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为什么?”诺修斯皱眉，兰德起身将烧开的水壶拿起，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询问道“茶还是咖啡?”
“有红茶吗?我还是更喜欢喝红茶。”诺修斯摊摊手，表示道。
“具体的原因早就消磨在历史长河里了，传承到我们这一辈，就只剩下大主教的教诲与信徒们之间的口口相传的仇恨。”兰德往咖啡里加方糖，汤匙在瓷杯里搅动，“但我最印象深刻的是，在格兰妮·贡勒提出蒸汽机械这一概念后，甚至已经研制出差分机的雏形，人们却认为她亵渎了幻书与幻书之力建造的一切。于是在各大教派的施压与民间的舆论支持下，她被人民绑上了十字架。”
“但在这之前，格兰妮·贡勒已经将自己的全部心血与知识传承给自己的弟子——堪达大帝，也就是机械匠神教会的创始人。得亏于这个人，才把差分机与相关的知识流传到今，于是在这个全新的时代，差分机以及衍生的蒸汽机械技术才能塑造这个强盛的国家。”
“但同时也很可笑，在几百年后的这个时代，能够抑制那些恶心至极的怪物推进脚步的，并不是幻书与幻书之力。相反，是巨大无比的大炮，飞艇，以及蒸汽机械技术加持下的各式各样的武器!”
“然而等人们发现是这些蒸汽怪物救自己一命后，却忘了当初，是谁亲自把差分机世界的女皇送上十字架的。”
兰德越说越激动，最后他紧咬牙关，像是要把汤匙给捏碎般，手臂不断颤抖。
兰德的声音不算多么低沉或高昂，但像是条河流般在房间里静静流淌，诺修斯听完这段往事，目光十分复杂。
原来那位穿越者前辈最后居然会是落到这种结局……
如果人死后，灵魂状态下面貌不会衰老的话，那么格兰妮·贡勒在死去时，恐怖并不会多大……
“完了完了，人老了就容易抓不住话题，老是容易岔开，”兰德突然笑笑，语气恢复之前的平缓与幽默，“我们刚刚讲到哪……哦，讲完了工作内容了……那现在，我跟你谈谈那些被教派封锁起来的内容吧，当然，这方面也是受保密协议保护的。”
“诺修斯，你知道幻书的起源吗?”兰德盯着烟斗里逐渐耀红的火星，问道。
“这个世界被创造出来后，神灵陨落后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坠入凡间，它的血液，它的头发，它的四肢与器官，在陨灭之后神性不散。神性遍布大地，天空，海洋。远古的人们不了解这些神性，他们于是便将这些神性记录下来，用语言或书籍，以及各式各样能记载事物的东西。等神性被记载完之后，神灵陨落的神性开始湮灭，只有被记载下来的神性才永恒不朽。”
诺修斯脑袋开始回忆起小时候听到的这些故事，自己母亲虽然不信奉任何教派，但即便如此，这种流传甚广的神话故事他也依然朗朗上口。
“那么遣返者的起源呢?我是说遣返者是如何诞生的?”
诺修斯一愣，关于这部分可是触碰到他的记忆盲区，不论是出土的古代文献还是宗教神话里，似乎都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最早的一批遣返者，可以追溯到创世神话里的那个年代，也就是俗称的史前纪元。”
兰德摩挲着烟斗，说道。
“关于史前纪元的记载简直少到可怜，在发现新的文物之前，普遍被教派与国际认可的说法，是史前纪元之前就已经存在着一个文明世界，这个文明据猜测文明程度并没有那么高，甚至应该连蒸汽技术都没达到。在这个文明的某一天，世界突然一下子毁灭了。”
“是彻底的毁灭，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然后这颗星球退化成最初的样子，风暴，火山，岩浆，海啸，二氧化碳，典型的一颗死星，任何生命都不复存在。在星球自然而缓慢的发展中，最早的一批遣返者，也就是我们各个教派信仰的神灵，出现了。”
“嗯?”诺修斯十分疑惑，但他没有提问，而是等兰德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来自哪里，是谁，能力是什么，我们一无所知。但我们只知道，这批最早的遣返者，一起对我们抱有善意。他们开始改造这个世界，在他们的改造下，古代文献里记载的，巨人，龙族，妖精，深渊生灵，魔物，以及最为重要的人族被他们给‘带了过来’，并不是星球自然而然繁衍而出的。这个纪元，我们称之为‘涅槃’纪元。”
“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神灵开始陨灭，种族开始灭绝，但唯独人族很幸运，并没有遭遇大规模的灭绝，而是继续繁衍了下来。所有仅剩的生灵瑟瑟发抖，艰难而悲哀的迈入到下一个纪元。也是在这时侯，远古的人们开始发现神性。”
兰德脸上尽是自嘲似的笑容，“现在你明白为什么遣返者的起源会被封锁吧?目前在这颗星球上存活的种族，全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如果让民众们知道真相，你猜会引起多大的恐慌?因此，教派成立之后，开始美化这批外来神灵，将他们塑造成一群英雄，一群帮助史前纪元躲过灾难的英雄。”
