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传出的这一声暴喝十分响亮,犹如一道平地惊雷般响彻在整个夜色下的大理寺中。
顿时,无论大理寺内外、地牢上下的所有人全都被惊动了。
“嗯?什么人!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
‘呼啦’一声,地牢上的乌单等禁卫军全部都站起身来,他们听得出这道暴喝声并非来自朱灿,不过在这种敏感时刻下还是不敢太过大意。乌单一声令下,很快,在场的众多禁卫军手持利刃严阵以待,而之前在庭院内外布置的岗哨更是全都运转起来。
霎时间,在场气氛剑拔弩张,乌善正要有所动作,却见刚才返回去的刘思协此刻又匆匆忙返回来,一边走近一边嘴里还干笑着:“误会!误会!大家都误会了,刚才那并非旁人,而是地牢下的一名犯人。乌大人,快快让众兄弟们都歇息下来吧。”
刘思协脸色有些难看,不停地劝阻众多禁卫军,仿佛害怕他们因为此事而大动干戈一般。
当即,乌善的神情依旧凝重,冷声问道:
“是你们大理寺的犯人?究竟是什么犯人如此猖狂,居然敢在这深夜里如此放肆无忌!”
隐约意识到是己方众人被人耍了,乌善不由得有些脸上放不下来,所以才这般动怒。
刘思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匆忙走过来在乌善耳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顿时乌善脸色一变,吩咐身旁的众多禁卫军坐了下来。
“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那地牢下再度传出那一阵暴雷般声响:“我道是谁,原来是太极宫中的那群禁卫军!一群废物,当日该有所作为的时候不知躲在哪里,今日却来这大理寺向老子耀武扬威吗!哈哈哈哈……”
这地牢下也不知还关押着什么人,居然对乌善等禁卫军毫无忌惮之意,反而还肆意侮辱,并吵嚷着要将‘你们这一群废物’全都杀了。
闻言,乌善等人不免动怒,不过刘思协又是一阵劝阻,这才令将众人勉强安抚下来:
“大人勿要多管,他不过是那将死之人,我等犯不着与他一般见识。”
“哼!我也没想到你们大理寺居然是关押着这么一个凶神。”
一声冷笑,乌善懒得多管,或者可以说是隐约忌惮着什么,当即率领众多禁卫军四下散了开来。
深夜,这一幕插曲虽然将众人惊吓一跳,但很快就逐渐平息下来。之前原是地牢上方那许多饭食的气味传入地牢,令那位犯人察觉,这才忍不住暴跳如雷,没过多久,一旦乌善等人对其不予理睬,那人似乎也就自感无趣,吵闹声渐渐低了下来,到最后已经趋于无声。
很快,地面上再度恢复宁静,而此时身在地牢中的朱灿却不由得眉头微皱,刚才他听出那道暴喝声来自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牢狱,可见那人也是这大理寺中的囚犯,而且最重要的是那道暴喝声令朱灿颇感熟悉,似乎什么时候曾经听到过一般。
“‘天字号’?两位大哥,刚才那人说的‘天字号’是什么意思?”
忽然间,朱灿转头向洪阿宝二人问道。
闻言,洪阿宝、何子强对视一眼,不由得略感诧异,片刻后,他们确认朱灿是的确不知道这其中的许多事情,这才干笑一声道:
“所谓‘天字号’便是我们大理寺牢狱中的划分犯人的一种方式,我们称之为‘天字号’囚犯,与之对应的则是‘地字号’,就比如……比如兄弟你就是‘天字号’,而那人则是‘地字号’囚犯。”
“哦?原来如此,”
朱灿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又一次皱眉,随即笑道:“那刚才说话之人是何人,他所犯何罪?两位大哥可方便告诉我吗?”
二人没料到朱灿会突然间对这种事感兴趣,不过通过刚才那一番相处,三人间已然拉近不少距离,再加上原本此事也并非什么要紧的秘密,何子强当即低声道:
“兄弟你既想知道,那我们也不必瞒你,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尽量与此人少有焦急,这可是一尊惹不得的凶神呢。”
话音一顿,何子强再度低下声来道:“此人姓薛,原是前太子殿下的一员勇将,在我整个大唐朝里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只可惜前几日宫中变故,前太子被杀,此人不知因何事犯下罪,便也被送到这里来。刚来那日,他大闹一场,可是足足伤了我们大理寺十几名士兵呢!”
朱灿没有听何子强把话说完,事实上,他一听到那个‘薛’字便已经豁然醒悟过来。朱灿记起,刚才那一阵暴喝声的确是曾经听到过,如无意外,九成九便是薛万彻!当初,朱灿与这薛万彻也算是交手过几次,是以对其话音记忆深刻,只需稍加提醒便醒悟过来。
“嘿!薛万彻!居然是他!怎么回事?原来他在玄武门之变后没有归顺李世民,居然是沦落到这步田地吗?”
心中一声诧异,朱灿不由得微笑起来。他还记得当日玄武门之变中,这薛万彻的确是率领众多长林兵前来攻打玄武门,希望能够反败为胜,但最终徒劳无功。朱灿一想,按照真正的历史进程,这一段是并没有什么差错的,不过紧跟着薛万彻应该是率领一批残部逃出城外,直到最后才被李世民劝降,却没料到他现在就已经被擒在这大理寺牢狱里!
