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飒飒,黑雾漫漫,不见底的深渊之中时不时传来饿鬼冤魂的哀嚎,不需要任何的证明和标志,身处其中就会明白这是地狱。然而,一女子的清灵之声却穿透了这些黑暗,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却又自在惬意。
“三带两,炸了。”连絮一脸郁闷的瞪着她手里的一把牌。黑白无常这两老大哥非要跟她玩斗地主,可连絮直到刚刚才知道斗地主就是打毛牌这种什么鬼的。打毛牌她一点也不会,这游戏还怎么玩的下去。
“时间到了。”一个男中音的声音从阎王殿一直传来,传到他们的耳中,*而又充满一种无法描述的阴暗。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明白所谓的时间到了是个怎般意思,“走吧,该走的留不住。”白无常脑袋脖子一扭,收了竹牌蹦跳着转身就领着连絮往奈何桥走。
“老白,能让我看一眼前世的记忆么。”连絮知道人死了记忆就会随风飘散,万千世界再也寻它不得,但是有一物,却会自动保存人一世的记忆,直到下一世投胎为人,它才会让最后的记忆消散。
彼岸花,没错,就是彼岸花,每一朵花开,意味着一人离世成为孤魂野鬼,每一朵花败,意味一鬼魂已经成功的投胎,转世为人。
白无常为难的回头看黑无常,这么做似乎并不符合地狱的规矩,再说,连絮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个秘密的?
黑无常比白无常更早的来到地狱,为地府办差,他所知道的也比白无常更加的多一些,“姑娘,我们只知你来的不寻常,你的记忆在你出现在地府之时就已经是空白一片,彼岸花中应该没有你想要的记忆,至于你为什么会来到地府,我们兄弟二鬼并不知道,也许只有阎王知道。”
况且,你的所有事情都是由阎王一手包办,你去哪投胎,未来如何,除了阎王竟然再没有第二个鬼魂知道,黑无常在心里默默的把剩下的话说完。
连絮挑眉望了一眼依旧垂着头飘来飘去的黑无常,定定神,摒住呼吸去感受无处不在的彼岸花,所有的花朵在瞬间绽放,竟朝着连絮所在的方向微微的俯下植株的根茎。
“姑娘!”察觉到连絮的小动作,黑无常大吼一声瞬间亮出他的捉鬼令牌,本想切断连絮与那些彼岸花之间的关联,但让他没想到那些彼岸花的力量太过强大,黑无常自己加上令牌的力量竟然只能做到短暂的阻止它们。
他怒道:“你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坏了地府的规矩,没有人可以坏了地府的规矩。”
听到他这般说,连絮微微侧身正视了黑无常一眼,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出他的身上背负着一个故事,一个并不美好的故事。但是来到地狱里的鬼魂,哪个身上又没有个故事呢。
“你们二鬼为何带我来这深渊之处,心里定是要比我更加的清楚,想必经过今日,这深渊之下的厉鬼又要安分不少日子了吧?既然领了我这么大的一份人情,让我看一看彼岸花又有何不可?”
地狱之大,黑白二鬼却偏偏热心肠的拉她到地狱深渊来斗地主,还美其名曰气候宜人,风景优美,赏心悦目。
我呸,真当连絮她是大白菜的脑子啊。
见黑无常还欲阻拦,连絮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冷哼道:“放心,我只是看看而已,不会给你二鬼惹出麻烦的。”
白无常听见连絮这般保证,蹦跳着到黑无常旁边小声的劝:“连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再说我们两个好像打不过她啊。你这也只能阻止她一时,阎王还在奈何桥那里等着呢,不若让她早日看了早早的死了心安心去投胎,要不然闹出什么幺蛾子,你我二鬼可就是.........”
白无常说着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如此这般,黑无常也不再有所阻拦,愤愤然的立在原地不动。他不是怕了阎王,而是白无常说了一句大实话,他们两鬼打不过连絮,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所以了。
地狱中永无光亮,浮浮沉沉的黑雾之中弥漫着的全都是血腥的味道,没有了黑无常的阻挠,连絮继续将神思投入到彼岸花之中,她把神思分成千万丝缕,每一丝每一缕都分别进入到一朵彼岸花之中。
或悲或喜,或痴或狂,每一朵彼岸花之中都有一个凄美悲凉的故事,那是一个人上一世最珍视的记忆,最重要的一生。
人生在世,喜怒无常,于亲身经历者最重要的回忆在旁观者的眼中却只不过是浮生一梦而已,是以连絮对它们并不感兴趣。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记忆不在其中,连絮要看这些彼岸花的目的,不在于寻找什么所谓的记忆,而是为了它们其中的一朵,那朵和她有着某种奇怪联系的彼岸花。
就是那朵盛开着的金黄色的与众不同的彼岸花。
“那不是你的记忆,你想做什么?”时刻紧盯着连絮的黑无常警觉的飘她的面前挡住她。
话不投机半句多,连絮眼睛上下轻轻的一眨,两旁的彼岸花悄无声息的伸长它们的枝蔓将黑无常的两条腿缠住,黑无常刚要有所动作,就听见连絮在前轻笑:“听说这彼岸花可是娇贵的很,一碰就像是风沙一样的碎了,而再长出来的那朵再美也不是曾经的那朵了。”
她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寻常的鬼魂是彼岸花的养料,是以它们都离这些花朵远远的,但是在正神的面前,彼岸花却是最易枯萎消散的花朵。
鬼神鬼神,黑白无常属于鬼差,虽地位低下,却是正神。他们常年居于地狱,出没于黑夜之中,虽阴气渐长,阳气渐消,却仍有伤害彼岸花的能力。
而鬼差白无常本想上前帮忙,却看见黑无常听完连絮的话之后就全身僵硬着一动不动,他也不敢再有所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连絮靠近那朵金黄色的彼岸花。
“黑子,连姑娘说的都是真的?”白无常飘到黑无常边歪着脑袋问道,还有点不太明白,他做鬼差时间尚短,“那这些碰到你的枝蔓为什么好端端的?”
