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放手吧,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安珏的眼里有痛惜的神色。
“我没有错!”未已咬着发白的唇,一字一字道。
“没错!当年,你杀了你娘,你还不承认么?”
“承认?你要我承认什么?你们不早认定是我,又何必再问。”未已轻轻地,轻轻地笑着,我何必伤心,不是早就料到的吗,“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我没做错。”
未已抬起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一定要护着她?”
“你……”
“是还是不是?”未已步步紧逼。
“当初,我曾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我的在乎的人……”安珏别过脸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包括我,对不对?”未已淡淡地问着。
安珏一震,深呼吸道,“是。”
“好,好极了!从今往后,你、我形—同—陌—路!”未已慢慢扬起手中的银鞭,鞭梢在日光下寒光耀目。
“时雨……”安珏轻轻地叹气,握着手中的剑,迟疑不决。
“我不是安时雨,请叫我未已,未来的未,已经的已。”红裳女子疏离地笑着,挥出了手里的银鞭,长鞭如同银色的蛇,吐着银白的信子,卷向时阑的脖颈。
“珏哥哥……”夜阑急忙向后退去。
安珏一惊,长剑再不迟疑地刺向未已。
未已往旁边一掠,躲过长剑,长鞭仍是不离时阑左右。
“哥哥,她要杀我……”时阑惊慌失措的躲着长鞭,却对未已轻轻笑着传音道,“我的好妹妹,呵呵,是谁生不如死还不一定呢。”
未已目光一寒,手中鞭势愈疾。
安珏大急,挥剑急刺未已后心,待她避闪之际,一个纵跃,拦在时阑面前。
“哥哥……”时阑语声哽咽。
未已冷冷地望了时阑一眼,收鞭不语。
“时……未已,放手吧。当年的你那么柔弱单纯,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未已凄然地笑笑:“你让开。”
“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安珏坚定地望着她,手中长剑森寒。
未已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逼近。
安珏举剑前刺,未已却没有躲闪,任凭那冰冷的剑刺进身体。
安珏大惊,忙松开了手中剑:“你,你为什么不躲?”
“从前的恩义,自此还你,你我再无相欠。”未已淡淡答道。
“你这又何必?”安珏叹道。
“那是因为,我记得,小时候我伤心时,是安珏哥哥安慰我;我快乐时,是安珏哥哥陪着我;我受欺负时,是安珏哥哥护着我……”未已的眉间露出温柔的笑意,转而凌厉,“现在,你我为敌,我不想因为情义而犹豫!这一剑,你我再无瓜葛!”
“……”安珏半晌无语。
未已看了看红裳上凝固的血迹,那是妖娆而决绝的颜色。她冷冷笑着,慢慢退后,看着剑锋一寸寸地从身体里拔出,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珏哥哥……时阑……我……”时阑紧紧地抓着安珏的袖子,神色惶恐。
安珏望着那孤绝的身影慢慢离去,真的,真的要反目为仇吗?脑海里浮现起她决然而苍白的脸,映着凝固的血迹。他轻轻地叹息,“阿阑,回去吧。”
“嗯。”时阑乖巧的应道。
*********
木炭在火盆里灼烧,发着橘色温暖的光芒,空气里掺揉着阳光迷离的甜香,和着龙脑雪白的烟气氤氲。
未已靠在软垫上,闭着眼假寐。绛紫色的纱帐垂下来,勾勒出流云繁复的阴影。
摸摸肩膀,那里的伤口已被包好,雪白的纱布衬着火红的衣裳更显刺眼。
“你怎么弄得!”写楼坐在软椅里,蹙着眉训道。
未已浅浅的笑着,把玩着手里碧绿的夜光杯。那杯底毫刻了一朵莲花,漾在血红的酒液里,妖娆地怒放。
揉揉额角,她避重就轻地问:“你不是走了么?”
“我原打算去找琉音的,可不巧看到有人昏倒在雪地里,只好做个好好先生啦。”写楼耸耸肩,一副万分委屈的模样。
“哼。”未已翻个白眼,不想牵动了伤势,只好安分地紧紧被子,蜷在软垫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酒。
“你倒是不怕伤口恶化。”写楼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伸手夺去酒杯。
“喝点酒有助伤口痊愈的。”未已甜甜一笑,一翻手,又将杯子夺回。
“这是哪个人的歪理邪说!”
“我。”她又飞快的补充了一句,“殿主也说过的。”
“啥?怎么可能!”写楼怀疑地看着未已,一脸不信,“对了,你的伤怎么回事?照理说,伤得不重不至于流血昏迷的。”
“我没止血。”未已漫不经心答道。
“没、止、血!天,你不想活了。”写楼从椅子上跳起来,茶盏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未已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笑,看了看地上的碎片,道:“景德镇十五年的青花蓝瓷……”她又瞅了瞅桌上,“今春新采的雪前龙井,天山澧泉之水,还有仓岚的上好暗绣纹白锦……”
“好啦好啦,我赔还不行么。”写楼苦笑一声。
“唔,看在共事一场,打个八折好了,七十八两金子。”
“什么!”写楼忍不住又想跳起来,想到说不定又会打破什么,只好苦着脸道,“不用那么黑吧,我一个月的俸禄才七十两银子而已,更何况,我好歹还救了你吧。”
“你少哭穷,五行殿偌大家产都是你管,还会没钱?”
“哎,我可是奉公职守的。”少年一脸正气凛然。
“就你……?哈,唔……”
“你看,报应来了吧。”写楼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七十九两金子。”
“什么?”
“我说你得赔我七十九两金子。”未已一字一句的重复道,眸里尽是笑意。
“怎么又涨了!”写楼一惊,又失手打碎了一只茶盏。
“八十二两金子。”
“……”
“喂,你跑哪去?”
少年的身子已大半抢出窗外,他头也不回的说,“那个,我想起来还要给琉音传讯,我先走了哈。”话音刚落,已如飞鸟般没入天空。
“哎,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嗯,我有欠你钱么?”远远传来少年的戏谑的声音。
望着吱呀作响的窗扉,未已轻轻摇头,望着指间血红色的玲贝,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笑容。而此刻远行的少年忽然觉得全身一冷,不由喃喃自语道:“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那女人手里了吧?应该不会呀,奇怪。”想想又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好闷头赶路。
放下酒盏,未已叹了口气,明天,就是圣会了。
窗外,残阳似血,火红的云霞肆意涂抹,带着血色的妖媚笼罩整个城市。它,是否在预示着什么,抑或在为这片冰雪而哀悼?
寒鸦悲鸣着,掠过天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