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莲教造反的架势上看,阎应元认为要在河南待久一点,不能很快回去,他急忙写了一封邸报,派快骑送交给皇帝。
然后,阎应元撒出去上千骑兵搜寻散落在各地的白莲教溃兵,通过严刑拷问,他知道了白莲教准备在洛阳附近大造反。
鉴于卫辉府附近仍有白莲教残兵存在,阎应元决定自己率领三千兵马在此地驻扎,将残兵一网打尽。对于洛阳有可能出事,阎应元派遣前锋左良玉带着两千骑兵往洛阳前进。
在中午时分的河南大地上,阳光底下还是热烘烘的。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部队,正顶着太阳急行军。兵勇们一个个汗落如雨,衣裤都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飞扬的尘土落在他们的身上头上,左一道右一道地勾绘出大花苓西瓜皮似的脸面和胸膛。
虽然是骑兵,但为了让马匹不至于过度劳累,以免突然遇到敌人而作战力竭,将士们还要下地步行牵着马前进。这段长途急行军,兵勇们又渴又累,但还是保持着严整的队形。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马蹄声踢踏作响,长矛尖和大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群京营士卒簇拥着一位顶盔掼甲的将军。他身材高大魁梧,面色发红,五官端正,算得上是英俊威武。然而他浑身带着一股浓厚的杀气,让自己看起来很像一只凶恶的、贪得无厌的豹子。
这是前锋左良玉,曾经跟随过皇帝远征漠北,立过头功。他一旦下令拔队,便督军日夜兼程。
左良玉驭下残酷,对怯战、不听号令的将士,直接军法处决,因此部下都很怕他。但是打了胜仗,他对下属的赏赐也很慷慨,甚至自己分文不取,全数赏给部下。所以他的部队是京营中排在前的精锐。他指挥起来颇能得心应手。
前队侦查来报告:已经进入荥阳县境内,前面是地方官准备好的驻扎营垒。
左良玉把头盔摘掉,用手摸
了一把头顶和脸上的汗水,骂道:“他娘的,这个遭瘟的天气,专和咱老子过不去,太热了!”
然后,左良玉威严地下令:“各队坐地休息,卫队跟我走!”
士卒们乖乖地坐在大路上,就连辎重车也不敢随意挪动。
前方营垒的哨兵早就发现了这支人马。左良玉的先头部队拿出文书和旗号,哨兵才赶紧进去禀告。当地的百户急忙出迎,左光斗走到营门口时,他们已恭候多时了。
左光斗见这些人对自己如此恭敬,十分得意,用马鞭指着营垒说:“这就是驻扎的地方吗?还不赖吗?”
因为彰德府提前起事,又有大量骨干被明军逮捕抓走。那造反的机密也已经暴露出去。对于白莲教来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直接造反。
在洛阳附近的几个州县,白莲教临时组织了三万大军围攻洛阳。洛阳曾经在汉唐时代都做过都城使用,如若攻打下来,一定能震撼整个大明朝。再加上城里的福王早就暗自与反贼勾结,约定好在攻城的第二天夜晚,他派王府的死士在城内放火,扰乱黄尊素抵御反贼。
黄尊素替朝廷没收了福王的大部分财产,福王对他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碎尸万段。
然而,白莲教的阵势看起来虽然凶猛,却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缺乏训练的乌合之众。最大的影响战局的变量在于左良玉的两千精锐骑兵。左良玉来到洛阳附近,他尽量要求保密,隐藏他这支队伍的战力不为外人所知。白莲教对他的军事能力产生了严重的低估。
因为人数占劣势,左良玉没有贸然进攻。在白莲教攻城的第一天夜里,他只是把营垒尽量设在白莲教大军的近距离,然后埋锅造饭。饭毕,左良玉即刻率领将士嘴里衔着铜钱前进。三更到达敌营,破门而入,大砍大杀。白莲教梦中惊醒,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明军打了个大获全胜。
第二天白天,左良玉的骑兵没有休息,全程冲杀落单的白莲教匪。第二天夜里,因为洛阳封锁城门,所以福王并不知道白莲教已经战败,他还自鸣得意地组织叛乱。王府的死士在洛阳城里闹腾了一宿,有上千间店铺被烧毁。然而已经没有反贼能借此机会攻城,黄尊素第二天的上午就成功平定了内乱,说起来,这位巡抚还真是担惊受怕了好长时间。
福王造反很不成功,他们一家人被黄尊素软禁起来。
洛阳的仗打完了,左良玉兴高采烈地进洛阳城受巡抚黄尊素的款待,他自信自己的这个副总兵马上就要扶正。然而就在酒席之中,有传令兵带来消息,让左良玉火速带着两千骑兵北上山西支援。
原来,山西白莲教见河南所驻的堂主们造反得轰轰烈烈,圣女不得已也提前起事。阎应元的三千骑兵得到消息,早就到山西去攻打反贼了。
左良玉的兵对这些天的奔波劳顿也感觉到非常辛苦,左良玉下令全军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吃完早饭再出发。
朱由校的威信主要是建立在这些强悍听话的京营士卒身上。对于他们来说,朱由校是一个至尊无上的存在,是一个偶像,是超然的、神圣不可侵犯的。
在皇帝的陪伴下,军士们并不缺少明辨之心,分得清楚什么是正,什么是邪,知道应该拥护什么,反对什么,但他们的理智被皇帝的威严蒙蔽起来了。不管敌人是谁,他们都能精准地进行杀戮。
东方寥落的晨星渐渐隐去,黎明静悄悄地覆盖了起伏的山峦。
山坳的大路上,转起来一面大军旗,在太阳下火辣辣地炫目。紧接着,沿着山路出现了两千名骑兵部队,随着山回路转,迤逦出现在向北的大道上。
山势平缓下来,山路越来越宽阔,两边的田野与大路渐渐相平。左良玉带着这股强悍的队伍,在皇帝的命令下,火速赶往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