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幽幽话音从地牢深处传出,似是和那薛万彻一样都对朱灿抱有敌意。
朱灿当即大吃了一惊,他心想除自己之外,薛万彻出现在这里已经令人出乎意料,而现在看来分明还有另外一个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此人的话音听来虽不那么熟悉,可是似乎也是朱灿曾经听到过的,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此人究竟是谁。
“嘿,想不到这大理寺地牢之中还真是藏龙卧虎、龙盘虎踞之地啊……”
一声苦笑,朱灿看向洪阿宝、何子强二人道:
“二位大哥,此人又是谁?莫非也是前太子手下之人?”
闻言,二人齐齐摇了摇头,似乎对于此人他们也知之甚少。不过现在他们对于朱灿不由得更加崇拜了,怎么这大理寺地牢中随随便便进来两个囚犯都是他的老相识呢?而且听起来还都曾在朱灿手下吃过亏?
“这个……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何子强当即低声苦笑一声道:“他也是最近才来到这大理寺,而且时间比之那位薛大将军还要更早,可是关于他的一切我们都无从得知了。”
话音一落,洪阿宝紧接着道:
“当然了,此人和那位薛大将军一样,都是‘地字号’囚犯。”
这是朱灿第三次听闻什么‘地字号’‘天字号’的事情了,不过他却还是没有太过在意。今夜的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有趣,一个薛万彻已经非比寻常,现在居然又来了一个更加神秘的人物,朱灿感到自己在临死之前不至于在牢狱中孤苦寂寞,这也算是一大幸事了。
“哦?比薛万彻来的更早,连你们也不晓得他的身份?”
片刻后,朱灿已经是抱着一种娱乐的态度,当即扬声一笑道:
“阁下究竟是谁,恕朱灿耳拙,并不能听出阁下的身份,如若朱灿曾经有得罪之处,还请明言!”
话音传出,直接深入到地牢深处,就连那薛万彻也不由得被勾起兴趣,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是谁。
“哼!”
那地牢深处再度传来一声冷笑,似乎朱灿的一句‘耳拙’更加引发他的怒火。
“该死的臭小子!居然真的不认识本将军了!你害得我在这里受苦多日,待本将军有朝一日出去定要让你好看!!!”
对方的语气中的确有种刻骨铭心的恨意,仿佛恨不能将朱灿扒皮抽筋一般。朱灿虽然对这种威胁并不理会,不过倒着实对此人的身份有了浓厚的兴趣,他在脑海中仔细回想自己从前对付过的人,其中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位来历不明的将军。
“被我所害而进入大理寺,这人究竟是谁……”
朱灿心里默默念着。
而就在此时,只见不远处的薛万彻似乎有所察觉,当即冷喝一声道:“呼延厉!你是呼延将军!”
“哼!薛大将军,你终于认出我了吗?”那人冷笑一声道:“从你当日进入这地牢,我便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只不过你我二人虽为旧相识,却都沦落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罢了。”
薛万彻似乎隐约认识那人,所以没过多久便听出了对方的话音。而直到这时,朱灿也猛地醒悟过来:
“呼延厉!对了!是他!”
此时,朱灿赫然想起这呼延厉乃是当初被李建成从幽州调来的三百骑兵之首,也曾是一位颇具威名的大将,然而在玄武门之变前的那一晚,朱灿带领郑阿生等人将隐藏在东市中的那三百骑兵全部歼灭,最终却剩下呼延厉这个光杆司令。当时,朱灿记得自己特意吩咐卢涯将此人收押起来,或许留着日后有用,却没想到最后此人却也沦落到大理寺来。
恍然一悟,现在,朱灿终于明白为什么此人对自己有如此浓烈的恨意了,因为他和薛万彻的遭遇差不多,都或多或少是因为自己才被困在这里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呼延将军!居然真的是你!”
一声大笑,朱灿心中既感不可思议,更加觉得极有意思,他没想到自己即便身陷囹圄之中都不得安宁,上天还特地派来薛万彻、呼延厉这两个冤家来与自己作伴!
此时,朱灿的笑声中既有一丝凄凉之意,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酣畅淋漓。闻言,地牢深处的呼延厉不由得更加暴怒起来:
“朱灿!你居然还敢如此大笑!当日是本将军一时大意栽在你手上,这笔仇恨我呼延厉定将铭记一生!”
“呵呵,呼延将军何必如此小心眼,想来当时你我二人不过是各为其主,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输赢也只是一时天定,你又有什么好记恨的呢?”
朱灿笑得十分爽朗,显然压根儿就没有将当日之事放在心上。
呼延厉一声怒喝道:“放屁!生死之仇岂能如此儿戏,更何况当日你杀了本将军那么多兄弟!你以为这件事就能够如此了事吗!”
