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工夫，雾气就已经消散了大半，德莱蒙和他的船员们已不再那么紧张。直到空气几乎完全恢复透明，他们再次看到了那艘海盗船。它已经远远地跑走了。德莱蒙几乎马上就要发令继续追赶，但他看了看低沉的红日，计算了一下两船间的距离，决定今天还是就此罢休。

魔法师哈西·哈贝尔的身形现在已经清晰地显露出来。他就站在胜利号右侧船头十几码的地方。德莱蒙将舵轮交给一名船员，和兰尼斯特与罗丽兰走到船舷边。凯瑟拉也从主桅上下来，加入他们。

哈西面无表情地站在水面上，盯着海盗船消失的地方，随着翻滚的海浪不停地上下起伏。蓝白相间的水花总是想添噬他的脚趾，但浮水魔法让它们总是无功而返。

最后，哈西转身面向胜利号，看着兰尼斯特和其他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摇了摇头，“看来我的瞄准有问题。”

“真不错。”罗丽兰喃喃地说道。

“你要上船来么？”德莱蒙问那个人。而这个问题，或者说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未踏在甲板上的处境，让哈西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哦，是的！这真是个好主意，很高兴我能找到你们。”他看了一眼脚下，“我不知道我的法术能坚持多久……”

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的法术突然失效了，魔法师眨眼间便被海水没过了头顶。

“我很吃惊……”趴在船栏上的凯瑟拉漫不经心地说。

德莱蒙让船员跳下海去把魔法师捞上来，然后惊诧地望着身边的朋友们，“他就用这么一个不可靠的法术在外海游荡？在这里，他几乎不可能找到我们，甚至不可能找到任何船只……”

“他是哈贝尔家的。”罗丽兰干巴巴地回答。

“哈西·哈贝尔。”凯瑟拉又强调了一句。

德莱蒙摇晃着脑袋，但看到微笑的兰尼斯特，他的心情终于也感到了一丝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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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长袍被挂在桅杆高处的地方迎风飞舞，而他的主人则裹着一张毯子站在甲板上大打喷嚏，把唾沫星喷到周围的每个人脸上。他拼命控制自己，但还是冲着正准备进行自我介绍的德莱蒙打出了最响亮的喷嚏。

“让我来介绍长鞍镇的哈西里奥斯。”兰尼斯特对德莱蒙说。哈西伸出手，毯子从肩膀上滑下来，露出他的皮包骨。魔法师手忙脚乱地想抓住毯子，结果却抓了个空。

“还是让他赶快吃顿饭吧，”在兰尼斯特身后躲唾沫星的凯瑟拉“咯咯”地笑着说，“他大概快饿死了。”

哈西的面皮有点发红。罗丽兰离开他们，走时还摇着脑袋，暗自担心这位哈贝尔还会闹出什么事故。

“你来这里做什么？”德莱蒙问，“这里可是远离陆地的外海。”

哈西看了看兰尼斯特，“我是接受邀请而来的。”他故意放慢了声音，看到皮克斯尔没有做出任何表示，魔法师显出不安的神情。

兰尼斯特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我确实受到了邀请！”魔法师有些恼怒，“是你叫我来的，”他又转向凯瑟拉，“还有你！”

凯瑟拉望向兰尼斯特，皮克斯尔耸耸肩，摊开双手，显然他并不明白哈西在说什么。

“哼，好啊，你们就是这样问候朋友的吗？”被激怒的魔法师显得有些结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绝不能希望一个皮克斯尔精灵会有什么好记性。当一个已经一个世纪没有见过面的老朋友站在你面前时，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你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了吗？是啊，那可真是件麻烦事。”

“你在说些什么？”兰尼斯特不得不开口，“我记得你的名字。”

“这可真不错！”哈西咆哮道，“否则我就该疯了！”他愤慨地打着响指，“劈啪”的声音让他冷静下来。他迷惑地呆立着，很长时间一言未发。仿佛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在和别人说话。

