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共拥天下
【第九十八章 战死（下）】
战场之上，赵汉两军对峙，场面好不壮观。
只见刘邦转过头来，对他的手下说了些什么，便有几人即刻转身，朝着身后一个装饰华贵的轿撵走去。
很快，轿撵中的赵妙兰被人强行拽了下来，带到了汉皇刘邦的面前。
刘邦看着一眼满脸迷茫的妙兰，忽而微微一笑，狭长的眼底是利刃般锐利的光芒。
他俯下身子，摸了摸妙兰柔顺的鬓发，却是柔声道：“你愿意为寡人去死的，对吗？”
妙兰猛然抬头，睁大了恐惧的双眸，唇瓣不停打着冷颤，全身上下也因为害怕而颤抖着，“你是我的夫君，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她颤声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已经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更仿佛自己的心脏正被人用锋利的刀尖凌迟着一般。
刘邦修长的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轻轻地触到了妙兰略微苍白的嘴唇，一字一句说道：“正因为寡人是你的夫君，你才应该愿意为我牺牲一切。”
妙兰的眼中刹那间成一片泪光，她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晶莹的泪水不断地滚落。
当初，为了夫君的权势，她帮他毁了赵国，到了现在，他竟然要亲手毁了她！
世间的爱情竟这样可笑！赵妙兰一生，也曾想被钟情之人妥善的捧于掌心，只是她却是碎在了——自己夫君的手中！
未等赵妙兰反应过来，几个士兵已经将她的颈项，以及双手、双脚都套上了绳索，而且还牵来了几匹马。
刘邦这是要……五马分尸？！
妙兰用尽全身力气竭力反抗，可是她又怎么敌得过他们？
“不……不要……汉皇！不要这样对我！”妙兰的泪水在刹那间崩溃而出，她奋力挣扎，却还是束手无策。
“汉皇！您不能这样对公主……她是爱您的啊！”此时赵妙兰的侍女月芽儿不顾一切地冲到了刘邦身旁，结果却被刘邦一脚踹开。
妙兰的四肢被分别绑在了几只马匹之上，就等着刘邦一声令下，当场行这五马分尸之极刑。
“张天阳！也许你现在放弃赵国，我还有可能放赵妙兰一马。在汉宫之时，若不是她出手相救，你和寻公主岂能轻易逃出？难道现在要忘恩负义？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真情’！”
刘邦似笑非笑地说着，也不去看妙兰一眼，反而挑衅着望向张天阳，此举就是要逼迫他主动放弃赵国！
“刘邦！你为什么非要滥杀无辜！”天阳心中一滞，看了看此时正忍受痛苦的妙兰，又看了看身侧的雪寻，暂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他最了解雪寻，妙兰是她的亲妹妹，如今雪寻却要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五马分尸，她又如何能忍受？……
此时的刘邦笑容邪魅，目光却格外冷淡，对他来说，为了成就千秋大业，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滥杀无辜又如何？你张天阳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不远处的赵雪寻好似全身滞住了一般，她看着被绑在马匹之上妙兰，心中痛如刀割。她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为什么……老天爷却要这样对她？……
为了赵国，为了常山的百姓，雪寻却是无能为力。她又如何能说的出口……将赵国百姓们的命运，交到这样冷酷无情的汉皇手中？！
一道道泪水滑下脸颊，雪寻忍不住地哭出声来，“妙兰，对不起……这一次是姐姐对不起你……”
雪寻的声音已经哭得沙哑无比，张天阳当然是最不愿意见她伤心的，他在心中默默算好了距离，暗暗觉得以自己上好的轻功，说不定可以救下赵妙兰！
未等天阳有思考的机会，马儿已经开始往四面八方跑去，不远处即刻传来了妙兰痛苦的哀嚎。如今都已是这种情况，不如放手一搏！
千钧一发之时，张天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毅然凭借轻功向前，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飞身过去。
此时马儿已经撕扯着妙兰弱小的身躯，却见张天阳奋力冲了过去，忽的用手中的长剑砍断了缰绳，搂住了奄奄一息的人儿。
被救下的赵妙兰躺在天阳的怀中，苍白无力的嘴唇轻轻扬起，没想到最后来救自己的……却仍是他。妙兰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
……
此时刘邦的反应也是极快的，他从马上腾空而下，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锋利冷冽的剑尖在张天阳的眼前险险划过，刘邦似乎是气急了，挥起利剑就像天阳刺去，
一出手便是用了九分的功力。
因是带着妙兰，天阳的行动有诸多不便，好在他轻功极好，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刘邦的几招。
看到一旁站着侍女月芽儿，天阳快速闪身将妙兰推给了她，然后又拔剑上去和刘邦拼搏，掩护她们逃走。
既然两国的君王都已经动手，赵军和汉兵们也一起拔刀上阵，开始厮杀起来！
战场上，张天阳的身形如流星飞月，手中剑尖回旋，如疾风骤雨般攻了过去，刘邦身体急退，用长剑快速格挡他的凌厉剑招。
天阳的剑招瞬息万变，奔腾矫矢，去势极疾且收势极快，刘邦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毙于剑下！
