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絮咬牙,“只怕我的这碗没有勾兑不说,里边还加了太多本不该有的东西了吧?”
阎王背着身子站立,沉闷的声音似是在解释:“孟婆汤对你没有任何的作用,想要投胎转世为人,只能重新调制,将彼岸花的汁液提纯。”
“我的记忆本就是一片空白,还有什么需要忘记的不成。”连絮不以为然,作势就要将手里的这碗孟婆汤倒掉。
阎王突然亲身上前,乘其不备的扼住连絮的喉咙,劈手夺过孟婆汤按住她将孟婆汤系数灌进了连絮的喉咙。
连絮没想到阎王会这般,心念之间召集来的彼岸花已经迟上一步,她恼怒的瞪着阎王,却只看到黑雾将他的面孔紧紧的缠绕。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召集彼岸花的速度不应该这般的缓慢,是什么时候被阎王下了咒语,她怎会半点都不曾察觉?
“不是我,是那株金黄色的彼岸花,你让它新生的同时,它所受到的诅咒也会伤害于你。也许是诅咒太古老遥远了,遥远到你竟然遗忘了它的存在。”阎王对于连絮,总是抱着难得的耐心,他喑哑的语气难得的听到一丝笑意,似乎连絮吃的这个暗亏让他很是愉快。
“喝了它,你投胎之后就与一个常人并无半点的不同,地狱间所发生的种种你也不会记得半分。所以,连絮,享受你的人生吧,这不也是你一直所想要的么。世间苦难,愿你能平安度过。”阎王扶住已然昏迷的连絮,将她慢慢的送入奈何之中。
“寻常鬼魂都要经过奈何桥去投胎转世,就是神仙也不例外,你竟然让她从奈何下去,那姑娘再怎么特殊,怕也是..........”孟婆抬起布满皱纹的额头看了一眼暗流涌动的奈何,她早看惯了地狱里的种种,此时已经麻木的对那个叫做连絮的姑娘生不起半点儿同情心了。
“她死不了,只不过注定一生孤苦无依,多灾多难罢了。”阎王大手一挥,波涛汹涌卷起无数骷髅白骨的奈何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他向来狠心,奈何里的厉鬼近些年并不安分,隐约竟要爬到岸边,用连絮去镇压它们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她太特殊,特殊到即使一无所有上天也依旧对她多上几分厚爱,可她既然选择要做人,又怎么能带着上天赐予的福气入世呢。正好把这几分厚爱留在奈何之中,也算是不枉费他亲手提炼的那碗孟婆汤。
阎王这般想着,望着一干被吓的哆哆嗦嗦的鬼魂冷哼一声,消失在奈何边上。
“黑子,不是说那株金黄色的彼岸花不能动么,谁动了地府就得出大事,可是你看阎王,似乎没对连姑娘怎么样啊?”在阎王离开之后,白无常扶了扶发软的两条腿,尽心尽责的用性命去八卦。
“想必,她是个连阎王都无可奈何的存在吧。”黑无常并不想解释阎王对连絮所做的恐怖之事,依旧垂着他的脑袋,宽大的黑色风袍被阴风吹动,露出小半截奇怪的肢体。
“时辰到了,该去缉拿鬼魂了。其余的事情,不要太好奇。”
世间苦难,尽有因果,所谓天道,无人可以逃离,但真的是没有可以吗?如果有,那么所谓的因果,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粉饰世间不公平的一种借口?
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半空之中,如果这时候有人仔细的辨认或许会发现那是一个女性的影子,可是这时候哪还来有心思去辨认呢,下人们进进出出,端的铜盆中是血腥味冲天的血水。
影子皱了皱眉头,她清楚的知道里边有一位妇人在生产,而她即将成为她的孩儿。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是有选择的,去投胎或者不投胎。
“不好了,夫人腹中的胎儿没动静了!!”接生婆恐惧的声音从产房里一直传到她的耳中。
影子疑惑的偏了偏头,她不去投胎,所以一尸两命吗?