“哦，是的。”哈西最后直盯着兰尼斯特。魔法师的表情变得严肃，却很快又浮现出满脸的好奇。

“你在说些什么？”兰尼斯特又问了一遍，竭力想弄清楚哈西的意思。

“我不知道。”魔法师承认。

“你刚才告诉了我们你到这里来的原因。”德莱蒙插了一句。

哈西又开始打响指。“那个法术，当然！”他快乐地说。

德莱蒙叹了口气，“很明显，这是个法术。”船长缓慢地说道，尽量想从魔法师不知所云的话里搜集信息。

“不是一般的法术，”哈西打断了他的思路，“那是我的新法术，命运迷雾。”

“命运迷雾？”德莱蒙感到大惑不解。

“嗯，非常好的法术，”哈西兴奋地说，“它能作用于你的人生，向你显示你将到哪里去，我想它甚至会直接把你送过去。但它不会告诉你为什么。”魔法师用一只手握住尖翘的下巴，他的毯子又滑到地上，但这次他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嗯，我应该注意在这方面加以改进，这样我就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了。”

“你不知道？”凯瑟拉急忙把头探到船栏外面，让视线躲开魔法师瘦骨嶙峋的屁股。

“我怀疑它带我到这里来是因为受到了某个邀请。”哈西回答。

凯瑟拉?布莉儿的脸上充满了怀疑，兰尼斯特也一样。

“这是真的！”哈西激动地高喊，“你们怎么这么容易忘事，别说你们没有说过！那时，你，还有你，”――他从兰尼斯特望向凯瑟拉，气愤地挥动着手指――“在六年前路过长鞍镇的时候，你们说非常希望能和我重逢，‘只要你知道我们在你附近。’这不是你们当时说的吗？”

“我不是……”兰尼斯特开口道。但哈西挥手示意他安静，然后冲向他带来的那个巨大的包裹，那东西正湿嗒嗒地躺在甲板上。他的毯子被他彻底扔在地上，让凯瑟拉只能马上回过头，呆呆地望着远方的海景。

哈西从背包里拖出一个小长颈瓶，赶忙又重新披上毯子，跳回到兰尼斯特面前。挑衅似的在皮克斯尔面前大声打了个响指，拔开瓶塞。

从瓶子里传出一个声音，那是凯瑟拉?布莉儿的声音――“只要你知道我们在你附近，就来看看我们。”

“所以，”哈西使劲把塞子塞住，用胜利的声音说道，“我就到这里来啦。”他双手叉腰，再不说一句话。

兰尼斯特连忙赔笑。

“我们在哪里？”魔法师转头问德莱蒙。

船长看了看皮克斯尔游侠，兰尼斯特只能耸耸肩作为回答。

“来吧，我来指给你。”德莱蒙说着带魔法师向船舱走去，“不过先要给你拿些衣服穿。”

他们两个离开之后，凯瑟拉?布莉儿回到朋友中间，罗丽兰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离去的两个人。

“祈祷在他离船之前，我们不会再遇上海盗吧。”胜利号的法师说。

“哈西会帮助我们的。”凯瑟拉反驳。

“那我就要更加诚心地祈祷了。”罗丽兰嘀咕着离开众人。

“你以后要对你说的话更加注意些。”兰尼斯特提醒凯瑟拉。

“即使我不说，你也会说的，”年轻女子毫不示弱，“而且，哈西确实会帮助我们的。”

“有他在，我们很可能会被大火或者洪水吞没。”兰尼斯特继续提醒她。

凯瑟拉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他们望着舱门，德莱蒙和哈西正要进去。

“那么你在我们的海盗朋友身上施加的就是命运迷雾喽？”德莱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力一些。

“哦？那个吗？哦，不是不是，那是个火球，我很擅长打火球！”这个哈贝尔停了一下，垂下眼睛，跟着德莱蒙走进船舱。“不过我确实瞄得不够准。”哈西低声承认。

凯瑟拉和兰尼斯特彼此望了望。然后又看着罗丽兰。“祈祷吧。”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喃喃自语。

兰尼斯特和凯瑟拉那一晚一直和德莱蒙在一起。自从离开深水城之后，船长一直显得很有精神。两个朋友再三为哈西的到来向船长道歉，但德莱蒙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

