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香……”小周子眼珠滴溜溜的打转，拖长音调，心中思量着皇上突然提及这遭事是有何深意。
“皇上记得不错，当时降雪轩院外的玉兰开得极好，那曼妙的花影香气奴才此刻还印象深刻呢。”小周子哈着腰，笑着用言语勾起楚越宸对慕子染更多回忆。
楚越宸挑了挑眉毛，环抱双臂装作冷淡随意道：
“这便是了，朕既说与她恩断义绝，仍旧欠着什么到底不好。”说完这句后御书房中有良久的沉默，萧衡不知望着何处怔然出神，小周子还在费心揣度圣意，谁也没去搭话。
楚越宸颇有些下不来台，微恼道：
“朕说朕不想继续欠她什么，要断也该断的彻底。”
看到皇上一反常态的模样，小周子当即茅塞顿开，还有什么看不透的，低下头窃笑一声，反而背道而驰：
“皇上何曾欠过什么，不是已经送了颗夜明珠……给当时的惠小仪吗。”
“一颗破珠子怎么够，传出去倒显得朕小气了。”
楚越宸见小周子这般愚钝，自己怎么按时都好像听不明白，不禁随手抄起一本奏折砸了过去，数落道：
“朕要你何用。”
小周子虽被砸了心中却不免乐开了花，那可是进贡的普天之下仅有一颗的如拳大的夜明珠，怎么在皇上口中倒成了破珠子，看来慕小主苦尽甘来之日可要到了。
“萧衡，你有什么好主意，说给朕听听。”楚越宸撑着下巴，忽然转向萧衡，刻意扬声问道。
萧衡这才默然回过神来，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她有意复宠，那自己为何不助她一次，助她得偿所愿。
暗自嗤笑一声，他开口道：
“赏香，不正与观月相对。”
“观月？”楚越宸琢磨了一番后，眼底终于显出了似有若无的自得笑意：“连日天晴又将近十五，想必月色甚佳，好一个观月，还是萧衡你知朕的心意！”
笑了几声后，他抚着那根白玉孔雀簪，补充道：
“这地点嘛，便定在摘星楼上，当初一舞凌波朕久不能忘，近日故人旧地，想必别有一番意境。”
“是，奴才这便去通传，也好让那位主子多些时间准备。”
小周子正要欣然离去，却被楚越宸叫住，威胁似得指着他道：
“此时不许声响，若有旁人知道，朕定不轻饶！”
小周子一惊赶忙捂住嘴，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
“是奴才大意，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下去吧。”楚越宸无奈的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靠与椅背，心情甚是爽朗，与之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念头一转，忽然似笑非笑的提议道：
“既错过了梅园赏宴，萧卿家何不与朕共赴摘星楼，想必当日的一舞也让萧卿家印象深刻，余味悠长吧。”
“微臣不敢打扰皇上与小主。”萧衡声音无波无澜，“此来答应长姊闲时去翊坤宫探望，求皇上许臣告退，以叙姐弟之情。”
“那朕也不勉强。”楚越宸挑了挑眉“朕原先便准你随时入宫探望琼儿，今后不必来问，照旧便可。”
“谢皇上恩典。”躬身一拜后，萧衡只觉这御书房中过于闷热，压的自己透不过气，只想快些离开，越快越好。
小周子满心欢喜的出了御书房，正要将这好消息告诉给慕子染，谁知却在此时被若华拦住了去路，看四下无人方问道：
“你师傅呢？”
“染了风寒岂能在御前侍奉，是以这几日都只有我负责，若华姐姐有何事？”小周子见若华张口就提李德全，好像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神色多少有些不悦。
“罢了，也没什么差别。”
若华自袖中掏出一包银子递给他，将小周子拉到一旁，低声道：
“原本你师傅应允了婕妤要去临仙阁坐坐，毕竟皇上近来兴致不佳，小主少不得要多挂些心。”顿了顿，唇边笑意更深：“常言道青出于蓝，既然李公公不在，想必周公公也不会拂了我们婕妤的面子吧。”
话里有话，意在告诉小周子，连李德全都不能不顾及着阮文君，何况是他。
小周子本就内心要强，听她一句一句“你师傅”的，心头极不是滋味。如今阮文君在宫中一枝独秀，也非他可以得罪，思虑权衡片刻后，他拱手道：
“婕妤既能看得起奴才，奴才岂会不识抬举，若华姐姐稍等片刻，待小周子交托完手头上的事宜便随你前去。”
若华扬唇笑了笑，也不阻拦。
说罢小周子跑回到院内，阖上门提笔书信一封后，小心翼翼的左右探查一番，才寻到正当职的太监进忠，这个进忠与他同乡又一批入的宫，是难得的忠厚老实人，若说能信得过的只他一个而已。
“进忠，你将这信交给御膳房的辛儿姑娘，什么话都不必多说，拜托你了。”
他也不问何事，全然相信小周子不会害他，赶忙将信揣到胸口，低声道：
“放心，正好我如今不忙，这便给你送去。”
小周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又着急忙慌的往门外赶去，生怕耽搁太久让若华那鬼灵精的丫头生出猜疑，误了大事。
进忠带着信自御书房的西角门而出，两地相隔不远，只需经过几处宫室，再从廊桥穿过太液池便到。
刚到太液池畔，便听到一阵女子的哭泣之声，声音越来越大，绝望悲戚，隐约还可听闻她喃喃道：
“可怜我命苦至此……东西丢了左右也要被打死，倒不如投了这太液池，一了百了！”
说罢闭上眼，作势就要往湖里去跳。
进忠一惊，他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生命就此陨落，当即大喊道：
“这位姐姐，可莫要一时糊涂做出傻事啊！”
岸芷悲痛欲绝的回头望了他一眼，却并未回心转意，缓缓往池边一个迈步，倾过身子要看着就要倒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觉肩膀被人抓住，耳畔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岸芷睁开眼，便见到进忠涨红着脸，不断喘着粗气抬袖擦拭额角汗珠。
显然他是从廊桥那里火急火燎的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