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共拥天下
【第九十九章 殉情（上）】
近几年来，大汉经历了诸多的战争，其实早已经国力渐衰。
自上次和赵国交战之后，大汉为了安抚常年忍受乱世之苦的百姓和士兵们，只得采用了长期休战的国策。
那日，汉皇刘邦回到长安汉宫后便一病不起，即便传来了天下的名医，也医治不好他的病。
此时，汉宫中的所有嫔妃都在门外跪候着，唯独赵夫人赵妙兰没有来。
她们夜夜跪在那里祈祷，可是再祈祷又有什么用？一代帝王，汉皇刘邦的这一生，大抵也快走到尽头了。
或许刘邦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让人唤来了吕雉。吕雉乃大汉的皇后，刘邦若还有什么遗言，也定是要告诉她的。
汉白玉制成的床榻上，金线织成的帐帘撩在两边，吕雉跪在一旁，含泪看着躺在床榻上面如死灰的刘邦。
这才短短几日，刘邦竟然就已经消瘦地如此厉害，吕雉抚上他的脸颊，眸含深情，“汉皇，您定要快些好起来，大汉还等着您主持大局。”
刘邦吃力地张开嘴唇，却摇了摇头，“寡人恐怕是好不了了……”
吕雉连忙说道：“不会的！臣妾为你找天下的神医来，汉皇不会有事的！……”
刘邦艰难地摇摇头，忽然像攥足了力气似的，指着殿外高声道：“寡人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
然而刚说完话，刘邦便又咳嗽了几声，吕雉连忙将他扶坐起来，并将帕子递给了他。
等咳嗽完后再一看，那原本洁净的白色帕子上面，已经是一口鲜血。
“汉皇……”吕雉的眼泪流地更加真切，她轻轻唤着他，心痛不已。
此时刘邦已气若游丝，仍吃力启唇道：“寡人若是走了，你要好好对待戚夫人……如今大汉不能再经历任何风吹雨打了，要长期罢兵，休养生息，才是安国之策……”
吕雉连忙点点头，不想让刘邦抱憾而终，她正准备去触摸他的脸颊，结果就看见刘邦缓缓的合上了双眸……
“不……汉皇……不要！”吕雉猛地将他抱住，可是还是迟了，一切都已经迟了……
他的遗言竟是要好好照顾戚夫人！此时他都是将死之人，却还在一心挂念着她，这让吕雉如何受得了！
出了刘邦的寝宫，吕雉站在门外，看着后宫的诸位嫔妃，心碎道：“汉皇……驾崩了。”
此时赵妙兰听到这个消息也赶了过来，她哭的比任何一个嫔妃都要痛苦。
对于刘邦，她一边恨他，却又一边爱着他！
赵王张天阳死了，妙兰的夫君也死了。她斗了大半生，却和皇后吕雉、寻姐姐赵雪寻一样，都是可怜之人。
一时间，汉宫中皆换上了白色的锦缎，处处都带着悲伤的气氛。
汉皇刘邦死后，吕雉掌握了汉宫的大权。正是因为刘邦的遗言，她深恨戚夫人得宠，竟下令将她虐待成人彘。
而戚夫人那瘦小的身子又怎受得了这样的折磨？最后，她却因为痛苦而死。
凡是刘邦生前宠幸过的女子，大多都难以幸免。本以为赵妙兰也会难逃一劫，不过却恰恰是因为失宠的原因，而躲过了此劫。
只不过，妙兰被吕雉下令，关在冷宫中终老一辈子，这一生她都无法出来，只能在里面自生自灭罢了。
……
这一日午后，阳光温暖且舒适，用过午膳，吕雉准备去拜访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随身的宫女和她一同到了一座冷宫的门前，然而吕雉却让宫女退下，自己一人进了寝宫。
梳妆台前，赵妙兰身着一身红装坐在木凳上，手里握着一把梳子，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长及脚踝，虽未过于打扮妆容，却是天生丽质。
民间流传“赵女多倾城”的传言，果然不是虚的。
透过铜镜，妙兰看见是吕雉进来了，她并未起身行礼，而是继续梳着头发。
“姐姐要来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妹妹也好出门迎接啊……”
吕雉没有责备她的失礼，反而是打量着这个狭小简朴的屋子，脸上的讽刺一览无余。
“妹妹的记性可真差，这里是冷宫，反正你也出不了这个门。”
简短的一句话，让妙兰即刻失神，她起身，红色的裙摆扫过地面，“是啊，姐姐不说，我都忘了……”
秀丽的容颜依旧是清丽无双，吕雉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中有点黯然神伤。
“你莫要怪我，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本宫为汉皇付出了这么多，名义上是他的发妻，是汉宫中的皇后，可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却是如此的卑微！”
这么多年了，吕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不会恨你，也不会谢你留我一条命，其实我的心早就死了。”妙兰紧紧握了握手中的梳子，缓缓抬到自己眼前，木梳的后面，竟然镶嵌了一颗红豆。
就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妙兰缓缓说道：“这把木梳，我本是送给他的，所以才会安上红豆。”
红豆本是相思子，看来她真的是相思入骨。
吕雉突然冷笑一声，像是极其的嘲讽，她笑道，“相思入骨？我和你，还有戚夫人，不过是她人的替代品罢了！哪里有什么资格说相思？！”
这句话，妙兰着实不解，所以才会满脸迷茫地看着她。
“先帝这一生只宠爱过三个女人。本宫拥有智慧，你容貌美丽，倾国倾城，戚夫人温柔擅舞，这三个优点加起来，恰好是一个赵雪寻。”
原来……吕雉的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从未说出来罢了！
“最是薄情是帝王……”妙兰流下泪水，手中的木梳缓缓滑落。