他甚至表明自己并不为哈贝尔的到来感到有什么困扰。

最后，德莱蒙坐回到椅子里，用绸巾拂拭着整洁的山羊胡，严肃地盯着两个友人。他们安静下来，心知船长有更重要的事情对他们说。

“我们到这里并非出自无心。”德莱蒙坦率地承认。

“也不是要去博德之门，”兰尼斯特推测，这是他一路以来一直抱有的怀疑。船长声称他们的目的地是博德之门，但他始终也没有让胜利号靠海岸航行。如果要去博德之门，沿岸航行无疑更加直接，更加安全，也更容易遭遇海盗。

很长时间，三个人谁也没说话。最后，船长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我们转向西方，去明檀。”

凯瑟拉张大了嘴。

“一个自由港。”兰尼斯特做出注解，也是警告。暗影岛是著名的海盗与亡命徒的天堂，一个野蛮和无法无天的地方。像胜利号这样为正义而战的船只怎么可能会被那样一座港口接纳呢？

“一个自由港，”德莱蒙表示同意。“对海盗自由，对胜利号也自由，我们需要从那里获得情报。”

兰尼斯特没有出言置疑船长，但他的脸上还是写满了怀疑。

“深水城的领主们让我全权管理胜利号，”德莱蒙的声音有些严厉，“她是我的船，我有权力决定她的行止。我能带她去明檀，带她去月影岛，去罗瑟姆岛。全凭我的意愿，没人能阻止我！”

兰尼斯特坐回到椅子里。船长严苛的话语让他感到震惊。他们一直是知心的朋友，德莱蒙以前从未曾把他当做下属看待。

船长在皮克斯尔失望的眼神中退缩。“请原谅。”他低声说。

兰尼斯特从椅子里向前探身，臂肘支在桌面上，让自己更加靠近德莱蒙，“橘子？”

德莱蒙直视他的双眼，“变形怪提到了橘子。我必须去那里一趟。”

“你不认为这会是一个陷阱么？”凯瑟拉加入讨论，“会不会是他们故意让你去的？”

“谁？”德莱蒙问。

“那些派来变形怪的人。”凯瑟拉推测。

“谁？”德莱蒙又问了一遍。

凯瑟拉耸耸肩，“也许是皮诺契？或者是其他痛恨胜利号的海盗？”

德莱蒙和兰尼斯特都靠回到椅子里，船舱又陷入沉默。

“我不能继续在剑湾四处游荡，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相信你也不能。”船长为他的行动做出解释。兰尼斯特闭上紫罗兰颜色的双眼，他无法否定船长的话。“他们一定是很强大的家伙，变形怪绝不是普通人能够驱使的。他们要看到我和胜利号的毁灭，我必须找出他们是谁。我从没有在需要战斗时逃跑，我的船员们也不会。任何不准备到橘子去的人都可以在明檀上岸。我会用自己的钱资助他们回深水城去。”

“会有不止一个人想离开。”凯瑟拉承认。

“但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橘子是否真的存在，”兰尼斯特提醒船长，“有很多人自称去过那里，但那些无非是水手们的醉话和吹牛。”

“所以我们必须自己去找到它。”德莱蒙断然抛出这句话。兰尼斯特和凯瑟拉都不想和船长发生正面冲突，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也许你们的魔法师朋友来加入我们并不是一件坏事，”船长继续说道，“另一个熟悉神秘世界的魔法师会帮助我们解决我们现有的问题。”

凯瑟拉和兰尼斯特交换了一下怀疑的眼神，德莱蒙船长显然对哈西里奥斯毫无了解！他们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只是在一起共进了晚餐，并说了一些关于船只和船员们的日常事务。德莱蒙执意要去明檀，兰尼斯特和凯瑟拉只好陪着他一起去。

饭后，两位友人在几乎没有人的甲板上散步。满天的星星顽皮地冲他们眨着眼睛。

“船长挑起了你肩上的重担。”凯瑟拉突然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