胜负顿时已分，这一场刘邦必然会败！
果然，刘邦在张天阳的紧逼下节节败退，他刚想逃走，就被天阳的长剑刺伤了胳膊，顿时血流不止。
天阳正想要再追上去，夺得刘邦的性命。只是众多的汉军全部朝他靠拢过来，保护刘邦撤退。
天阳的武功即便再好，也没能达到以一敌万的地步，况且刚才和刘邦一战，已经损耗了他的许多精力。
汉军们群拥而上，何止千计！
天阳的眼中是一片冷光，他满腔悲愤一时间如巨浪一般翻天云涌而来。
此时他的身影已经被百余名汉军包围，剑如雨下，凭借着轻功顺利躲开了长剑。面对汉军，他毫不留情地斩杀汹涌而来的敌兵！
戎装之上，处处鲜血，凌乱的长发在风中飞扬，数不清的大军包围了天阳，数不清的长剑挥向他，他始终是不能左右顾及，才让自己的左肩受了一剑重伤。
殷红的鲜血顺着长剑一滴滴流溢下来，他回眸看了一眼不远处被人保护周全的赵雪寻，微微一笑，又继续杀敌。
雪寻清秀的脸颊上早已满是泪水，她猛地朝他奔去，即便那里有数不清的汉军，她也只想要同他在一起！
然而，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到了他的身边……哪怕和他一起死，她也会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大将军马文源不知从哪里赶来，从身后将雪寻打晕之后，又带她策马离开了战场。
看见雪寻离开，张天阳也能放心了……他更加握紧手中的剑，面对重重而来的汉军，他将自己的杀意注满了剑身，长剑挥向汉军，杀戮无数！
这一生，他厌倦战争，只是为了赵国，为了她，他又不得不披甲上阵。
脑海中忽然浮现过人儿宛若桃花般清丽无双的笑颜，还有她倾国倾城的舞姿，天阳淡淡一笑，长剑从前面直直刺入了他的胸膛！
疼痛已然袭上了他的身体，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天阳一个踉跄，不由得朝后直直倒去。
终于可以结束了这一切……虽然与赵雪寻相处的这短暂几年，便是他的一生，可他从未后悔过，只是遗憾她从没有说过她爱他……
天阳的唇角无力地泛起笑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弥留之际，他艰难地从胸口拿出她送的锦袋，里面的青丝结从锦袋中滑出……
两缕发丝结缠在一起，寓意着白头偕老，结发夫妻不相移。青丝结，相思线，思君入骨。
他这才明白，她也是爱他的。
“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膝，恍然如梦，我长活一世……却能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
他忽的一笑，脑海中似乎还存留着他们在赵宫中初见的画面……雪寻红衣如火，留心上如朱砂。
话音刚落，张天阳缓缓地合上了双眸，挥泪诀别。
千秋功名，一世葬你，玲珑社稷，可笑却无君王命。
……
那一战，汉军惨败而退，明明是赵国赢了，天空中却响起了巨雷，大雨倾盆而至。
这场雨下得气势磅礴，却又像是老天爷在哭泣……
赵雪寻睁开双眸，醒来时已经在军营中，“天阳……”
她念叨他的名字，立即下了床榻，准备不顾一切地前去寻找张天阳。
然而此刻，百里绥突然掀开帘帐走了进来，“启禀王后，汉军损失惨重，已经退兵，但是赵王却……身受重伤死于战场之上……”
雪寻拼命的摇摇头，也不哭不闹，只是不相信地嗤笑道：“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他是赵国的王，他答应我会平安无事的，怎么可能会死！”
百里绥也不敢相信，睿智过人、绝顶聪明的赵王就这样死了??只不过他亲眼看到了张天阳被利剑刺中了胸膛，倒在了战场之上，只得挥泪道：“可是赵王，他真的死了……”
雪寻不可置信地推开了百里绥，朝着军营外跌跌撞撞地跑去，也不顾外面的大雨如注。
“王后！您要去哪里啊！”
军营中，还不断传来百里绥呼喊的声音，只是雪寻却全然不顾。
……
滂沱的大雨在天空中肆意倾泻，雨柱漫天飞舞，像成千上万支利箭飞速地射向了柔弱的人儿。
地面十分泥泞，赵雪寻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至战场上，却见此处尸骨遍野，泥土虽被大雨冲洗过，然而鲜血仍是随处可见。
平原之上，横尸遍野，放眼望过去都是战死的士兵们，分不清是赵国的还是大汉的。
雪寻就像疯了一般扑向那些尸体，她用力扒开一具具尸体，全然忘记了害怕，只想找到她的心上人。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雪寻的心中一遍一遍地默念着，然而脸颊上早已是布满了泪水，找了许久，却没有找到她要找的那个人。
不知找了多久，她的目光忽然顿住，浑身的血液也犹如凝固了一般。
她看到了那个沾满沙尘的锦袋，上面除了战火硝烟的味道，还布满了早已干涩的血迹。
这是她亲自送给他的锦袋，里面装着二人的青丝结……她原以为，他们可以白头到老的……
“天阳……你到底在哪里？快出来好不好？我害怕……”
雪寻紧握着沾染血迹的锦袋，泪水涓涓留下，“我们不是说好要携手一起看太平天下的吗？你怎能食言，离我而去呢？……
可是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办法开口回答她了。
“我不要这天下了，也不要什么自由，我只要你回来……我们还有敖儿啊！他才五岁……”
她对着那一片宽阔的平原嘶吼着，声音沙哑无比。
良久，雪寻又拿着锦袋缓缓起身，望着战场上的满目疮痍，“你当初曾笑着对我说——‘寻儿我终于为你赢来了天下……’可是没有你的天下，我要来有何意义？！”
心碎的声音尤为清晰，她哽咽一声道：“赵国赢了，你却不在了。这一场仗……还是输了！”
天空中，又飘下了零零细细的风雨，雪寻抬眸望着上空，那个人似乎就在她的眼前，可又离的那样遥远。
雪寻伸手想要去触摸天阳的脸，可是这一辈子……她都碰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