黑无常没有说话只愤怒的拿眼珠子瞪着连絮,如同一只气鼓鼓的癞蛤蟆。
白无常顺着黑子的目光看向那片彼岸花海,只见连絮伸手去抚摸每一朵花,它们被抚摸之后绽放的更加芬芳,并没有所谓的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消逝的不曾出现半分的景象。
原来是她,难怪这些彼岸花现在不曾惧怕黑无常的触碰。。
“那株黄色彼岸花你不能碰!”黑无常看到连絮绕来绕去最后绕到了那株黄色彼岸花,他立刻出言阻止,竟顾不得其它,立刻就要挣脱彼岸花的纠缠。
“苏宛,苏子钰。”停住在那株花面前,连絮并没有去碰,她也不需要去碰,只需静思就可以感受到这株花与别的花有所不同----这株彼岸花里边承载了两个人的记忆。
真是够残忍啊,明明那般的彼此相爱,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却让他们一直都是兄妹,就算不是兄妹也不能走在一起。连絮读取到他们之间的记忆碎片,忍不住的心里泛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彼岸花这般的在意,更不知道是什么指引她找到这株金黄色彼岸花,似乎是承诺了什么人,答应了什么事,又或者,曾经的自己和他们有过一段渊源。
所以哪怕现在没有半分过去的记忆,她也想帮帮他们。
“不要碰它。”阎王如同一股黑烟一般出现在连絮的身后,声音粗噶难听,带着让所有鬼魂忍不住臣服恐惧的低气压,压得黑白无常二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做的?”连絮问,阎王的气压并不对连絮起作用,她轻轻的摸着那朵彼岸花,比对任何的一朵都要温柔小心。
“我没这个能力,不要碰它,你的时间到了,跟我走吧。”阎王说着上前就要带连絮离开。
“可是我已经碰了。”连絮的微微的一笑,竟让阎王有了几分晃神,尽管只有短暂的沉迷却依旧让他皱起了眉头,“不要管它,这于你有害无益。”
“不行啊,我心地善良,见死不救不是我的本性啊。”连絮偏头夸赞自己一句,说着,左手伸出如闪电,张开有如鹰爪。
顺着逆时针慢慢的转动,金黄色的彼岸花慢慢的从黑雾之中连根脱离,顺着连絮的手掌方向开始转动,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竟然顺着转动所生出的风中慢慢的化为金粉,消失在彼岸花的花丛之中。
而在原地,又长出了一棵新的彼岸花,层层叠叠的叶子展现着它的新生与希望。
“这是..........”黑白无常惊讶的有些呆滞,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连絮竟能让彼岸花重生,通过彼岸花的重生改变生死簿上本已经决定好的命运。
阎王皱起的眉头如穷山恶水,地狱里的黑雾因为他的怒气越发的浓郁难闻。
“你放肆了。”他说,却并没有打算对她如何。
脑袋突如其来的昏涨,连絮不以为然的晃了晃它,垂着眸并不曾看阎王一眼,“不是说我的时间到了么,送我去投胎吧。”
即使什么都不曾记得,可是她就是知道,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落魄到何种境地,她依旧可以将所有人不放在眼中。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揉在灵魂之中的高贵。
那株金黄色彼岸花所遭受的诅咒并不是阎王的手笔,所以连絮知晓他并不会太过于为难自己。彼岸花上所萦绕的是魔的力量,自古神魔不两立,阎王为何会护着魔的诅咒,她无所得知。
不过连絮知道,她这样算是招惹了魔。
奈何桥头,连絮望着眼前黑臭臭的一碗孟婆汤发愣,少许之后她抬头冲着孟婆一笑,有如春风一度:“给我换一碗,这汤看起来没你桶里的好喝啊。”
老态龙钟的孟婆颤巍巍的从她的木桶里给每位要过奈何桥投胎的鬼魂舀上一碗孟婆汤,那木桶之中的汤晃荡荡的只有半桶,可不管舀多少也不曾见它减少半分,“你的这碗不是我舀的,这种事你该找阎王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