无可奈何，又问事情的前因后果。

谷文要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回忆着。

"两年前的一个冬天，半夜十二点左右吧，我刚做完任务，出了委员会去吃顿夜宵，突然看到一个男孩在马路旁，裹着个军大衣坐在小马扎上抽烟，我对这一幕特别好奇。为什么这么冷的天，一个男孩会在马路边坐着，还带着马扎？于是过去问你在做什么，你说摆地摊不会找地方，货都没收了，后来追过去把马扎要了回来。我问你怎么不回家，你说房租欠了一个月，房东把锁芯换了，现在不知道去哪，身上钱都没了，于是就在那坐着发呆。我一开始觉得有点意思，又发现你有些魔力资质，就请你吃夜宵，问你摆摊之前做什么，你说你去工地做过，但身体不算强壮，觉得自己吃不了苦，没几天就回来了。"

"当时真是这样的？"桥松惊讶。

谷文点点头，"聊完之后我就觉得你这个人不算聪明，不圆滑，但是能忍，更是那种不喜欢遵循规矩的人，于是就说要不要跟我学魔术，你以为是那种魔术，没犹豫就答应了，第二天就带你去委员会，跟你解释魔术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傻掉了。"

虽然师父说的时候用着好笑的语气，但桥松还是高兴不起来，他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听说有份好差事时就立马替自己拍板了。更没想到师父一开始就忽悠自己，更像是把他骗过来的。

"后来带你去做检测，没想到你的血魔力适应性极佳，不仅免疫里面的恶性频段，更能灵活掌控里面的能量。那时国内的委员会高层都震惊，一直没有征集到你这样优质的适应者，国外倒是经过大量实验，总结出了血魔力适应性的方法...后来又检测了黑魔力适应性，按道理你是可以加入精卫计划了。但你不同意抹除记忆，于是就留你在那里住了一会。后来我出勤的时候就听到你同意了，注入了血海会命石，于是我去帮你家里人做工作。但是没想到是委员会几个人对你使用强制程序，见了你几面你已经认不出我，不多久就听说出了些混乱，你逃了出去，我问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高层对此都讳莫如深。后来过了几天，去真如领汇报的时候我又看到你，这才明白是门主潜入委员会制造的混乱，趁乱把你弄了出来。"

"所以最后是门主把我弄出来的？"桥松有些吃惊。

没想到他和柳真的父亲很早就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