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那正是烛光，水底的烛光……

凯瑟拉好奇地伏低身躯，努力向水中望去。最后，她终于看清了离她最近的一点光芒后面的形体。

凯瑟拉跌回到船中，感到一阵窒息。“死人，”虽然她想大声喊叫，但她的声音却比耳语高不了多少。她突兀的举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随即她又突然跳起身，一只肿胀、漆黑的手正扣在她面前的船舷上。

法克看见年轻女子抽出佩剑，吓得大声尖叫。兰尼斯特纵身跃到两个桨手的前面。

凯瑟拉看见亡灵的头颅探出水面，一张恐怖的、腐骨凸现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利剑卡基德猛力斩下，却只落在船舷上，在船侧砍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几乎延伸到了水面。

“你在干什么？”法克喊道。兰尼斯特站在凯瑟拉的身边，也在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感到奇怪。他没有看到任何鬼怪的痕迹。只有凯瑟拉的剑还嵌在小艇的船板上。

“快上岸！”凯瑟拉终于恢复了大声说话的能力。“快上岸！”

兰尼斯特仔细地端详着她，然后向四周看了看，“烛光？”他也注意到了水下诡异的光亮。

这个词燃起了德莱蒙、罗丽兰、维兰和法克的恐惧。他们都想起了曾经听说过了的海中亡灵的故事，那些无法进入死亡国度的幽灵隐藏在波涛之中，他们肿胀的身体上有妖光蜡烛作为标记。

“真漂亮！”失心疯发作的哈西趴在船边上，欣赏着水里的妖光。

“让我们靠岸！”德莱蒙大叫。但他根本不用费心发号施令。维兰和法克早已在发疯一般地挥动船桨了。

罗丽兰完全陷入了施法的冥想状态之中。他召唤出一道波浪，让它将小船举起，并急速向岸边移动。小船被举起时带来的颠簸让凯瑟拉坐倒在船舱里，而兰尼斯特差点被掀翻出去。

真正倒霉的是哈西，他还在聚精会神地观赏海底奇景。疾速飞行的小船一歪，他一个筋斗滚进了海水之中。

小艇插进了岸边的沙滩里。

在离岸十码远的浅滩中，浑身湿透的哈西站了起来。

十几个肿胀畸形的躯体包围了他。

“哦，你们好……”友善的哈西忙不迭地抬头打招呼，但他立刻瞪大了眼睛，差点把眼珠瞪到眼眶外面去。

“唉呀！”哈西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向海滩。

凯瑟拉已经举起了塔玛瑞，她稍一瞄准，就射出了一箭。

当银箭擦过哈西身边时，他又尖叫了一声。然后他听见重物倒下的溅水声，回头看见一具僵尸趴在水面上，这才明白凯瑟拉不是在射他。

另一枝箭紧随而来，射倒了另一具僵尸。这时哈西脚下的水更浅了，他也终于能够比较顺利地逃离剩下的怪物。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沙滩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烈火燃烧的爆裂声。回头望去，他发现身后立起了一道火墙，将他和海水与僵尸隔离开来。

他急忙跑到六个伙伴身边，向罗丽兰表达谢意。他拼命地摇晃着罗丽兰的手，一下子便打破了他施法时的冥想状态。

火墙消失了。在原本站着十个僵尸的地方，现在出现了二十个僵尸，而且还有更多的僵尸从水底站起来。

“干得好，”罗丽兰干巴巴地说。

凯瑟拉又干掉了一个僵尸。

罗丽兰摇动一只手的手指，五道绿色的魔法能量分别从五个指尖迸出，射向海滩。其中三道连续击中了一个僵尸，让他沉回到水里。后面的两道打在另外一个僵尸身上，让他陷入彻底的死亡。

“没什么创意嘛，”哈西给出评论。

罗丽兰冲他吼了一句，“你能做得更好？”

哈西生气地打了个响指，挑战赛于是开始。

兰尼斯特和其他人向后退去，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武器。但大家都知道，最好不要在魔法师施行法术时发动攻击。凯瑟拉又射出几箭，随后也放下塔玛瑞。将表现的机会留给了两位魔法师。

