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一定是大奸大恶之人。’这句话,一直在皇帝耳边不停回放,令他如临深渊。他感到痛心疾首,怕刘鑫的话,一语成谶。
他听凤南阳说楚天阔是太子的事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对此事耿耿于怀。
他委派凤南阳为钦差大臣,暗中寻访太子下落。为何凤南阳早已查到楚天阔就是太子,却迟迟不肯带楚天阔来见他?若不是楚天阔因犯了案而心虚,恐怕凤南阳早已将楚天阔带来与他相认了吧?
难道,太子洪承业自小流落在外,真的失于管教,为非作歹,成了不法之徒了吗?
若真是这样,那他全心的期盼终将落空,他二十多年苦心寻找,终究一无所获。这大西国的帝业,将来由谁接任?
他心里感到空虚、悲哀,希望已经在他的周围崩溃了,并且崩溃得踪迹渺然,无声无息,如同过眼云烟的梦境。
刘鑫跪在地上,见皇帝没再发飙,心中的惶恐渐渐褪去。他不由得悄悄拿眼角余光瞥皇帝,看见皇帝脸上的怒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凄苦神色。
他暗自揣测,为何皇帝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大?他在仔细琢磨他之前说的话。他提到忠勇王迟乐受了怀扇公子楚天阔蛊惑而劫囚,是这原因吗?
他自我否定了。若是如此,只需楚天阔就是了,忠勇王迟乐是无辜的,皇帝应该高兴才是。
那么问题就出在楚天阔身上。
哦,对了。皇帝问他,可知楚天阔为人如何?莫非这楚天阔大有来头?一个人犯,竟能牵动皇帝的心,那么,一定是非常人。
刘鑫暗骂自己真是糊涂,这么浅显的事,他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夜静得像一潭水,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经睡了,一切显得那么安谧。
天龙殿内非常安静,静得仿佛听得到蜡烛燃烧的声音。刘鑫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感觉心跳都慢下来了。实在太静了!
他挪动身子,面朝皇帝跪着,斗着胆子开口打破了安静:“皇上,臣该死!皇上息怒!臣真的不知道楚天阔究竟是何人,更不知他为人如何。方才,臣只是随口说的。是臣胡言乱语了,望皇上饶恕臣欺君之罪。”
皇帝激动异常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内心仍是愁肠百结,面上是一副惆怅神色。他见刘鑫惶恐跪着,淡淡说道:“刘鑫,朕恕你无罪,平身吧。”
刘鑫这才敢起身。他在心里嘀咕着,皇帝一定是操劳过度,睡眠不足而大动肝火。皇上火气大,对他吼一两句,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平时皇上对他还是宽厚仁慈的。
皇帝又咳了几声。
这咳嗽声,让刘鑫听得有些瘆得慌。他忍不住又多了句嘴:“皇上,真的不用请御医吗?”
皇帝苦笑着:“无碍!你不用多虑,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
真的没事吗?刘鑫一脸木讷的神情,一双眼睛注视着皇帝,眼眸里流露出担忧之色。
过了片刻,皇帝忽然开口,重新提起旧话:“方才,朕问过你关于楚天阔这人,你一定很奇怪,为何朕会问起此人。”
刘鑫大气不敢出,屏息凝神听着。
“朕现在告诉你,他是朕的亲生儿子,是二十多年前失落民间的太子洪承业。”皇帝叹息一声说道。
刘鑫的脸上唬得改了样子,他的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他怎么也想不到,楚天阔会是太子。本来,他以为涉案之人有忠勇王就已经够牛逼了,没成想逼王之后还有逼皇。
这个真是厉害了。难怪他说楚天阔是大奸大恶之人,会惹得皇上动怒。谁人听到自己的儿子不好,心里会好受呢?
这下刘鑫彻底震惊了。他本以为皇上关注此案,侧重点是关注忠勇王。却不曾想到,此案还牵连到更厉害的人物,太子。
他不由联想到,楚天阔与迟乐一同犯案,想必两人走得近,关系甚为密切。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爷,这样看来,皇上对忠勇王的封赏,极有可能是与太子有关。
只是,刘鑫非常不解。按理说,皇帝找到亲生儿子该高兴的。可是,他从皇帝的话里却听出了浓浓的无奈。
刘鑫寻思着,皇帝大概是因太子和忠勇王犯下刑案而忧心忡忡吧。
果然,皇上在天龙殿里踱了一会儿,斟酌着问道:“刘鑫,依你之见,朕当如何处置?”
他的话外之音,若是太子楚天阔和忠勇王迟乐真的犯了刑法,他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砍头吗?“
刘鑫思索了片刻,才说:“皇上,臣认为皇上可以召见楚天阔,先与之相认,再彻底翻查他和忠勇王犯下之案。臣相信忠勇王为人,此案定有隐情。”
皇帝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刘鑫,你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朕正是此意。一会儿上早朝,朕就在朝堂之上宣布此事。朕决定先将太子认下,再做定夺。”
刘鑫立马说出自己的疑惑:“皇上,为何要在朝堂上宣布此事?臣认为,此举会引来别有用心之人阻拦,皇上三思。”
皇上无奈地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说:“刘鑫,你有所不知。这认太子乃是朝堂大事,非同小可,须得众多朝臣共同决策。这事,恐非朕一个之力所能作为。”
他要认儿子,可以私下认。但是,太子是储君,未来皇位的继承者,得受到朝臣的认可才行。
原来如此,刘鑫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羞愧,他尴尬一笑,只得说道:“皇上英明!”
当下做好决定,皇上又坐回御案前,继续批阅奏折。
皇帝极度疲惫,被温柔款待的夜风灌了一轮又一轮,终于撑不住睡意,微微地眯上眼睛。他本是专心致志批阅着奏折,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便靠在案上小憩。
刘鑫见状摇头叹气,只得拿了件披风,轻轻地盖在皇帝身上,生怕把皇帝吵醒。
到了早朝时辰,刘鑫见皇帝睡得正沉,犹犹豫豫着要不要唤醒他。