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白莲教是准备在山西、陕西、河南三个省份同时发动起义,没成想被皇帝派到陕西的宋献策搅了局。
这下子北上来到山西的阎应元又成了白莲教的眼中钉肉中刺。
阎应元是一个年纪很轻但在作战思想上极为成熟的将才。在他初次平定奢安之乱时,奉命讨伐敌酋的同时,他还顺便画了四川当地的军事地图献给皇上。从那时开始,阎应元已经表现出一种不能满足于一般任务而要求有突出成就的倾向性。
这个年轻人的锋芒是掩盖不住的,而京营军中,也绝非压制人才、埋没人才的地方。戚继光的高徒、京城总兵官沈有容也经常与他讨论戚继光作战的阵法。
民族英雄岳飞有一句名言,阎应元非常赞同,是:“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突破,永远要求突破,在行军作战中一切常设的界线都要突破,这是阎应元和岳飞的共同点。阎应元并非不懂阵而后战、以我之不可胜待敌之可胜这一战略原则,但从他几次作战实践中,体会到敌人作战就是非常规的。不能以常规对付非常规,而要以非常对付非常。
达到沈有容这个年龄而又掌握着实权,行之有一定成效的老人很少不是自以为是的。但也很少有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老人、长官能以如此的宽容和雅量对待其部属的年轻人。沈有容很欣赏阎应元敢于迎接挑战的冒险精神。
阎应元很感谢京城总兵官对他的栽培。现在沈有容卧病休息,他自觉只有战场拼命杀敌、赢得胜利才是最好报答沈有容的方式。
在玫瑰色明亮的天空和黄褐色的起伏大地的交接处,迎面开来白莲教的大军,有长长的马队和黑压压的人群。
归阎应元指挥的三千骑兵是野战精锐,最擅长两翼包抄,中央突破的战术。白莲教匪被阎应元打了个落花流水,纷纷逃窜。但这也
是阎应元目前只能取得的大胜。
白莲教造反的时候,在城池里头都有大量内应捣乱。依靠着这个办法,他们拿下了平阳府的治所——临汾县。阎应元所部没有攻城的重炮,只得暂时安营扎寨。他迅速发邸报给皇帝,请求调集炮兵部队。
晋商在山西的势力何其之大,竟然可以迅速占领城市。朱由校接到阎应元的最新邸报,非常震惊。
古代的文官武将、士农工商,基本上都是皇权主义者,既承认皇帝的统治权,也承认自己的被统治权。他们在同一时期,只能承认一个皇帝而排斥第二个、第三个,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乃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如果同时出现了几个皇帝,他们就要选择其中牌子最硬的一个。
天启皇帝内修民生,外御强敌。帝位继承也是合祖宗家法的正统,牌子按说是最硬了。这种情况下,一定是要出现一个能代表朱明血统的藩王才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波。
福王目前已经被洛阳的黄尊素逮捕起来,朱常洵一生除吃喝玩乐外,从来不操心,不劳力,不知山高水低,不辨米麦菽黍。他身体肥胖,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蹒蹒跚珊,活像一头在山里踱方步的狗熊。
自从造反失败,福王被吓得说话都不连贯,断断续续,吞吞吐吐,要气喘好一阵儿,吐出一声介乎人兽之间的呼声。到底负责审问的锦衣卫还是听不懂他说话的意思。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福王没有夺皇帝位的能力。
那朱由校就纳闷了,福王已经被控制住了,山西的白莲教还造反个什么劲儿呢?难道白莲教要自己做皇帝,不扯福王的大旗了?他还在怀疑为何兵备道袁崇焕和大同总兵马世龙不出兵平白莲教的叛乱?
马世龙是宁夏汉人,今年三十三岁,是一名熟悉边塞的将领。他身材高大健硕,相貌威武,作战也是勇猛顽强,孙承宗推荐他做大同总兵防备蒙古。这几年
他干的不错,山西长城一带没有大的战事。
这回,山西境内有白莲教起义,马世龙不出兵平乱,很不寻常。
情况确实是很特殊,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超过三万的蒙古骑兵一直在攻打边塞堡垒。马世龙在此情景之下没有余力回援平叛。
此时,已到了七月份,努尔哈赤亲率的四万八旗铁骑从铁岭往西北绕路,进入蒙古科尔沁草原,要绕过山海关朝北京前进。
征伐明朝的困难很大,劳师袭远,粮食供应紧张,明兵可能会各路汇集,堵截归路,等等,进兵道路充满艰难危险。诸贝勒大臣对此次伐明,深入内地,在思想认识上并不一致。大贝勒代善就在行军途中私下议论,反对冒险伐明。
努尔哈赤立刻陷入进退维谷之中,他有几日沉默不语,让气氛一度紧张起来。济尔哈朗、豪格等贝勒一齐进入天命汗的军帐,问道:“父汗,您有什么命令,请向臣等明示。”
“代善跟我说,咱们的八旗子弟深入敌境,劳师袭远,如果达不到进击明朝边境的目的,则粮匮马乏,想回也回不来了;纵然入了边境,明朝会调集各路大兵保卫我们,那时,我们是寡不敌众,何况我们既入了边口,倘若明军自后方拦截,恐怕我们也没有归路。代善以此为由,反对这次出兵。”天命汗开口说道。
众位贝勒大臣听完心里也是一惊,但也有冒险精神强的岳托和济尔哈朗明确希望天命汗进取大明之地。
努尔哈赤笑道:“你们不懂,粮草的事不必担心,晋商会帮助我们解决。他们在山西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京师戒备森严,而大同附近有我们的内应,我军先前往大同,然后再出兵北京。我料那京营士卒不似熊蛮子所带的辽东精兵,不可能抵挡的住我们八旗铁骑。”
天命汗一番话安了众人的心,他叮嘱道不要随意吃汉人的食物,以免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