“一个卡丽杉耍蛇人教会了我这一招，”哈西将一股麻线弹入空中，用一种高亢、沙哑的嗓音开始吟诵咒语。一根粗大的海草从海水中跃起，像一条蟒蛇一样缠住旁边的一个僵尸，把他拽入水中。

哈西露出得意的笑容。

罗丽兰不屑地哼了一声，“只能对付一个么？”他开始施展另一个法术。罗丽兰旋转跳跃，向空中扔出无数金属片。随后，他突然停住脚步，一只手指向海滩。金属碎片熔为液滴，纷纷飞射入僵尸群中。有几个僵尸被射中，金属液滴烧穿了他们残余的衣服，腐烂的皮肉，甚至穿透了他们的骨骼。

片刻之后，五个可怕的僵尸倒伏在地。

“哦，简单。”哈西为了证明自己对罗丽兰的贬损理由充分，急忙摸出一根金属棒，把它指向水面。

几秒钟之后，一道闪电劈入水中，形成一片环状弧光，吞没了许多怪物。

随后的现象极为怪异，但也可以说是非常好笑。僵尸的头发全部直立起来。这些怪物本来动作迟缓，现在却以极高的频率打着哆嗦，四处乱蹦，直到最后一头栽进水里。

一切都结束之后，僵尸的数量减少了一半。但几乎整片海滩都有僵尸在缓缓爬起。

哈西却仍旧得意洋洋地打着响指，“简单吧。”

“不过如此，”罗丽兰嘀咕了一声。

凯瑟拉已经放松了弓弦。望着伙伴们，她由衷地感到高兴。即使是不久以前还体如筛糠的法克，现在也因为这两位魔法师的赌气魔法战而露出笑容。看着他们两个，德莱蒙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他一直害怕这些恐怖的敌人会打消他的队伍继续深入探索的念头。现在看起来，他的这个顾虑是多余的。

该轮到罗丽兰表演了，这次他没有使用任何物品，只是瞄准一个已经走到沙滩上的僵尸，开始低声吟诵咒语。双臂以古怪的姿势上下挥舞。一道火线从他的指尖射出，打在那个倒霉的怪物身上，烈火立刻吞没了他的身体。罗丽兰一动指头，火线缠住了第二个怪物。

“喷火术，”他对这场比试的对手说，“阿伽纳萨的遗作之一。”

哈西哼了一声，“阿伽纳萨不过是个耍把戏的。”他的话引来罗丽兰的一声怒喝。

哈西从口袋里拿出几样东西，“飞镖，”他把它们举起来，“上面涂了大黄和蝰蛇的胃液。”

“马友夫！”罗丽兰高兴地喊道。

“确实是马友夫！那是一位魔法师！”

“我认识马友夫。”罗丽兰说。

哈西一下子停止了施法，结结巴巴地问道：“请问您多大年纪了？”

“我知道马友夫的杰作。”罗丽兰做了一下说明。

“哦。”哈西从新开始施法。

为了证明自己的博学，罗丽兰也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散发着松木焦油味道的珠子。哈西闻到了这股香味，但已经进入施法最后阶段的他并没有留意这些。

飞镖从哈西的手中呼啸而出，穿入离他最近的僵尸身体里。强酸从飞镖上喷出，在僵尸的躯体上腐蚀出一个不断扩张的窟窿。僵尸无力地抓挠着巨大的伤口，弯下腰，似乎想从那个窟窿里钻进去。

僵尸随后便倒在地上。

“马友夫！”哈西自豪地宣称。但他一回头，不由得闭上了嘴。一簇小火球从罗丽兰手中射出，飞洒到僵尸群里。

“更强的马友夫法术。”哈西不得不承认。

“不要再做这种愚蠢的表演了，”德莱蒙船长打断了他们，“我们只需要跑离沙滩就可以了，我不相信他们会追上来。”但德莱蒙发现自己说了也是白说，两个魔法师根本不在意他的命令。

“我们又不是在船上。”罗丽兰头也不回地扔出这样一句话。然后他又对哈西说：“服输了没有？”