吕雉不知何时也落下一行泪，她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冷宫，随后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也许本宫以后都不会来这里了，你自己保重。”这是吕雉离开前唯一留下的一句话。
“保重……”
她将妙兰困在这冷宫中，其实妙兰还是很甘愿的，起码这里可以不用勾心斗角，不用再去看别人的脸色。
这一生，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这一回，总算是可以做回自己了。
……
大汉如今哭声连连，南面的赵国也是如此，赵王逝去，整个王宫已然没有了生机。
这一路走来，赵雪寻已经足够坚强，况且现在的一时和平，还是张天阳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万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雪寻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像别的女子一般哭哭啼啼，她是赵国的王后，只有坚强起来，才能主持大局！
可是心里的痛，却是那么真切，那种仿佛是剥离了躯壳的痛苦，快让她窒息和绝望了。
即便她不相信，可是雪寻一直都知道，天阳真的是离她而去了……
那日，赵雪寻下令重新整顿了大军，她亲自捧着天阳的衣冠，并将其装进了棺木中。
雪寻一身白衣，亲自为天阳篆刻了灵位，抱着他的灵位，随大军一同回到了常山。
这一路上，雪寻哀伤沉默，只是紧紧抱住他的灵位，未曾言语，眼泪絮絮地流着。
路边的百姓也皆是白衣素缟，纷纷跪下，哭泣赵王。
赵王逝去，举国皆哀……他用尽一生去守护的常山，如今繁华依旧，人却不覆往昔。
敖儿、小鱼儿与阿信都哭得十分伤心，雪寻抱着他的灵位，且将天阳的衣冠葬于他们二人发现的“世外桃源”——雪山之下。
……
赵王离世的消息，早已传遍了诸国。代王陈馀和王后易凡也来吊唁故友。
若是以往见他们来常山做客，赵雪寻一定会很开心。只是如今，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易凡拍了拍雪寻的肩膀，“也许这一切，命中早有注定……王后定要好好珍惜身子啊……这赵国还等着你站出来主持大局！”
雪寻愣怔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向着易凡跪了下去，“如今赵王已去，敖儿也还年幼，我一个小女子不问朝政，也未曾治理过赵国，还希望你可以帮助、提点敖儿……”
此举，让在场所有人皆为震惊，易凡也不例外，以往的恩怨早已过去。她拉起雪寻，想到了张天阳，不免轻叹一声，点头答应。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虽身在代国，却可以飞鸽传书帮敖儿决断些政务。你放心，敖儿天资聪颖，他一定可以胜任的！”
易凡说完，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随后笑道：“我已怀有身孕三月有余，若我生出的是个公主，就让她嫁给敖儿，这样赵国和代国也算是两国联姻了。”
说完，她附身摸了摸敖儿的头，“小太子，你说好不好呀？”
然而敖儿却嘟嚷着嘴，委屈地摇摇头，“不好……我已经有了自己中意的女孩儿了，她的名字叫刘乐，等长大了我只娶她一个人。”
听敖儿说完，雪寻有些愣然，刘乐是刘邦的鲁元公主，如若真能两国联姻，这样一来赵汉二国便能休战，这又何尝不是上天安排的美意？……
……
这早朝乃是每日都要召开的，只不过如今赵王离世，已经没有了可以主持朝政的人。
赵国的诸位大臣们倒是都到齐了，却唯独差了一位君王。
众大臣在议事殿中议论纷纷，如今赵国群龙无首，太子殿下尚且年幼，不知该由谁出面来主持赵国的大局？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报，“王后娘娘、太子殿下到！”
文武百官皆跪伏于地，行礼迎接，“臣等参见娘娘王后，参见太子殿下。”
“诸位大人免礼罢！”
此时赵雪寻牵着敖儿走进了议事殿中，众大臣也跟着起身，然而他们不禁愣住了，因为太子张敖身上所穿的——正是金光闪耀的王服！
雪寻走到台阶之上，声言厉色地高声道：“先王逝去，赵国无主！只是先王在生前就已立下了太子，所以本宫做为赵国的王后，在此宣布，从即日起！太子张敖便继位为赵王，由大臣王睿辅佐！”
赵阿极心头一惊，当时就站了出来，“王后娘娘，立新王这件事情乃关系到赵国的江山社稷，太子尚小，不可担当重任！”
未等雪寻说话，敖儿就已高声反驳道：“怎么就不可以？我虽年幼，却自幼饱读书卷！更是随父王母后学习，又有良师教授，若得各位贤臣的辅佐，必定能担此重任！”
虽然有些大臣还是不放心，可是张敖的的确确是先王所立的太子！由他继位名正言顺，许多大臣也无法阻拦。
“既然诸位大臣没有意见，那么从今日起，张敖便是这赵国的赵王！”雪寻面无表情，目光冷淡，说完这番话后，便拖曳着长长的裙尾走出了大殿。
议事殿中，先是大臣王睿站了出来恭喜赵王，对于张敖当赵王这件事，他一直都不反对。
自从王睿当上了张敖的师傅，相处这么久的情况来看，敖儿的确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若能好好栽培和辅佐，定能当上一个好的君王。
“恭贺今日赵王继位，实乃我赵国之兴啊！”王睿抱着双拳，脸上是一片欣慰的笑容。
眼下辅国丞相都已经表态，识时务的人自然会跟着一同站出来，以庆赵王继位之喜。
“臣等恭贺赵王！……”
果不其然，接下来众多大臣纷纷站出，一起参见赵国的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