“这……未免太过震撼了。”诺修斯咽了口口水，难道所有教派关于神灵的典籍与经文的描述都近乎一致，并没有表现贬低其他神灵的举动，原来是这样。
不过，好像并不是所有神灵都在涅槃纪元一起陨灭了吧?根据记忆，好像在第二纪元以及第三纪元里依旧有神灵诞生，帮助人族躲过所谓的神昏纪元。
诺修斯吐露自己的疑问，没想到兰德笑笑，轻轻摇了摇头，“除了当初改造世界的神灵之外，从第二纪元开始，直到现在这个时代，漫长且洪荒的时间里，没有再诞生一位神灵。帮助人类撑过第二纪元，仅仅只靠人类的头脑以及掌握获取幻书力量的方法。”
“获取幻书的力量?不就是所谓的折叠空间与遣返者感应这一类吗?”诺修斯好奇追问。
“任何的事件的发生绝不是偶然，生命的诞生，族群的繁衍，以及人族摸索出获取力量的方法都是如此。”兰德放下烟斗，拿起桌面上的咖啡杯，轻轻嗅了一口，“那个时代是个悲哀的时代，人族不仅要面对仅剩的其他族群:巨人，龙族，深渊生灵，还要直接面对一种完全未知且神秘的入侵种族。”
“于是人族将目光投入到这些记载神性的物品上，起初，这个举动造成大规模的族人死亡。神性的侵蚀程度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人一接触就会导致死亡。但当时的人族却任然没有放弃这一点……即便到现在有足够的证据支撑这个说明的成立，但我依旧很难相信，当时的人们是如何保持这样的意志力，不肯放弃。”
“但这样的牺牲并非没有意义，血脉依旧在传承，族群依旧在繁衍，终于在第二纪元的中期，诞生出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遣返者。这位遣返者没有留下姓名，但据记载，他是第一个能够自然阅读幻书进入到现在称之为‘折叠空间’的人。但即便这样，人族还是没有掌握获取幻书之力的方法。”
“为什么?”诺修斯忍不住追问。
兰德捧着咖啡杯，感受着上面的温度，“根据挖掘出来的文献来看，这位遣返者只留下这么一段话。”
“他说:‘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探索未知!这是我们用十几亿族人的鲜血换来的机会，就算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也要给未来亮起一抹光，好让他们继续去对抗黑暗!’”
“……好让他们去对抗黑暗……”诺修斯重复念叨这句话，隐隐的他心脏竟是有点酸。
“经过漫长时间的探索与尝试，人族发明名为‘融合法’的晋升方法。根据幻书本身的属性，创造出某种嵌合物，随后在折叠空间内，只要能够同时抵御神性的侵蚀，通过这个嵌合物，结合幻书本身的属性，与神性一起融合这件嵌合物，如果融合成功，那么神性就会转化成嵌合物所需的幻书之力，给予遣返者相同的力量。”
“从融合法被发明开始，人族开始迈过第二纪元，进入到第三纪元。”
“而在这些尝试里面，先祖们很快就发现幻书之力的代价。有些嵌合物直接融合就会立刻死去，有些则不会。于是在时间的记载下，先祖们记录下创造成功后拥有的幻书之力名称，形成现在的次序名列表。”
“又经过漫长时间的尝试，先祖们终于完善幻书之力的晋升途径，而有些晋升到巅峰的遣返者不再追求更高的幻书之力，根据神话以及自己晋升的途径，分别建立教派。”
“根据次序号进行编排，次序号越高，死亡率越低。最低级为10级，最高级为0级。到今天，依旧不断有幻书被挖掘发现，因此人们不确定是否已经找到全部的晋升次序，但至少，已经有完整的七道晋升次序被发现。”
“当然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神灵让你获取幻书之力时，你也会相应的付出代价。”兰德将烟斗里面的烟丝给倒出，轻笑着把玩烟斗，目光玩味。
“您是指，之前提到的……迷失遣返者?”诺修斯思索一会后，脱口而出。
“这只是其中一种，大多数会导致折叠空间直接崩溃，遣返者直接进行脑死亡，或者被神性所影响，变得残忍，嗜血，冷漠，患上精神疾病等等……”
“以及，我们最常见的‘迷失遣返者’。由于晋升途径中会遭到神性的侵蚀，这种侵蚀会逐渐在折叠空间里百分百模拟出你的各种意识与触感，也就是说，神性的侵蚀可以让你弥补各种遗憾。”
“这么跟你说吧，”兰德见诺修斯有些困惑，换了副口吻，“假设你是一位普通工人，可在某一天，你的妻子被火车压死，儿子与女儿被精神病患者无端砍死，按照法律判定，精神病患者无罪。与此同时，你钱包被偷，被老板炒鱿鱼……总之就是你经历人间诸多的惨剧。”
“那这人确实蛮惨的……”诺修斯吐槽了句。
“而以此为前提，此刻有本幻书摆在你面前，只要你进入到折叠空间里，以上的诸多惨剧都将不复存在，折叠空间里由神性模拟出的世界，你可以在里面继续度过‘真实’但也辛酸的一生，但身体的掌控权将会移交给神性，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