其实仔细想来,历史进程的这一丝差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其中又夹杂着朱灿师徒所引起的太多变故。到最后,朱灿早已将此人忘在脑后,而只怕就连李世民这个颇为赏识奇才的明主也暂时没有想起,这才让薛万彻这员猛将沦落到这里了吧?
心中想到这里,朱灿不由得颇觉好笑,同时又不由得叹息一声,他心想事到如今自己已是难逃一死,而那薛万彻是因为自己才沦落至此,如若可能,当要想办法令他逃脱牢狱,这样未来的大唐朝才不至损失一员猛将吧。
心念一定,朱灿脑海中已有计较。当即,那洪阿宝、何子强二人还在低声讲述着薛万彻的厉害之处,而朱灿却已经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薛大将军,你可还好吗!小弟本以为来到这大理寺牢狱之后注定要孤苦至死,却没想到还能遇到你这个故友,这下好了,有你作伴,我也不至于感到孤独寂寞了!哈哈哈哈……”
朱灿的大笑声令洪阿宝二人吓一大跳,心想原来这二人居然相互认识。
“嗯?什么人!居然敢和老子在这里称兄道弟!”
闻言,不远处那幽暗深邃的地牢中再度传来一阵惊疑声。看来,薛万彻和朱灿一样,都是起初对对方的声音感到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有些想不起来。
还好,薛万彻的急性比朱灿还要好一些,当即他只是纳闷片刻,很快便惊醒过来:
“嗯?朱灿!是你!是你这小子!”
事实上,与其说是薛万彻记性好,倒不如说朱灿给他留下的印象有些太过深刻,刚才他刚一听闻那话音,脑子里几乎立刻就闪现出一柄飞刀的模样。
另一边,朱灿朗声大笑起来:
“呵呵,不错,是我,薛大将军在这里受苦了,想不到你我二人还能在这里重逢,真是有缘得很呐,哈哈哈哈……”
在朱灿的授意之下,洪阿宝、何子强二人仗着胆子将地牢深处的几盏蜡烛也一起点着,顿时,借着微弱的烛火,朱灿依稀可以看到远处对面的一间牢房里有个身材高大的人影,而对方也在第一时间将目光投了过来。
“朱灿!果真是你!好啊!想不到你也到了这里来!这下好了,秦王的阴谋一定是被陛下识破了!太子殿下定然还没有死,他很快就要将我救出去了,哈哈哈哈……”
很快,薛万彻发疯一般大笑起来。从当日被擒至今,他已经被足足关押了好几日,所以脑子已经有些不清醒,再加上地牢之中终年不见天日,此时薛万彻的意识似乎还停留在当日玄武门之变后的场景下。
此刻,他忽然见到朱灿被困入大理寺牢狱,其脑海中闪现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玄武门之变还没有结束,最终是李建成将李世民击败,这才会将朱灿这个‘余党’给关押起来。
想到这里,薛万彻心中一阵振奋,他想朱灿既已被擒,李世民等人自然也难逃劫难,而等到太极宫中的一切都平定下来后,李建成便会救自己出地牢,那时便又可重见天日了。
只可惜,薛万彻所想的一切注定只是空中楼阁,他不知道此时的李建成的确已经死了,李世民早已名正言顺地坐上太子之位,而朱灿之所以进入大理寺也并非如他所想象的那般。
“呵呵,太子殿下?”
听闻薛万彻的疯狂大笑声,朱灿不由得微笑摇了摇头。他虽然不忍再打击薛万彻,但事到临头还是只得以实情相告,免得对方一直做白日梦:
“薛大将军,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了,实话告诉你,当日的玄武门之变你们原太子党早已一败涂地,前李建成也早已命丧黄泉,而至于现在的太子殿下,便是之前的秦王殿下了。”
‘嗡’的一声,听闻朱灿的话后,薛万彻那早已有些沉闷的脑袋顿时便快要炸了开来。
他那健壮的身躯已经在污浊的牢狱中变得肮脏不堪,此时手指着朱灿道:
“不!我不信!既然如此,那你又怎会沦落到这里来!你不是李世民身边的大功臣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话音微微一顿,薛万彻似是想明白什么,继续大笑一声道: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小子虽然为那李世民尽心尽力,可是想不到他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所以便拿你当做替罪羊来使!哈哈哈哈!朱灿啊朱灿,原来你比我更可怜,我薛万彻虽然沦落至如此下场,但至少是为人尽忠,无怨无悔。可是你呢,你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哈哈哈哈……”
薛万彻早已有些情难自已,似乎朱灿的这番下场令他感到极为解气。
此时的朱灿早已看淡了一切,又哪里会和薛万彻计较,况且他当下心想自己的确是做了‘替罪羊’,只不过这一切却并非薛万彻说得那样罢了。
“呵,也好,你若非要这样想,那便由得你吧,总之我朱灿也算是有些对不起你了。”
微微一笑,朱灿也不再多说什么,任由那薛万彻如何心有不甘地叫喊,却并不在理会。
然而,正当他在低头想着什么,却忽然又听闻另一道低喝声从不远处传来:
“哼!小子,原来你叫朱灿,想不到直到今日我才知道自己究竟是栽在了什么人手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