一个年轻的锦绣男子跌跌撞撞的要往产房里冲,被左右的丫鬟婆子死死的拦住,她可以看到那个男子脸上悲愤而又绝望的表情,是那么的真实生动。
影子很疑惑,她在想她是谁呢?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是什么?是人,是妖还是鬼?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索性就不想了,看着院中那个绝望的男人,产房中还在死死坚持的女人,影子觉得,有这样的父母貌似也不错,很真实,很生动。
这样一想,她瞬间化为一道流光飞入产房之中。
“动了,动了!”接生婆子喜极而泣,“孩子活了,夫人使劲啊!”
.............
弯弯曲曲的山路之上,一道人伸出他灰扑扑的衣袖指着眼前一中年富贵男子怒骂,气的吹鼻子瞪眼。
富贵衣着的男子看起来有些发福,从头到脚的金玉钱臭依旧遮不住他骨子里透出来的阴霾性子。此时,这个富贵男子转动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有些嫌弃的盯着躺在脚边的尸体瞧,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对老道人一点的不耐烦。
相反,老道人骂的越狠,这个人反而看起来心情越好,只是眼底的阴霾也越发的浓郁。
“师兄,你若是骂累了就停下来歇口气,喝口水再继续的骂,我人在这又不走,别气坏了你的身子,到时候掌门有意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中年男子说的阴阳怪气,阴郁的眼神却时不时的往那个裹在襁褓里女婴的身上瞟。
被中年男子这么一说,老道人气的直跺脚,对着他的面中一掌就要劈过去,中年男子毫不躲闪,站在原地横着眉头冷笑,料定他不敢下手。
“我现在能唤你一声师兄,可见掌门还是承认我是苍云门派的子弟,我现在可就是凡人的 一副身子骨,你这一掌下去要是一不小心把我给劈死劈伤了,可就是个弑杀残害同门师兄弟的罪名。你..........担待的起吗。”
见老道士慢慢的收了手,中年男子一脚把他早已看不顺眼的尸体踢开,眼睛一眯,不免就露出了几分小人的嘴脸:“师兄你这样做就对了,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那么的暴躁。不是我说你啊,你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看不顺眼不看就是,又何必眼巴巴的跑来我这里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个王八犊子,老子看你滥杀无辜老子还不能管了是不是!”老道士被他这么一说,心中的怒火被再次勾起,拿剑直指他的喉咙,恨得牙痒痒,“要不是掌门有交代,老子早就将你千刀万剐了,我们苍云门派怎么会出现你这样的一个败类!老子早晚有一天要替苍云门派清理门户!!”
“是啊,师兄,不仅出现了,还是门派的挂名弟子。虽然被你亲手废了修为,可是掌门也当着众弟子面前发过誓,只要我不做出背叛门派的事情,我就是苍云派永远的弟子。”
中年男子说着一步步的逼近老道士,迫的他不得不把剑往回收,见到老道士这般,他笑的越发的诡异灿烂:“师兄你可得记清楚了,挂名弟子也是弟子,只要我一天不做对不起苍云派的事情,你又能奈我何?你可知,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恨我入骨却又不能奈我何的样子,哈哈哈........”
苍云派,是这个界修真门派中的一个大门派,素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虽然门派中的长老不理俗事,但各个都是明辨是非的清楚人。掌门人虚空子欠燕嬉母亲一条命,燕氏妇人死前以此为要挟让燕嬉进入苍云派,寻得苍云派的庇护,甚至还得到了一些心魔誓的承诺。
这也是四大长老和轻闲老道对燕嬉无可奈何的原因。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做了这么多的恶事,总有一天你要自食其果,不得善终。”老道士愤愤然的收回了剑,一把抱起之前被他被摔落在草丛之上的女婴,“你杀了这么多人我没来得及阻止,但是这个女婴,我护定了!”