说到此处,呼延厉早已是有些怒不可遏,朱灿心知此人不过是惋惜于他当日死去的那些兄弟,却并非和薛万彻一样对李建成死忠到底,因而不免高看了对方一分。
“嘿,也罢,当日之事就算是我朱灿有愧于你呼延将军,不过那又如何呢?”
朱灿淡然一笑道:“呼延将军,事到如今,你我已经同是阶下之囚,莫非你以为还有什么人会救你离开这大理寺地牢吗?”
一句话令呼延厉猛地一怔,不由得立即心灰意冷下来。的确,他既已败在朱灿手上,那便是一败涂地,他的旧主虽然远在幽州,但又怎可能特意赶来救他呢?今日既已是必死之身,什么恩恩怨怨不过已是一场过眼云烟罢了。
一瞬间,呼延厉心如死灰,对于朱灿的仇恨顿时淡了下来。可是一旁的薛万彻却并不死心,他对许多事情并不了解,当即叫了一声道:
“呼延将军!到底怎么回事,当日你们那里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日宫变你没有前来救援太子殿下!还有,你那三百骑兵呢,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住口!不要再和我提什么太子殿下!”
一听‘太子殿下’四个字,呼延厉联想到李建成,顿时又变得暴怒起来:
“李建成!李建成!这一切都是此人害得!此人无德无能、自私自利便也罢了,可是偏偏还空怀一副大野心!当初若非他非要主上调三百骑兵进入长安,我那许多兄弟也不会枉死在这里!薛万彻,难道直到这时你还不明白吗,你那主子李建成就是个眼高手低之辈,他永远都不可能斗得过李世民!”
“放肆!你说什么!”
薛万彻当即大怒起来,他想要对呼延厉反驳什么,到最后却忽然间无话可说。
一旁的朱灿忍不住笑起来,他想这呼延厉的身手应该及不上薛万彻,不过却难得有一双慧眼,从很早开始,此人便看出那李建成空怀野心、眼高于顶,终究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朱灿眼见薛万彻还是一副满心愤懑的模样,不由得又一次提醒道:
“薛大将军,你不是想要知道那日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当日,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定于在昆明池伏杀秦王殿下,而秦王殿下在不久后便已经得知了这一消息,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秦王殿下很快便定下反扑之计。那日夜里,我率领一众将士首先将东市包围,将呼延将军等人就此歼灭,而秦王殿下则入宫设计让陛下下诏传唤太子和齐王,等到他们二人赶来,却不料玄武门早已掌握在秦王府的手中。”
“嘿,接下来的一切便不用我多说了吧,”
朱灿接着笑道:“当日的太子和齐王自以为能够有足够把握伏杀秦王,却不料他们的所有计策都被勘破,反而一步步陷入到秦王府的计策当中。薛万彻,我知你一向忠心护主,不过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你就算不听我朱灿之言,也该听听呼延将军所说,试问那李建成可是堪登大位之人吗?”
朱灿的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顿时便将薛万彻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击碎。至此,他仔细回想,便也明白当日李建成等人的确是陷入到李世民精心布置的陷阱当中,此计虽然弑兄害弟,但却也可说的上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李世民的手段也无疑要高过建成、元吉二人许多。
原本,薛万彻还对朱灿的话并不尽信,可是他现在越想越觉得朱灿并未说谎,再加上还有一个呼延厉从旁作证,便不由他不相信了。
“那……这么说来,太子殿下果然已经死了……”
话音一颤,薛万彻向朱灿问道,等到看见朱灿一点头,便觉整个人脑子一蒙,任何复仇的念头都已经提不起来。
一时间,整个地牢都陷入沉寂,薛万彻和呼延厉二人沉默不语,仿佛霎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说起来,这二人其实都是重情重义之辈,薛万彻看重的是一个‘忠’字,而呼延厉在乎的却是一个‘义’字,现在他们最为在乎的人都已死去,便难免觉得心下一片空洞了。
此刻,朱灿心里也觉得颇不舒服,他心想这二人都是身负大才之辈,不该沦落至此,而在设法救出他们之前,总该让他们不至于心灰意冷才好。
“两位大哥,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片刻后,朱灿向洪阿宝二人笑了一声道。
这二人原本就对刚才的对话半懂不懂,此时点了点头,让朱灿有事随时吩咐,随即便转身从地牢里出去了。
临走之际,洪阿宝心下战战兢兢,向何子强道:
“子强,原来我们这地牢中的三人全都不是寻常之辈,更难得的是他们三人间居然还彼此认识,你说将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何子强向身后看了一眼,压低话音道:
“他们说的话我们大多听不懂,也不该懂,总而言之,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即可,千万不要让刘叔为难。只是如果有可能的话……”
何子强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两只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希冀的光辉。
洪阿宝和他相处多年,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当下也不由得有些心痒难耐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