“我刚才只是在热身！”倔强的哈西毫不示弱。

两个人同时开始施展自己最强大的法术。罗丽兰拿出一个小桶，啥寇则戴上一只蛇皮手套和一根细长的指甲。

罗丽兰的法术首先生效，僵尸群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无底深坑，盲目前进的僵尸纷纷落入坑中。罗丽兰一抬手，不远处又出现了第二个深坑。

“破地术。”他在吟诵咒语间歇的时候低声告诉哈西。

“毕格拜，”哈西说，“你也知道毕格拜？”

罗丽兰气得脸色有些发白。他当然知道毕格拜！那是历史上最强大的魔法师之一。

哈西在第一个深坑附近凭空召唤出一只透明的巨大手掌。罗丽兰瞪大眼睛盯着那只手掌。它伸展出三指，只有中指蜷在拇指下面，对准了深坑。

“我对毕格拜进行了改进。”哈西兴奋地高喊。这时，一个僵尸走过手掌旁边。

“杜英克！”哈西大喝一声，手掌的中指弹出，把僵尸打进了深坑。

哈西冲罗丽兰一扬下巴，“毕格拜的弹指。”他说完便再次把精神集中在打手上，手掌按照他的意愿在沙滩上移动，将走过来的僵尸一一“杜英克”到了深坑里。

罗丽兰不知道应该是反对他的投机取巧还是为他漂亮的战绩而鼓掌喝彩。他不得不承认，哈贝尔非常优秀。但罗丽兰仍然有信心赢得这场比试。他拿出一颗钻石，他为这颗宝石花掉了一千枚金币。“欧提路克。”他以挑战的口气对哈西说。罗丽兰说的是另一位强大的魔法宗师，他的技艺是魔法师们的必修课。现在哈西的脸色开始发白了，他对传奇的欧提路克所知并不多。

但看着眼前已经大为缩减的敌群，罗丽兰不禁为是否应该浪费如此珍贵的宝物而踌躇起来。他用手指敲了敲那颗钻石，又把它放回到口袋里，转而拿出一片水晶。

“欧提路克。”他又说了一遍，决定用另一种方式施展同样的法术。很快，海滩上的浪花全部冻结起来，把僵尸封入了厚厚的冰层中。

“哦，干得好。”哈西对罗丽兰说，后者以胜利姿态合起双手，不再看僵尸和哈西。这个法术清除了海滩上的所有敌人，战斗已经结束了。

但哈西仍然要争取最后的胜利。他看着在冰中挣扎的僵尸，又瞪了罗丽兰一眼。他把手伸进最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陶瓷瓶子，“这可是超级厉害的东西，你听说过谭森么？”

罗丽兰用手指捂住嘴唇，“哦，是的，”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当然，疯狂的谭森。”想到这个名字的含义，罗丽兰的眼睛不禁睁得老大。据说谭森的法术可以将一位魔法师在短时间内变成一名战士——一名狂战士！

“不要用谭森的法术！”罗丽兰大呼小叫地将哈西扑倒在地，不让他打开那个瓶塞。

“帮帮我！”罗丽兰向其他人求援，伙伴们跑过去，结束了他们的扭打。

他们把两个魔法师分开，德莱蒙称应该是离开沙滩的时候了。

兰尼斯特向凯瑟拉点点头，就带头向岛屿深处前进。年轻女子并没有紧跟上去。她对两位魔法师之间的友谊感到非常好奇。罗丽兰比以前要活泼和愉快得多，凯瑟拉认为哈西·哈贝尔确实对这个阴郁的人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我用心改进毕格拜以后，那个破地术竟然发挥了那么大的作用，”她听见哈西说，“你真应该把它教给我。我有个名字叫彼得多的狼人堂兄，他总是喜欢把东西埋在院子里，无论那是骨头还是法杖。这个破地术可以帮助我找到……”

凯瑟拉摇了摇头，跑向兰尼斯特。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只小艇。法克·塔玛斯正坐在小艇里，不停地摇着头。凯瑟拉示意其他人注意他的反常举动。

“我想回船上去，”法克坚决地说，“魔法师能把我送回去。”他死命地抓住船舷不放，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雪白。

“来吧。”兰尼斯特对他说。

法克一动不动。

“你将有机会见证几乎没人能看到的奇景。”游侠边说边拿出黑豹的雕像，把它放在沙滩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