中年男子阴沉着脸望了眼那个还不曾满月的女婴,皱起了眉头,买方要求的是全部杀死一个不留,但是他也知道以这个臭人的德行今日是定不能斩草除根了。
好在他赶在老道士来之前将这些人全都杀了个干净,老道士久不入红尘,定然也不认识这些死人,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也没什么好恐惧的,对那个人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可以,师兄。”中年男子的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看的老道士胸口发闷想要呕吐,“师弟我也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恶人,一个婴儿而已,就算你不出现我也不会把她怎么的,顶多就是喂狼喂狗而已。不过现在既然你想要,给你就是,但是,她要是一不小心的长大了,我想师兄你也不会把她父母怎么死的告诉她是不是?”
中年男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香盒,香盒是黄金材质,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雕刻,黑宝石镶嵌的飞龙张牙舞爪,虽是贵重万分却也是俗气难耐。
中年男子又将那个小巧的香盒放置在手心中打开,盒子打开的瞬间香气扑鼻,龙涎香的味道迅速窜到空气中,和山道上的血腥味混合糅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又刺鼻的味道。
这个香盒中装的是叠的方方正正薄如蝉翼的手帕,中年男子小拇指轻轻的一挑,勾起一条手帕用小拇指取出来捂住口鼻,闷里闷气的声音从香气扑鼻的手帕中传来,直刺入老道士的鼻子,“毕竟,你也不想让她平白无故的来我这里受死吧?”
整个山道上都是这种刺鼻的香粉的味道,老道士低头见怀中的女婴紧闭着两只眼睛撇着嘴巴十分的痛苦,他怕这女婴的身上被眼前的这个畜生动了什么手脚,不敢再停留,用灰袍子挡住女婴的面部防止她娇嫩的小脸被风道刮伤,默念咒语直接御剑离开。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却始终没人注意到襁褓之中那个女婴脸上所露出来的不耐神色,就算注意到了,他们也不会多想什么的。
中年男子见这个难缠的老道士终于走了,望着他御剑离开的方向脸上的阴云和憎恨一点点的显山露水。
没多久他的人也赶到了这里,中年男子将手帕随手一扔,满是嫌弃,“这些死人才多大的功夫,气味就难闻成这样了,啧啧。”
“主人,属下来迟。”
七八个黑衣人直接跪在死尸之上低头向中年男子复命,“全部清理干净了,一个活口也没留。”
“来的不算迟。还是老规矩,女的扔去喂蛇,男的留着用。这些人虽比不上那些修仙修道之人,可也算是凡人中佼佼者了,这么好的皮骨可不能浪费。”中年男子踩着一个黑衣人的肩背上了马车,隔着那道颤动着不断流转着水色的车帘吩咐道。
“是。”黑衣人迅速的领命办事,不消多久,满是尸体的山道上很快又变得空荡开阔起来,唯有血腥味久散不去。
人去山空,似乎一切都归于了平静,隔着山道数十丈之外的山石乱草之中,一条黑蛇被一根玉骨穿透腹部盯在泥土之上,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去了许久。
果真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苍云派的大殿门窗紧闭,经过的弟子听到里边的动静都远远的避开,毫无疑问,这是几位长老和掌门在一起议事,而且听这动静,还是不小的事情。
“不行!这女婴来历不明,云亦派不能收留她。”云亦派大殿之上,苍峰长老声音有如洪钟,不看轻闲老道和他怀中抱的女婴,侧身右转对着掌门虚空子微微拱首:“掌门,我云亦派向来派规森严,万万不得收留来历不明的婴儿啊。”
轻闲老道吹胡子瞪眼,还不待他开口说话,寻礼长老把他紧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手里的珠子也不转了,慢悠悠的开口,以一种不可思议而又理所当然的速度拦截了轻闲老道的话,他的干巴巴的语调和他枯槁的容颜同出一辙:“掌门,我刚刚给那个女婴测了一卦,非同寻常啊,非同寻常啊。”
“怎个非同寻常法?”思断长老最看不惯寻礼长老慢悠悠却又老神在在的样子,开门见山的直问。
“能不非同寻常吗?”轻闲老道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这女娃的全家都被燕嬉那王八犊子给杀了,这才多大一点儿就无父无母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